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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莫問 江南游子 6016 字 2021-04-15

☆、第六回:落衣衫麒麟送別

深夜,莫府里人聲俱寂,只有一間房里仍是燈火通明,那便是莫問情的卧房。

莫問情正坐在燈火前聚j會神地看書,沒留心一個身影從開著的窗戶閃進來,輕輕地走到自己背後,慢慢伸出了手──

「問情。」

忽然被人從背後抱住,莫問情嚇了一跳,可是一聽到那充滿磁x的聲音,他便整個人都溫順下來了。

「碧清。」莫問情的臉上透著溫柔。

雲碧清把莫問情轉過身來,深情地注視了他一會兒,一低頭吻上了他的唇。莫問情也微微仰頭迎著他。

「你不是說明天來麽?」莫問情歪頭問道。

「我等不到明天了。」雲碧清眼睛里透著心切,「我離開後,就一直想著你,怎麽都忘不掉,放不下,不知不覺就到這兒來了。」

莫問情微微垂著眼睛:「你來的路上……沒被人看見吧?」

「放心,我雖然迷迷糊糊的,卻還知道避著人。」雲碧清盯著莫問情的眼睛,低聲答道。

「那……府你也來了,人你也見著了,便請回吧。」莫問情看向一旁,微若無聞地小聲說道。

「人只是見著了,怎麽能回?」雲碧清眸子一亮,一手把莫問情抱起在懷里,一手從他腿下一用力,便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你要做什麽?」莫問情被輕輕地放在床上,慌亂地看著正在俯視自己的雲碧清。

「做上次我們在山里,做過的事。」雲碧清說著便將自己的外套脫了,又伸手去解莫問情的衣服。

「不要。」莫問情微微皺著眉頭,死命壓著雲碧清的手。

「怎麽?問情不喜歡我了?」雲碧清的聲音里含著壓力。

「不是。」莫問情趕緊否認,「只是……可以不做麽?我到底心里有些……」

「可是喜歡的人之間,都要做這樣的事啊。」雲碧清說得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莫問情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是死死地按著他的手,好看的眉頭微微地皺著。

「……那至少,緩些時日,好麽?」莫問情的聲音已經接近哀求了。

雲碧清見他實在是不情願的樣子,便嘆了口氣道:「問情若是不願意,那便算了,畢竟你才是最重要的。」

莫問情聽了這話,馬上臉上現出感激的神情來,眼睛一眨一眨如星星般燦爛,卻又單純得像個孩子似的。

雲碧清被他這一看卻是呆住了,直愣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忽而轉身走到窗邊,只把個後背對著他。

「那……那我先回去了,明兒再來看你。」

言罷一個飛身,不見了蹤影。

莫問情從床上起來,慢慢走到窗邊,久久向外望著。

「可怎麽的,也得把衣服帶走啊。」

莫問情的手里,輕輕地拿著雲碧清落下的外套。

第二日,莫問情在府里等了雲碧清一整天,直到天邊都現了晚霞,他都沒有出現。

第三日,仍是如此。

第四日──

「祿兒,備轎,我要去雲清錢庄。」

莫問情一邊說著,一邊便起身換起了衣服。

「爺,您怎麽又去雲清錢庄?好不容易那家夥沒來騷擾您了,您干嘛又去主動找他?」祿兒早不滿倆人最近越來越親密的事兒了,更何況城里又隱約有些難聽的閑言碎語。

「他……上次把衣裳忘在我這里了,我去送還給他。」莫問情低聲道。

「不過是送個衣裳,何勞爺親自動手?我替您送去不就完了?」祿兒就是死活不想他的爺跟那個雲碧清見面。他看得出,莫問情在雲碧清面前,那就是初生的小綿羊落到了狼群首領的手里。想跑?沒門兒!

