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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莫問 江南游子 5804 字 2021-04-15

☆、十一回:思雙棲苦意哀求

兩人既彼此認定了決心,便坐等莫老夫人的反應。果然,不多會兒,一個未曾見過的總角少年便低頭進了莫問情的屋子,行了禮道:「見過雲公子,爺。」

「壽兒,我娘有什麽話要你傳,但說無妨。」莫問情靠坐在椅子里,雲碧清則站在他的身邊,莫問情雪白的玉手把雲碧清的手緊緊攥在懷里,面上只一派清淡坦然。

「回爺,老夫人說她今日身體不適,不能招待雲公子,請雲公子原諒招待不周……」壽兒怯怯地抬眼瞄了下雲碧清,趕緊又低下眼盯著地面道,「老夫人請雲公子自行回府,並叫爺趕快到清凈堂來,晚了怕是會病情有變……」

其實莫老夫人的原話比這個難聽得多,只是有雲碧清這個外人在,總不好失了禮節,所以壽兒便私自決定把話說得委婉些,總歸他們爺是能聽得懂的。

「……也好。你去回我娘的話,說雲公子馬上就回府,我送了雲公子走便去那邊看她。」莫問情語氣雲淡風輕,卻是不容置疑。

「……是。」壽兒弱弱地應了聲,不安地看了看兩人,便低頭退下了。

「問情,我不走,說什麽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一見壽兒出去,雲碧清便繞到莫問情面前,握緊了他的肩膀說道,「我說過,出了事兒我頂著,今日讓你為難我已經夠對不起你了,若是再臨陣脫逃,那我還算什麽爺們兒?」

莫問情見他一臉嚴肅,「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緊綳得如皮革一般的臉:「我知道你是爺們兒,可這到底是我家的私事,你若來了,我娘不是要更生起氣來?」

雲碧清自然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更明白,他的愛人是個表面溫柔內心極烈的,若是放他自己去,一旦哪句話跟他娘說得不好,一氣之下做出什麽讓自己一輩子後悔的事來,他可受不了。

「話要看怎麽說。」雲碧清握了他捏在自己臉上的手,「你可別忘了你夫君的本事,我連你都搞得定,更何況是你娘?」

莫問情一聽,白了他一眼:「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那花言巧語,也就我還受用得下去。」

莫問情雖嘴上如此說,心里卻明白,他這夫君最是個巧舌如簧的,若是說人情練達即文章,那雲碧清絕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連中三甲的狀元怕是也比不過他。

「你受用得了就夠了,我也不舍得給別人受用。」雲碧清說著就將莫問情的下巴抬起來,溫柔地獻上一個定心的吻。

** ** **

過了一會兒,兩人便雙雙來到了清凈堂。一入大堂,只見堂上一把雕螭八仙椅擺得正中,一身朝服峨冠的莫老夫人坐得端正威嚴,一見兩人進來,嘩地怒目起身,就要離去。

「母親!」莫問情趕緊叫道。

莫老夫人動作一滯,猶豫了一會兒,復又回到八仙椅上坐下。

「你們都下去吧。」莫老夫人雖然年高體弱,聲音里卻是不減當年的威嚴肅穆,一看便知當年也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

眾人領命退去,於是屋里便只剩下三人。

「福兒我已經命他回鄉下去了,他是個嘴巴可靠的,自不會亂講;壽兒我只是命了他去叫你來,所以他什麽都不知道。」

莫老夫人言簡意賅,幾句話便顯出了她的干練凌厲。

「多謝娘回護。」莫問情低頭行禮道。

「哼!」莫老夫人「啪」地一拍桌子,莫問情「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我倒知道回護你,你怎麽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就算你不顧忌我的老臉,難道也忘了你爹的教訓,你們莫家的名聲?」

莫老夫人的話如當頭b喝在在打在莫問情的心上,莫問情身上禁不住發抖,臉色變得鐵青,卻仍是倔強地跪在那里,一句認錯的話都不肯說。

「怎麽?你還敢不服?」莫問情的態度,顯然讓莫老夫人更怒火中燒。

「孩兒不敢。只是,碧清與我是真心,我們……」

「好個『我們』!你還真把他當自家人待了?」莫老夫人雖是話里譏刺,卻仍不失大家庄重,「羽兒,你是個聰明孩子,可怎麽就是不明白?雖然現在疼你愛你的是他,可將來傷害你的也是他。只有我們,你的家人,母親,才會真的無論何時都保護著你。」

