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腳步聲向這邊靠近,燕清就安心將長發撥出,等侍女溫柔的動作。
然而他雖未睜眼,也能感覺到一大塊毛巾被粗魯地丟到頭上,不等他反應過來,緊接著旋就是粗暴生疏地一陣胡揉亂拉,即使他感覺不到痛意,頭也被這過度的力道給拽得往後猛地一墜。
這粗手粗腳,要真是青露就見鬼了!
外頭有侍衛看守,能悄無聲息進來此處,還愛折騰這種惡作劇的人,燕清想都不想就知道是誰。
雖詫異他怎會來得如此之快,當務之急也是先救出自己的頭發,趕緊反手按住那作亂的大掌,無奈道:「清何德何能,不過是一樁婢子做的小事,怎配勞煩主公?」
果然就聽見呂布那低渾有力的嗓音道:「哦。」
總算放開了那只作惡的手,燕清松了口氣,也不好叫侍女再進來了,將巾子搭在頭上,接下來該怎么做,他又為難起來。
直接在桶里跟主公說話,未太過無禮失儀,可起身只會更糟:無論是干凈的衣裳,還是擦身的長巾,都搭在屏風上頭,通常是由婢女取來給他的。
比起跟主公坦誠相對,燕清猶豫了一瞬,就選擇了繼續待在水里,只轉了個身來看向對方:「主公可有急事?」
呂布漠然道:「無事。」
慣了他陰晴不定,燕清也不計較他又犯病不吃葯,溫聲道:「那可否請主公稍等一會,讓婢女侍清更衣?」
呂布半耷著眼皮:「可。」
然而他應歸應,依舊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半點沒避讓的意思。
燕清搞不清楚他葫蘆里在賣什么葯,又能感覺到他心情極差,怕是來無事找茬,索性揚聲再喚侍女,這回總算將被面色鐵青的恐怖主公給嚇到門外的青露給喊進來了。
能清楚地感覺到青露的手在不停地顫抖,燕清雖同情她,在不明緣由的情況下也不好著急開口,於是幫不上什么忙。
在呂布冷冰冰的注視中,燕清鎮定自若地換好了士人長袍,走到環著雙臂一聲不吭的呂布跟前,和風細雨地問道:「主公」
話才剛起了個頭,呂布就倏然伸出手來,結實粗糙的指頭微曲,抵著燕清的下頜稍微往上,連半分勁兒都不需要使,就將那張致漂亮、卻寫滿愕然的臉給強硬地托起幾分,正對上幽深冰涼的視線。
恰是完美復制了燕清之前對郭嘉做的舉動。
燕清反射性地往後一掙,呂布就威脅性地加了點力道,似鐵鉗般地一緊,雖不叫燕清吃痛,也知他莫名其妙地發惱了,還是別進一步激怒為妙。
見他溫順下來,只困惑地看向自己,呂布居高臨下地盯了一會兒,不屑地扯扯嘴角,刻薄評價道:「這些小把戲雖看著簡單,做起來倒的確有點意思。」
燕清:「……」
他心思本就靈活剔透,呂布的針對性又太強,一下就想明白了這無端的火氣,大約是沖著自己跟郭嘉方才開的那些小玩笑來的。
也是運氣不好,剛巧就被看到那一幕了。
燕清不禁懊惱,正琢磨著要怎么將這事兒揭過,呂布聽他大約是因太過心虛,才半天連句聲也不作,冷哼一聲,卻是將他放開了,大步昂然地走了出去。
燕清也不追,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漸漸回過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