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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龍(肉) 山景王四 4117 字 2021-04-02

氣。

此時畢剝一聲輕響,帳內漆黑團團,伸手不見五指,原來床頭案幾上的殘燭不知不覺間已燃到了盡頭。蓋聶輕聲道,「我去取新的來點。」說罷便欲起身,被師弟長腿勾了回來,「睡了還點什么蠟燭。」

「得擦身。」

衛庄嗤笑道,「師哥,躺在這里的可是你第一熟悉和第二熟悉的身體,不至於擦兩下子還要點燈吧。」

蓋聶啞口無言,在黑暗中循聲摸索到他的唇,輕吻廝磨。衛庄配合地回吻了一陣,忽然又有了新的設想,「師哥,要是方才我們正在興頭上的時候熄了光,你會不會撇下我去點蠟燭?」

蓋聶摟著師弟默默地想,哪怕一百次中有一次,在快活完之後,小庄能乖乖地靠在自己身上,說兩句貼心窩子的體己話也好啊。

惡趣味小劇場之二時尚潮人衛師弟

「你怎么還穿這個?」衛庄赤身披著一件蓋聶的單衣,在他的房間里翻箱倒櫃,將一件件衣服扔在床上,「還有這件、這件和這件我的好師哥,這件袍子你居然還留著!」

蓋聶坐在床沿老老實實接受師弟的嫌棄,雖然他頗為不解,「怎么了,這幾件都還很新,那短袍不還是你去年底送給我的?」

「那是去年,虎紋織錦今年已經不時興了,我那有幾匹靈鷲紋錦,綉工還過得去,改日做了袍子給你帶來。這件長襦領口綉紋磨損,可以扔掉了。嗯,你還缺幾件松葉、群青色的衣服,我前幾日剛做了兩身還沒穿過,你穿多半也合適……」

衛庄口中一長串滔滔不絕,聽得蓋聶一愣一愣地,「這么多講究。」

衛庄一副很受不了他的樣子,「那是自然,師哥,你該不會以為我過去送你那些衣服都是閉著眼睛隨便挑的吧?你知不知道,每一件都是當時最新的式樣,卻給你拿來壓了箱底,真是辜負做師弟的一番心意。」

蓋聶被他數落得一句話都駁不上來,只得道,「下一回你給我什么,我就穿什么。」

「師哥,這可是你說的。」

「嗯。」

「那好,一件赤兔火紋織錦長襦,配孔雀藍頭巾,我過兩日便差人做了送來,中秋之筵你穿這一身出席,保准是下月最時興的款式。」

「……小庄,你怎么知道?」

衛庄微微一笑,「因為這些都是我說了算。」

廿三我家師弟初長成

春日雖短,光陰卻是一刻都不等人。王京祭天壇的縷縷香霧猶在眼前繚繞,這一日大軍便已到了泰山腳下,一路竟相安無事,再無風波。

到了地方,眾人便忙碌成一團,准備封禪事宜的,布置守衛的,滿足路過百姓好奇心的,雖然有條不紊忙而不亂,但依然是忙。

眼下衛庄反倒成了最閑的一個,他舒舒服服地在帳篷里啃了一會蹄,用細軟的錦帛抹去滿嘴油,便上山去看風景。山路陡峭,山石奇峻,處處可見蒼松翠柏,更添庄嚴之姿。衛庄傲然自負之心油然而生,覺得只有眼前此等氣勢雄渾、風光巍峨的五岳獨尊之地,方配得上自己這樣的一世雄才,人中之龍。

走到半山腰,正遇上蓋聶與幾位軍士商議著什么。他穿著朴素,鮮有扎眼的衣服,衛庄卻總能一眼便將他從人群中挑出來。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熱火朝天,渾未注意到陛下的到來。蓋聶是當中說話最少的一個,只是他身上自有一股服眾的氣勢,每次開口,其余眾人便一律住嘴,信服地點頭。

蓋聶說完一席話,像是感覺到了什么,轉過頭去,見衛庄一派悠閑地負手站在不遠處,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身旁跟著幾名侍衛。

那一干軍士見蓋聶轉頭,便也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驚覺陛下駕到,急急忙忙便要上前行禮。衛庄伸手示意罷了,作勢低咳一聲,對身旁眾侍衛道,「你們幾個去看看幾位將軍有何需要,我與蓋卿也不甚熟,凡事你們都聽他吩咐便是。」

一時山間空寂無聲,竟無一人接話。多半是山風太大,大伙都沒有聽清聖諭。

蓋聶迎上前去,眾目睽睽之下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陛下既然說倆人不熟,那自己是不是應該先行禮?要磕頭么?