莫老夫人的話說得有魄力又在理,莫問情雖是不願意,心里卻禁不住感到一絲顫抖。

「至於你,雲公子。」莫老夫人轉過頭看著立在一旁的雲碧清,厲聲問道,「我莫家自認待你不薄,我個人也與你沒什麽冤仇,你為什麽要如此敗壞我兒子的名譽?毀了我一家的安寧?」

其實雲碧清不太明白為什麽莫老夫人會如此發火,因為他自己是向來不把名譽什麽的看在眼里的;對他來說,只有當下的享受和拿在手里的銀子才是實實在在的。然而此時此刻,他卻不得不為了這他最看不起的名譽低頭──因為這名譽是他愛的人看重的,只要是莫問情看重的,自己就得拼了x命守住它。

雲碧清一低身跪在莫問情身旁,然後用了他最真誠而鄭重的眼神望著盛怒的老夫人:

「莫夫人,我雲碧清對天發誓,我從未曾有過半點傷害問情的想法,也從沒有想過任何對莫府不利的事。我知道,我們年少輕狂,血氣方剛,犯了無法饒恕的錯,做了不可原諒的事。可是──」雲碧清突然目光灼灼,劍眉直立,「可是誰不曾年輕過呢?誰不曾瘋狂過呢?就算知道全世界都會與自己為敵,但是面對著自己真心所愛之人,誰又肯輕易放棄呢?誰又能輕易放棄呢?」

莫老夫人本是對雲碧清充滿恨意的,可這年輕人的不甘和執著卻讓她不知怎的心里一動。作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她何嘗不知道親眼放棄所愛之人的痛苦?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終其一生,到死愛的都是那個姓黎的女子呢?如果能和自己真心所愛之人共度一生,她自然也願意拼卻這一世的榮華富貴,錦綉前程。然而話雖這樣說,話是這麽說……

「如果真如你所說,你是真心待羽兒,那麽,你就該為他的未來想想。」莫老夫人的聲音里少了戾氣,卻似乎又添了更多的悲哀。

「他是丞相之子,丁憂期滿便要重返仕途,接任丞相之位,若是有你這樣的把柄握在政敵手里,前途何等凶險,你應該也明白。況且就算你們這事不被人發現,羽兒年紀不小了,不日總要成婚,以他這樣的身份,將來便是不尚公主、做駙馬,也是要娶個郡主為妻的,斷乎不可能為了你這種人誤了前程。我知道,你們私下里一定也許了什麽相伴終生的誓言,可是為了彼此的前途考慮……還是忘了吧。畢竟,如你所說,你們還太年輕,年輕人的誓言,算不得數的。」

莫問情聽了這話,目光一下如受了傷般瞬間變得鋒利起來。然而還沒等他反駁,卻只見自己身邊的碧清已經站了起來,定定地望著堂上的莫老夫人。

「碧清……」莫問情遲疑道。

「莫夫人的話,晚輩明白。」此時的雲碧清身上沒半點市井紈!的氣息,倒似個忍辱負重的太子,面對著永遠得不到的江山。

「晚輩……從沒想過能與問情相伴一生。」

「什麽?」莫問情難以置信地站起來,「雲碧清,你說什麽?!」

「問情。」雲碧清拉住他的手,眼睛仍對著堂上的老夫人。

「我雲碧清,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能與摯愛之人曾經相伴,我此生,已經無憾了。」

