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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耿照逐漸失去對時間的感覺,抬頭仍不見崖頂lún廓,咬牙將兩人提上尺許,lún到蘇合熏時,她雙手攀住岩角向上拉,腰腿卻未隨之而動,兩股相反的力量一拉扯,居然是她松手後仰,幾乎將耿照掀翻過去。

「小……小心!」耿照猝不及防,腳下一滑,貼著崖壁「嘩」的往下溜,顧不得撞疼蘇合熏的膝腿,緊緊往壁面伏低,蘇合熏擦刮得痛醒過來,雙手一攀,兩人堪堪停住,俱出了身冷汗。

「對……對不住……」她虛弱的聲音嚇到了耿照,余光一掃,才發現她chún面煞白,鼻尖發梢掛著豆大的汗珠,實已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卻不知何以至此;轉念一想,不禁大為懊悔:「是我惹的禍!」兩人通力合作,定是交互影響。

蘇合熏因負荷過重,放慢了攀爬的速度,耿照應該隨之減慢,與她一起調節體力,方能有效延長身體的使用時限。

當他加大上升的幅度,無形中迫使蘇合熏采取更激烈的節奏,加倍榨取所剩不多的真氣體力,蘇合熏咬牙撐持的結果,終被疲勞一舉擊潰。

耿照對自己的莽撞粗心後悔不已,然而此際已無回頭路,若連他也放棄希望,這一松手,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只得咬牙繼續向上。

蘇合熏神智未失時,偶爾還能勉強抬臂,攀岩助他穩住身形,末了連呼吸都變得悠悠斷斷,細致的小臉軟弱地垂靠在他的頸窩里,一動也不動。

耿照頓覺天地之間,彷佛只剩下了自己。

這種無助與寂寥、一松手便將失去一切,身子里卻再也擠不出一丁點氣力的恐懼絕望,令他忍不住想流淚,只能不斷在腦海中重映他失去一切的那晚,讓兩種截然不同、威力卻無分軒輊的絕望感相互沖撞撕咬,在夾縫中得到些許繼續前進的意向。

支持他沒瘋的力量叫「恐懼」。

耿照一生中從、未如此害怕。

在受金環谷惡徒凌虐的當下,過去那些堅信不移的信條並未出現拯救他,未在希望滅絕時驅走災厄,留存善良。

因為失去,方知過去自己擁有這么多;因為無能為力,才深深體悟自己何其脆弱……如今只存一息的他,還有什么可失去的?還能被踐踏凌虐、摧殘到何種境地?耿照想象不出,但現在他明白那並不代表不存在。

還有的,悲慘永遠都能超乎你的期待……這是你要的么?——絕不!他怕得顫抖起來,怕到不敢放手、不願停下,從幾近枯竭的身軀深處不住絞擰出些許氣力,拖著背後的女郎繼續往上爬,連鈍重的身體都不能阻止他的驚怕,遲滯的真氣不屈不撓地在經脈中拖行著,從那些釘樁般散布在全身各處的吸功「點」下擠溢而過,迸裂的縫隙逐漸被撐擠開來,冷岩般凝結的氣脈布滿大大小小的冰裂細紋,底下隱隱有熔漿沸滾,灼熱的蒸汽噴薄而出,似有什么要掙脫禁錮,破繭而出。

耿照無法看見自己,他甚至沒能有清楚的意識,只憑著被驚怖驅趕的本能,不斷抬臂、拉舉、立足,再向下一個高點伸出左掌……如果他能看見的話,會發現峭壁之上,一名負著昏迷女郎的黝黑少年,不靠繩索釘鉤,以單臂在陡峭的岩壁間向上攀爬,宛若猿猴,不僅動作毫無停頓,而且越爬越快;要不多時,「望天葬」的崖角lún廓已在眼前。

他以超乎尋常的速度,沿著斜過頭頂的崖底凹弧bī近金屬角柱,既像壁虎,又似蜘蛛,過於平直的角度幾乎無法繼續攀爬,但竄走全身的真氣越來越強,如滾雪球一般,渴求著更廣闊的戰場……驀地少年自崖底翻出,足尖往崖邊一點,整個人沖天疾起,直至丈余,於力盡之際兩度拔高,凌空倒翻,右掌並如刀板,剛柔二勁交纏齊生,一刀劈向地面!他不明白身體為何自然而然便使出這「式,覆蓋全身氣脈的黑色冷岩彷佛因這刀突然活起來,楔子般chā在經絡間的無數小吸功」點「如黑蛇絞扭波動,挾著驚人的異種勁力」颼!「向下集中;就在同一時間,遮蔽盡去的奇經八脈忽綻出璀璨耀眼的劍芒,翻攪的熾亮熔岩」轟「的一聲四散迸開,沒入經脈各處,與劍芒融為一體,倏地沉靜下來,如星河般煥發著銑亮而溫潤的輝芒,寧定中蘊著雄渾無匹的力量。