衛庄見他一頭霧水亟需提示的表情和眾人呆若木雞的模樣,在肚子里笑了個夠,這才放過他,恢復平常語調問道,「忙完了么?我給你留了只燒雞。」

蓋聶愣了愣,回過神道,「差不多了。」

衛庄道,「我正要去山頂看看,一起去吧。」

蓋聶點點頭,轉身對眾人囑咐幾句,便隨衛庄往山頂方向而去。一干人等躬身恭送陛下,這才挺起腰桿,各自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泰山頂上野風更烈,攜山之巔特有的寒氣鑽入二人的衣領袖口,連姍姍來遲的夕陽余暉都未能帶來些許暖意。兩個人像小時候那樣並肩立在一處絕壁之上,靜望雲海茫茫,河山無限。衛庄吹了一會兒風,覺得有點傻,正欲拉蓋聶離去,只聽得對方沉聲道,「小庄,你聽。」

衛庄凝神細辨,風聲中隱約夾雜著尖銳的金鐵扣擊聲,當即了悟,佯道,「聽你肚子叫喚的聲音么?回去吧。」

兩人下了山,在衛庄的大帳篷里分吃燒雞。衛庄道,「方才那聲響,九成是姓秦的搗的鬼。那些機械怪人的聲音,哼,我做夢都忘不了。師哥,你真該去打聽打聽他的底細。」

蓋聶接過師弟分給自己的一只腿,「打聽?」他想了想,「你是說」

衛庄點了點頭。

「可他自從刺秦之後便行蹤不定,如今一年到頭也難見到他一回。」

「那就去找他家里人,說不定也能問出一二,順便守株待兔碰碰運氣。脖子給你吃。」

蓋聶一個字回應他前後兩句話,「好。」

終於到了封禪正日,春風和煦,碧空祥雲,果然是千挑萬選的大吉之時。蓋聶大半夜醒了便再沒睡著,雙手枕在腦後,睜眼直直盯著帳篷頂的銅鉤出神。

先前諸般事務均安排妥當,山上山下均已讓親信細細探查,在山石林間捕獲了四五只爪尖淬毒的黃銅機關小獸,幾處要害之地更是親赴實地察看過,他敢用性命擔保,絕不會再有任何左道宵小出現在這方圓三十里以內。

再過幾個時辰,他的師弟即將封禪祭天,昭告天下,名號亦會留載青史,永世不滅。

蓋聶嘆了口氣,說不上此時自己內心是欣慰還是惆悵。好在小庄還是小庄,在他心里也一樣永世不滅。

他還記得自己與師弟一先一後拜入師門,初見他時不過十一二歲,在貴胄之家養出一副很壞的脾氣,經常為一點小事氣得鼓起臉。如今他王圖霸業已成,享萬人朝拜,無上榮光,一言一行無不彰顯帝王風范,為人處世更是深謀遠慮,進退得宜,惟有捉弄調侃自己時眼中流露的狡黠神情,依稀還有幾分當年的孩子氣。

或許是少年時衛庄的頑劣性子過於刻骨銘心,以至於他一直將對方視為需要看顧的小輩,哪怕他的師弟早已不是昔年那個瘦削的半大孩童。衛庄過去調侃他「背著師哥的名分,操著祖師爺的心」,令他哭笑不得,師父已不在了,他這個名義上的「掌門」師兄對師弟多加關懷,難道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更何況,他的師弟生活完全自理、事業獨當一面、殺人從不手軟,所謂的看顧與被看顧,不過是二人之間多年來習慣成自然的相處默契。