莫問情停了停,兩手落下垂在身邊,背著身低了聲聽不出情緒:「也好,那你便早去早回吧。」

「誒!」祿兒高興得不行,跳著腳兒就跑了。

過了一會兒,又繞了回來,不好意思地問:「爺……衣裳呢?」

莫問情仍是背對著他站著,頭也不回:「在桌上。」

隨後小孩兒便抱著桌上的衣服飛也似的向外跑去了。

誰知,這祿兒前腳剛走沒一會兒,雲碧清後腳就踏進了莫府大門。他一路繞到了莫問情房里,一見他一臉落寞地坐在床上,便幾步進來,輕聲哄道:「怎麽?生氣了?」

莫問情一見是他,轉了身冷聲道:「你不是不來了麽。」

「我何時說我不來了?」雲碧清在他身邊坐下,雙手在背後環住他。莫問情起先還掙扎了一會兒,過一會兒就不動了,乖乖由他抱著。

「對不起,庄里突然有事,讓你空等了我這些天。」雲碧清在他耳邊輕聲道歉道。

然而雲碧清自己心里明白,他之所以等了幾日不敢過來,實在是因為那日被他那孩子般的笑迷亂了心神,生怕再來會亂了陣腳,不小心失了理智。

「誰等你了。」

莫問情哪里知道這些?他只如個久不見戀人的女子,低頭做了怨怒的樣子。

「好好,沒有等,是我自作多情。」雲碧清馬上改口笑道。

「你!」莫問情一急,一回身卻見那人臉上正笑得燦爛,分明是看了自己笑話。

「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為夫這廂給娘子賠禮了~」雲碧清說著便有模有樣地向莫問情彎腰拱手作揖。

莫問情被他弄得氣也不是羞也不是,只好咬著下嘴唇,空拿兩只眼睛瞪著他。

「不過,這接下來恐怕倒真是要娘子等了。」雲碧清起身,坐回到床上。

「怎麽?你要走?」莫問情一聽這話,馬上把剛才的事全拋在腦後了。

「江南分號有些事要處理,爹叫我盡早啟程。」雲碧清拉了莫問情的手道。

「什麽時候走?」

「五天後就動身。」

「這麽急?」莫問情有點錯愕。

「因為這事有些麻煩,好像對方已經買通了官府,幾日內就要撤了我們的號,我得趕在那之前過去,避免更大的損失。」雲碧清一向對錢庄的事游刃有余,這次連他都覺得麻煩了,估計事情小不了。

莫問情想了一下,便抽了手,起身去一旁的小匣子里拿了個玉佩出來,然後交在他手里。

雲碧清拿起來一看,卻見那玉佩乃是上好的和田質地,正面一個鏤空的麒麟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背面則是小篆的莫字,游龍戲鳳。

「這不是……」雲碧清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莫府家傳之物,只有我莫家的人才能得見,你我既然已結連理,自然也可以交給你……」莫問情說著,不由得略低了頭,目光帶了點羞澀,「這且不說。我要給你這東西,是因為此物乃是高祖皇帝特命人所制,見之如見高祖皇帝,連當今聖上也要顧慮幾分。你此去江南,若有人有意為難,你便將這東西拿給他看,或許可以減少些麻煩。」

「問情!」雲碧清一把抱住莫問情,「這麽貴重的禮物,我怎麽能收?」

莫問情也輕輕抱住雲碧清的背:「你此去江南路遠,問情不能陪伴身邊,只能盡些力所能及的,希望可以幫到你。」

「問情,我雲碧清何德何能,竟能被你看上,我……」雲碧清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碧清何出此言?」莫問情輕輕推開雲碧清,眸子清澈得如雨後秋池里的寒星,「上次你走後我想了很久,我知道,你我選的這條路前面必是黑暗無光而又凶險萬分的,所以既決定了跟你走下去,我便只有緊緊拉著你的手,再不做他想。因此,無論你去哪里,我都會跟你去哪里,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無論你遇到什麽事,那便是我的事。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對我說這見外的話?」

雲碧清聽了這話,臉上卻是久久地愣住了,隨後便垂了眼睛,輕聲自語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莫問情見他臉色有異,便擔心地問道:「碧清,怎麽了?」

雲碧清慢慢抬起眼睛,目光含水地望著他:「沒什麽。問情,你對我太好了。」

莫問情輕聲一笑,隨後便仰頭上前吻了他的唇。

繞在莫問情背後的手里本是輕輕地拿著玉佩,卻突然一把緊緊將那玉捏在掌心,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著。

既是將要別離,兩人自然心里都舍不得對方,於是接下來的日子里,雲碧清少不得每日到莫府來報道,直到把出門的日子推了三次,這才不戀戀不舍地上路了。

☆、第七回:小別歸鴛鴦戲水

十幾天後,雲碧清從江南回來了。

一回到洛陽城,他還沒來得及回雲清錢庄,第一個沖就到莫府來報道了。一進門,也顧不上一身的風塵仆仆,徑直就向書房奔去,等到了書房門口,他卻突然停下來,待整理了下衣帽,才迫不及待地推開書房的門──