耿照單膝跪地、,掌緣輕抵地面。

斷去手筋的指掌,原本再使不出絲毫氣力,方能喚作「廢去一只右手」;即便破壞力驚人的「落羽天式」,也不能憑空使他的右手復原。

但,耿照並未及時撤去勁力,沒有記取荒溪對戰灰袍客的慘烈教訓,仍是將落羽天式原原本本地使將出來。

上回他這么做,使自己成了無法運使內功、一身真氣如被深淵汲取一空的廢人,冷爐谷外遭致慘敗,非但保不住心愛的女子,甚至賠上使兵器的寶貴右手。

他低頭凝視纏著骯臟布條的右掌。

手筋被斷,令內力無法運過指掌,然而「落羽天式」所生異勁,卻不受東洲武學的經脈氣論所限,透掌而出,毫無窒礙,這回既未反噬刀主,也沒有再於體內形成吸功深淵,留滯不去。

耿照回臂托抱蘇合熏之臀,負美起身,垂著右掌,徑朝角柱行去。

未幾,一聲嗶剝細響,接著轟然一震,整個「望天葬」似都晃了一晃,崖下落石累累;待煙塵散去,赫見耿照適才落掌處,竟憑空陷下徑逾七尺的大坑,表面的砂石俱已泥化,目測難知深淺。

——「落羽天式」威力如斯,世間更有何物可制?耿照僅以余光一瞥,連停步都懶,邊走邊想。

若以此際恢復十成的碧火神功,應該就行!第百五八折、獸見皆走,絲蘿何寄第百翌日,當林采茵提著貯盛食水湯葯的藎篋、獨個兒來到「望天葬」,見耿照與蘇合熏好端端坐在鳥籠中央時,嚇得竹篋都翻了,一跤坐倒,「妳」了個半天,始終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這與她徹夜苦思,好不容易編出來的腳本有天地雲泥之別。

她屏退左右,本想成為頭一個發現「兩名重犯不知何時不見了」的目證,借以撇清嫌疑,誰知這倆墜入霧底的家伙竟又回到籠里,底部變成兩扇大活門的鳥籠也恢復原狀,直如白日見鬼,突然深悔沒帶四名……不!是帶八名婢仆前來。

蘇合熏直將她嚇夠了,才好整以暇地開口。

「以後每日送膳,須備足兩人三餐的份量,熟牛肉至少兩斤,兩只熟jī蛋,飲水須充分供應!」口吻雖是一貫的清淡冷漠,內容卻滔滔不絕,竟是在點菜。

林采茵半晌才回神,顫道:「妳……妳究竟是人……還是鬼?」蘇合熏睨著她,帶著難以言喻的悲憫。

「……是鬼的話,我會讓妳准備素果。

記好了?要不我再說一遍?」一副無法信任她的智商的模樣。

林采茵的腦袋還未恢復運轉,遭受蔑視的防御本能倒先清醒了過來,霍然起身,一指籠中清冷的美女:「做妳的清秋大夢!蘇合熏,我不知妳玩得什么把戲,要吃肉喝水,妳等下輩子罷!我正愁上哪兒去找妳們!」忽然閉口,雙目圓瞠,似想到了什么,一時無語。

蘇合熏可憐似的俯視她:「方才說的,是頭一個條件,用來交換我們待在這兒,」哪兒「都不去。

」林采茵陡地爆出誇張的尖銳笑聲,橫眉豎目,惡狠狠道:「笑……笑話!我今兒便向主人稟報,將妳倆打入地牢!我雖不知妳是如何辦到,要想再逃一次,門都沒有!真是豈有此理!」「……妳要怎生說?」蘇合熏並腿斜坐,腰背直挺,修長的上身曲線玲瓏浮凸,雖端坐如儀,表情卻像歪首托腮似的,透著難以言喻的無奈和無聊。

林采茵被這模樣深深刺傷,身子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蘇合熏恍若未覺,自顧自道:「是妳不小心將我們放走了,才知這」望天葬「不安全?是妳告訴他,這是全冷爐谷最安全的監禁處,飛鳥難越。

待我倆消失,他要不要追究妳的責任?」這話戳中林采茵心底最深的恐懼。

「望天葬」黑蜘蛛無法接近,未曾向主人言及,連輸誠投降的郁小娥也絕口不提,她逮著機會參了郁小娥一本,暗示主人那一意鑽營的小賤貨大有問題。

主人雖不置可否,卻將蘇耿囚於望天葬,算是采納了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