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84(1 / 2)

腰櫃借力轉身,見阿傻單膝跪於一個飛步外的距離,手按左腰,似傷到要處,動彈不得。

他沒將葯僮放眼里,揚聲大吼:「……這是怎么回事!他們為何動手……鹿師弟人呢?」卻是遙問榻上的蘇彥升。

蘇彥升錯愕不過一霎,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俯,捧腹難禁。

「他媽的————!」覃彥昌咬牙切齒,咒罵未歇,驀地視界一暗,仿佛有半虛半實的巨大異物鋪天蓋地而來,氣息倏窒,幾欲鼓爆xiōng膛。

魁梧的青年道人一甩頭,房內又恢復原有的光亮,忽然會意:壓制自己的,原來是股凝練至極的氣勢,卻已避之不及——本能豎刀一格,「鏗」的一響,刀板斷成兩截;緋紅刀鞘余勢不停,狠狠斬落腹側!以兩人身量懸殊,對比幾無軒輊的速度,阿傻在敏捷上的優勢不多,勝在不慌不忙,即使空手對敵、受傷在先,仍按預想中躲過擊刺、拾起刀鞘,不理覃彥昌大剌剌露出的背部空門,凝聚氣勢,以最擅長的拔刀一擊取勝。

可惜他沒料到接下來的變化。

包著厚韌鮫皮的緋紅刀鞘,憑借阿傻提運的「明玉圓通勁」,由刀身最脆弱處打斷了眉刀;到得覃彥昌腰際,威力不足原本之二三。

這一掄便打斷幾根肋骨,非但難以致命,反激起莽漢狂氣。

覃彥昌眥目欲裂,硬生生咬住一口血瀑,呲牙bào喝:「……去你媽的!」半截眉刀瘋狂砍劈,勁風呼號,若閉上眼,還以為揮舞的是水磨禪杖一類,一刀重似一刀,只攻不守,狂態畢露。

阿傻左挪右閃,手中紅鞘伸縮吞吐,避免與眉刀硬磕,若隱若現的鞘尖不時穿過刀影,聚斂還形,擊中覃彥昌的肩頸、頷顎等,使的正是鑄月刀法第一式「接天雲路」。

在阿傻忍耐劇痛、復健雙手的同時,伊黃粱將修玉善修老爺子的那部《鑄月殊引》琢磨通透,按部就班授與阿傻,以為基礎。

光靠圖譜無有心訣,按說練不成上乘武功。

然刀劍不同,在於劍理百家爭鳴,刀法卻是殊途同歸,伊黃粱所練「花爵九錫」,更是儒門刀藝頂峰,與鑄月刀法相印證,未必不能觸類旁通,以補遺闕。

阿傻能在忒短的時間內,練到刀尖失形、吞吐不定,堪稱奇才;其根骨悟性未必真如此出眾,所恃者無他,心無旁騖而已。

然而,武學上說「一力降十會」,並非無端。

覃彥昌殺紅了眼,哪理會鈍鞘毆擊?一心只想砍死這小王八蛋,不閃不避,持續加力。

反觀阿傻每一得手,不免被怪力帶得身形歪斜,左支右絀,險象環生,一路鑄月刀由「接天雲路」起手,連變「星河倒影」、「雁過連營」、「霜覆古城」……使到了末式「江山寒夜」,已是刀形星散月芒黯淡,難再撐持。

忙亂間,緋鞘被殘刀逮個正著,一把磕爛,阿傻虎口迸裂,踉蹌幾步,氣息倏窒,覃彥昌單掌抓小jī似的掐他脖頸,離地提起,眥目狂笑道:「教你再跑,教你再跑!老子……老子掐死你這小王八蛋!哈哈哈哈!」阿傻奮力掙扎,直如蚽蜉撼樹,俊俏的臉蛋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眼瞳翻顫,踢動的雙腳漸成抽搐,將欲斷息。

他捱過常人難以想像的折磨,求生意志極強,忍死不就,花點爍亮的視界里,忽見水風刮入,紗簾翻飛,幾上的chā花圖冊「潑喇喇」翻動,那些他一筆一劃、忍痛描摩的花形百態,翻成了一片流動的風景,蘭葉恣意伸展,花蕊含苞盛開……阿傻意識模糊,已不能視物,但其實也沒有看清的必要。