「問情!」

莫問情一聽那熟悉的聲音,一下子站起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般看著他:「碧清!」

兩個人趕緊跑到一起,然後便是久別重逢的熱吻和擁抱。雲碧清一把把莫問情抱起來,幾步走到書桌前,拿袖子把文房四寶隨便一掃,便把莫問情放在了桌子上。

「問情……我可想死你了……」雲碧清一邊呼吸不穩,一邊飛快地解著兩個人的衣服。

「碧清……」莫問情的呼吸也逐漸加深起來,一邊難為情地臉上染了霜紅。

雲碧清迫不及待地把莫問情的衣服扯開,然後便從雪白的脖子開始吻起,然後是鎖骨,肩膀,x前,小腹……

「啊……碧清……不行,外面有人……」莫問情努力壓抑著,卻忍不住聲音從喉間流出。

「怕什麽?誰不知道你是我的人?」雲碧清霸道地將莫問情的褲子扯下來,隨手丟到一邊。

的確,在查弄笀的幫助下,現在整個洛陽城的人都知道莫府大公子和雲清錢庄的少主私交甚好。只是這好到底是好到怎樣的程度,卻是各家有各家的說法,莫衷一是。

「可是……到底不好……大白天的……」莫問情眉頭又皺得老高。

雲碧清見此便停了手支在他頭的兩側,一邊低頭看著他一邊嘆道:「唉!跟自己的相公歡愛,誰還管它白天晚上?」

莫問情嘟了被吻得粉紅的小嘴道:「你沒讀過『宰予晝寢』麽?」

「是是~」雲碧清一邊低頭幫他把褲子穿上,一邊無奈道,「我娘子滿腹詩書,我是個大老chu,什麽都不懂……」

莫問情見他一副苦悶牢騷的樣,便忍不住笑起來。

「不過,白天不行,晚上總可以吧?」雲碧清有意壓低了聲音,極度誘惑地說,「今晚,我來找你,好嗎?」

莫問情臉上唰地一紅,低頭應了聲:「嗯。」

兩個人穿好衣褲,便一起回到了前堂。到了前堂,卻見雲碧清帶來的一干人正等著,里面一個眼神機靈的小廝,一見二人出來,趕忙上前行禮道:「少主、少夫人好~」

莫問情一下子怔住了,隨後眼睛一甩狠狠地瞪著雲碧清。

雲碧清趕緊罵道:「亂叫什麽呢?長個嘴就知道亂說,眼珠子叫狼吃了?」

那小廝見情形不對,趕緊自抽嘴巴:「小的該死,小的該死,莫大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跟沒眼珠子的計較……」

莫問情見這兩個耍寶一般,忍不住「噗哧」一聲樂了,雲碧清見莫問情不生氣了,便趕緊命了小廝去拿禮物來。

「問情,這是徐州老字號的陳釀,據說從前朝起就藏在酒窖里,難得躲過了戰火,全天下只有不超過十壇,我弄了兩壇回來給你嘗嘗。」

「這是陳州今年新制的蜜藕,我特地叫人留了些,你看這薏仁和豆沙調得花樣勻稱,難為他們怎麽想的。」

「這是蘇州的綉器,說是要先請上好的女紅把絲線一層層地綉在薄紗上,再把琉璃融了裹在上面,還得小心不能把花樣破了,待冷卻後再找專門的匠人磨成鏡子型,再請木工做了紫檀木的框子封在外圈,擱在紅木架子上。據說一年下來才能做出三五個來,而且大半都要送到g里去孝敬妃子公主們。我趁著今年上供前挑了個做得最好的拿來,連那皇後娘娘的都沒你的好呢~」

莫問情拿了那綉器仔細看著,只見上面是一對恩愛鴛鴦正在水中悠閑地游玩,前面的一只正回頭望著後面的,後面那只則害羞似的微微低著頭。而在兩只鴛鴦的右上方,則用清秀的小楷綉著兩行小字──

「此生相依……」

「不離不棄。問情,我一看見它,就覺得是特為我們兩人所制的,所以無論付出多少代價,我都要把它拿回來給你。」雲碧清俯身在莫問情的耳邊,接著他的話念出了綉器上的小字。

「我雲碧清雖然家財萬貫,卻也知道有些東西是錢買不來的。雖然這東西也確實破費了我不少,可這八個字卻是比多少黃金都要珍貴萬倍的。」

莫問情輕輕地撫m著綉器上的八個字,低聲道:「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又何必破費那麽多……」