蓋聶的記性很好,他記在心上的往事,足夠他就這么躺在床上一直回想到老。不覺天光破曉,他決定將小庄十六歲生辰那日發生的趣事留待下次回味,便翻身下床,抖擻神去練劍。

練了約摸一個時辰,他回營地喝了碗粥,吃了兩張蔥油面餅,橫豎也沒什么事,便往王帳方向而去,想在大典前再見一見師弟。

門口守衛恭謹行禮,蓋聶問道,「陛下在里面?」侍衛答道,「是,陛下正在更換冕服。」

帳中傳出熟悉的慵懶聲音,「進來吧,又不是拜堂前的小兩口,還守什么不能見面的規矩。」

蓋聶低咳一聲,掀開門簾步入帳中。衛庄已換好了衣服,坐在桌旁悠閑地喝茶,玄色冕服襯得他容光煥發,愈加英俊。他抬頭漫不經心地瞟了蓋聶一眼,「昨晚沒睡好?」

蓋聶見瞞不過他,老實點頭,「嗯。」

「怎么回事?」

蓋聶道,「有點緊張。」

衛庄笑道,「瞎緊張。」他將擺在桌子中央的冕冠往角上挪了挪,示意對方也坐下一起喝茶,「記不記得十年前,我給陰陽家那個老頭子下了戰書,比試的前一晚你也大半宿沒合眼,比我還緊張。」

蓋聶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應道,「記得,後來你在第三百七十六招時用『隱微諳變』破了他的獨門暗器。」

衛庄對自己藝成出師後的第一戰頗為自得,欣然點頭道,「不錯。」

蓋聶與師弟敘了會話,心中漸漸清明寧靜,他看了看刻漏道,「辰時將近,小庄,你該准備准備了。」

衛庄正埋頭剝手里的一枚橘子,順口道,「你給我把頭冠戴上。」

蓋聶站起身,雙手捧了繁復華貴的冕冠,小心地戴在師弟頭上,兩側垂下的朱纓在他頜下系了個結。冠前十二串長長的五色玉旒遮蔽住衛庄的視線,給他的剝橘行動帶來一些小麻煩。他掰下兩瓣塞入口中,其余大半個都賜給了蓋聶。

於是蓋聶直到典禮開始,與群臣一道站在封禪台下時,唇齒間仍殘留著清甜甘美的余味。他抬頭注視著師弟手捧玉冊朗聲念誦禱文的庄重意態,心頭暗自琢磨,等祭祀完賜胙時去要一個豬頭,他和小庄都好久沒吃涼拌豬耳朵了。

廿四一生一代兩雙人

衛庄提著只一尺見方的紅黑色食盒上了馬車,擺駕回京。紅是珊瑚,黑是墨玉,蓋子上鐫著雙龍戲珠,連提柄上都鏤刻著古朴凝拙的紋樣。他往榻上舒舒服服地一靠,背後塞了個枕頭墊著,揭開摟在懷里的食盒,開始吃涼拌豬耳朵。

衛庄深知王宮同江湖一樣沒有秘密可言,可能早晨你在寢宮門口喊一嗓子「蓋卿晚上我到你家吃飯」,不消三兩個時辰,去鎮國府串門的張愛卿李愛卿就能從遇春橋一直排到永安門外。

當然,在衛庄看來,信誰寵誰算不得什么隱秘,只有那些他認為有損自己尊貴形象、霸者氣魄之事,方為帝國最高機密。因此,倘若你沒有鎮國將軍那般聖眷優渥,家里死鐵券多得當地磚鋪,千萬不要去打聽諸如「大王愛吃豬耳朵」這樣的秘密。

雖然一路上有師哥親手烹制的風味佳餚相伴,終究也有美中不足的遺憾,那就是蓋聶給他下了禁足令,一二三四逐條陳述,其中飆馬屬於禁上加禁,更是被一再強調。

蓋聶一向心性淡泊,對師弟也頗為縱容,平時諸事都隨他,可一旦出手管束,那便是任何軟硬兼施、威逼色誘都左右不了的。

衛庄對師哥可怕的堅持最是了解,也見過他真正發怒時的樣子。他們曾經花了很長的時間來摸清對方的內心,磨合彼此的脾性。那些年少時的爭執、異見,終究沒有將他們分開。

就像如今衛庄在隨心所欲之余,也會尊重對方的堅持,只不過他的說法是「不忍心看你愁成大胡子」。

回京後諸事繁忙,堆積如山的奏折案卷更是挑戰陛下的涵養。於是分頭閉關,十余日後方騰出時間小聚。兩人在蓋聶房里關起門大吃一頓,小別勝新婚,之後自然不了龍戰於野,聲動九天。待蓋聶想起次日要去城郊訪友,已是三更時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