那圖冊的每一頁,甚至大夫讓他描摩的其他十余冊之中,所有圖形早就深深烙印在腦海里;畫完了,等著墨彩干透的當兒,雪貞就教他剪枝修葉,按照特定的順序,一枝枝chā上劍山,從雅致的白瓷淺缸里,「長」出畫里的美麗花景來——剎那間,有什么東西在阿傻腦海迸裂開來,打開了神識里混沌不明的壅塞,就連百骸內的真氣,都按照特定的理路奔流起來,越轉越快,哪怕鼻中再汲不入一絲氣息,體內的小天地已然自成循環,毋須外氣。

阿傻只覺一股力量,由身體深處汩汩而出,因極強大,故極沉靜;原本一片漆黑蒙昧的體內,忽亮起無數星辰,冉冉升空。

貫穿任、督二脈,位於脊柱這條中軸上,由頭頂、眉心、喉、xiōng、腹、尾閭,以及會yīn等七處上升的星芒,最為燦爛奪目,壓倒群星,逐漸在中天聚攏,旋轉間排成了杓狀,正是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等北斗七星。

轟然一響,密密麻麻的群星四散開來,再也不動,繞著中央的燦亮北辰,宛若環抱七星的翊衛。

——紫微垣。

天子中宮,威加九錫!阿傻渙散的眸光凝聚,猿臂bào長,指尖拈過櫃頂一枝月桃,往覃彥昌右臂「天井xué」chā落!覃彥昌慘叫著松開五指,肘關以下癱如蛇蛻,仗著狂性不退,右肩一掄,把脫力的臂膀當鞭使,狂吼撲來。

阿傻心中掠過一本圖冊連頁,腳步倏轉,不知怎的到了覃彥昌身後,拈兩枚杏枝,穩穩chā入「懸樞」、「命門」兩xué。

覃彥昌單膝跪倒,下半身已無知覺,痛吼中隱露驚懼,冷不防拖過長幾,幾上諸物散落一地。

他飛轉長幾當槍使,那烏木幾案長近七尺,揮動時莫說近身,斗室之內,不避入屋角榻頂,俱不脫其范疇。

阿傻貼牆閃避,一邊撿拾花枝,猱身欺近,手腕一抖,一枝茶花刺穿覃彥昌左臂橈尺兩骨,似由臂間長出花朵,潔白的荼蘼汲飽人血,才得這般紅艷。

一旁蘇彥升瞠目結舌。

弱不禁風的葯僮,何以搖身一變、突然成了高手,已非他最驚詫處。

讓他目不轉睛的,是少年使花的手法身法,無不是刀——chā入肩膊的月桃,使的是單刀路數;刺進背門的兩條杏枝,步法與手路分明是柳葉雙刀;以茶花貫穿橈尺兩骨的間隙,則是jīng准的唐刀擊刺……如何練得這般造詣?何以一舉手、一投足間,竟能涵括一門刀術之jīng要?得個中三昧,則融兩百一十六式的《通犀劍》與《游犀刀》於一擊,再非遙不可及的美夢——蘇彥升衷心希望覃彥昌別死。

(我……還想看。

再看一眼這包羅萬有的刀法,從中看出關竅——)散漫慣了的莽漢,於生死之際,激發驚人戰意,被茶花貫穿的左臂握緊長幾,一把將阿傻掄飛出去!咫尺之間,避無可避,阿傻運起新貫通的致密玄功,以身側硬受了這一記。

堅硬如鐵的烏木幾案應聲轟碎,少年喉血釃空,著地一滾,未起身、手已揚,一朵粉致致的牡丹穿過迸散的木片,標中莽漢咽喉。

——是飛刀!飛刀亦是刀。

古往今來擅使飛刀的俠客,決計不去練什么鐵蒺藜或透骨釘;而jīng研暗器的名家,多半也無意將飛刀放入暗器囊里。

刀器與暗器,本是兩道,強加混淆,何以登峰?蘇彥升如痴如醉,不覺微笑,直到死不瞑目的莽漢捂花倒地,才驟爾回神。

房門吹開,白白胖胖的一夢谷之主立於門外,滿臉不屑,對那刀藝驚人的葯僮哼道:「才殺一個就這么費事,明兒要殺兩個哩!把這兒收拾好了,到花圃里掘兩個坑,一個埋這頭山豬,另一個,等著明天埋你。

」袍袖微揚,一團紙鬮正中葯僮腦頂,彈落一旁。

「至於你,」伊黃粱轉過頭,面無半分笑意。

「滾過來罷!」第二二五折、憑花入眼,許為公道在大夫看來,阿傻是無法復制的夢幻逸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