「錢算什麽?」雲碧清笑得爽朗,「能換得問情開心才是真的。」

「碧清,我……」

「你不用說出來,我明白。」雲碧清知道他顧忌旁人,便揚手止了他的口。

可讓雲碧清沒有意料到的是,莫問情竟抬手拉下他的手,然後一仰頭,當著所有人的面吻上了他的唇。

雲碧清一怔,眼睛迅速地瞪向四周的小廝們,小廝們見狀趕緊背過身去,一邊拿袖子死命地遮住眼睛。

雲碧清這才輕輕地摟住莫問情,然後微微地閉上眼,久久地享受這個不顧一切的熱吻。

「主子!不好了!老爺聽說您回來了,正急著找您──呀!……」突然一個沒見過面的下人一邊往沖進來一邊大叫,結果正撞見雲碧清在和莫問情深吻,嚇得趕緊轉身捂住眼睛。

「怎麽了?什麽事兒大驚小怪的?」雲碧清一面把氣息不穩的莫問情弱柳扶風地護在自己懷里,一抬頭生氣地問向剛跑進來的小廝。

「額……是……是老爺聽說您從江南回來了,正到處找您呢。」小廝趕忙轉過身來答道,可兩只袖子卻仍是高高地舉在眼前。

「壞了,」雲碧清拉開莫問情,對著他說道,「我還沒回庄里呢,要是讓爹知道我先到這兒來一定氣死了!我先回去了,晚上再來找你~」

雲碧清有意把「晚上」兩字咬得格外清楚,剛才消了潮紅的莫問情,禁不住臉上又飄了些紅雲。

☆、第八回:墓前佇帳里痴纏

回到庄里,雲碧清趕忙叫銀錢帶了一大堆盒子跟著他去了後院。

「爹!孩兒回來了!」

雲老爺慢悠悠地把茶盞放在桌子上,抬起眼睛一瞥雲碧清:「清兒,你該不會是認真了吧?怎麽一進了城里家還沒回,倒先去那莫府了?」

「哪兒能呢?」雲碧清一邊笑得謙恭,一邊趕緊叫銀錢進獻人參靈芝等物,「孩兒不過是小心行事而已。爹想,他莫問情何其聰明?這戲若做得不真些,又怎麽能哄得了他?」

雲老爺冷哼道:「你說得倒輕松,我只怕那莫問情是個尤物,勾了你的心神去,到時候你們倆真做得個恩愛夫妻,哪里還記得我雲家的大計?」

雲碧清趕緊跟他父親辯解道:「這點爹可以放心,孩兒一直便沒有沾過他的身子,只是他不知,自以為已經與我斷袖……」

雲老爺卻是g本不打算聽他兒子的解釋,一句話打斷了他:「行了!我不管你與他怎麽做戲,總之你心里要記得,你是我雲家的人,不是他莫家的!什麽恩愛纏綿,到最後什麽都不值!」

雲碧清從沒見他爹如此激動,心里也禁不住有點愕然。不過雲老爺馬上便從兒子的神情發現到了自己的失態,他迅速掩起情緒,仿佛什麽都沒發生般平聲靜氣地說:「算了,不說這個了,江南的事兒辦得怎麽樣?」

雲碧清這才坐下,討好地笑道:「有了『陌上麒麟』幫忙,這事兒自然壞不了。寶瑞這下子就算勉強撐下半口氣,幾十年內也都不可能再有力氣跟咱雲清斗了。」

「陌上麒麟」便是莫問情給雲碧清的那塊玉佩,本叫「莫尚麒麟」,江湖混叫便成了「陌上麒麟」。

雲老爺終於滿意地點點頭道:「嗯……也就是說,咱們和莫府的關系,江南五鎮也都知道了?」

雲碧清點頭道:「爹放心,話早放出去了。查弄笀這家夥,別的不行,傳流言蜚語倒真沒人能勝得過他。」

雲老爺深深地嘆了口氣:「寶瑞這下總算是完了,我和你娘這輩子的心事也就算了了。你晚上去看看你娘,把這好消息告訴她吧。」

雲老爺說完,就叫了個婢女來扶他回內室去了。

雲碧清起身拱手送了他父親離開,便叫了銀錢把東西卸了,順便准備晚上去後山的祭品衣物等。

洛陽城外翠微山,乃是雲清錢庄私人的產業。這山里有一處風水極佳之處,據說是方圓百里內最好的y宅,便是雲家祖墳的所在。

這一日傍晚,y森森的墳冢之中,一個一身白色麻布衣服的男子正低頭注視著一方墓碑。遠遠地,幾個小廝在打呵欠閑聊,卻因為太遠而聽不見一點聲音。

白色麻衣的男子一臉平靜,可平靜中卻透著些說不清的悵惘。他的眉目是清晰的,卻又似乎被悲哀籠罩;他的嘴角是溫柔的,卻又仿佛要落淚一般。這樣一個男子,便是相貌平平也已經足夠牽動人心了,更何況這男子還生得一副魅惑人的好皮囊,尤其眸子中帶著的一點碧綠,仿佛散發著誘惑人的光。

然而此刻的男子卻無意動用自己的魅力,他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墓碑,久久,慢慢牽動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