雲碧清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沈穩持重,卻又盪氣回腸。

「雲碧清,你怎麽能這樣,不是說好……」莫問情一邊往後退,一邊忍著眼淚。

「對不起,我是個自私的人。即使只有一天也好,我也想你是曾經屬於我的……哪怕,只是曾經……」雲碧清放開他的手,伸手去擦他的淚。

莫問情一把打開他的手,轉身向外跑去。

「問情……」雲碧清趕忙追上去。

「雲公子,」莫老夫人叫住雲碧清,「你剛才所說的話,可是當真?」

雲碧清住了腳,轉身對著莫老夫人。

「我雲碧清說的話,自然當真。一旦問情決定重返仕途,我便從此離開,再不踏入莫府大門半步。」

莫老夫人定定地看著雲碧清碧綠的眸子,雲碧清也堅定地注視著久經滄桑的老夫人。兩個人就這麽久久地互相看著,誰都不說話。

「好,那我便成全你們一次。可若日子到了,你不肯離開……到時候也別怪我心狠。」

「莫老夫人放心,若真是那樣,到時我再沒別的話,您便是要我的命,我也雙手奉上。」

☆、十二回:真考生蓬門緊掩

從莫老夫人那邊回來後,莫問情便把自己關在屋里,任誰都不見。雲碧清沒有辦法,只得趁了沒人的時候繞到屋外,然後故技重施,從窗口翻了進去。

莫問情一見他進來,這才想起自己忘了關窗,趕緊上前就去推他。雲碧清趁機一把把他拉到自己懷里,然後一邊禁錮著他拼命廝打的身體,一邊柔聲道:「問情,聽我說,聽我說。」

「你有什麽好說的?我就知道你一直在騙我……」莫問情氣得不行,兩只拳頭一直狠狠地砸在雲碧清的x口、肩膀。

「我確實騙了你,可是我若不騙你,又怎麽能騙得了你娘?」雲碧清一邊躲著他的粉拳,一邊輕輕地抓住了他的兩只胳膊。

「騙我娘?你什麽意思?」莫問情的眼里還泛著紅,直直地逼視著雲碧清碧綠的眼睛。

「唉!我說不打算天長地久,自然是權宜之計,難道讓她現在就把我趕出去不成?」雲碧清安撫著炸了毛的莫問情,一邊耐心地解釋道。

「可是……我的丁憂期馬上就滿了,重返朝堂也不過是月間的事,你既答應了我娘,到時候要怎麽收拾?」莫問情雖不再憤怒,言語間卻帶了焦慮。

「先過一天算一天吧,到時候總歸有辦法。」雲碧清一如既往不在意地一笑,然後一把抱起莫問情鑽到了月牙帳里。

** ** **

時間如江水般晝夜不停地流逝,轉眼間,一個月便過去了。在這期間,雲碧清慢慢接手了雲清錢庄的里外全部大小事宜,出門的日子也越來越多;莫問情則隨著丁憂期將滿,愈加頻繁地接到朝中和地方大小官員的信件和來訪,能與雲碧清見面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少。然而饒是這般,雲碧清卻仍是一回來就往莫府跑,而莫問情也仍是每晚為雲碧清留著窗,即使三九嚴寒也不肯關緊。

「碧清……慢……慢點……」莫問情伏在床鋪上,兩只手緊緊地抓著帳子。

「慢不下來……我……我想死你了……怎麽能……慢……」雲碧清腰間的動作更猛烈了起來,直激得莫問情渾身通紅,像忍不住要爆裂了一般。

「不……行了……啊……真的……求你……」莫問情氣都快喘不上來了,聲音里帶著哭腔,卻隨著身上的震動而分割得斷斷續續的。

「再一下……問情……我……啊……啊!」雲碧清咬緊牙關猛一用力,終於結束了莫問情的苦刑。

把被子嚴了嚴,兩個人團在一起寸寸貼著肌膚取暖。

「怎麽又不關窗,都不覺得冷麽?」隨著日子臨近,莫老夫人越來越多地c手兩人的見面次數,於是雲碧清少不得靠了老辦法進來與他的愛人私會。

「來的時候身上帶著火呢,怎麽可能覺得冷?」雲碧清笑得隨x,同時從被子里伸出手去拿大氅。

「別去。」莫問情也伸出雪白的手臂將他的胳膊拉回到被子里來,「怪冷的,等天亮了再說吧。」

雲碧清知道他心疼自己,便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收緊了胳膊抱著懷里的人。

「以後,大概只能這麽見面了吧?」雲碧清依依不舍地m了m愛人的臉。

「我會盡快接任丞相之職,讓娘放心,然後想辦法調離京城,去地方任職。到時候,天高皇帝遠……」莫問情微微低著頭,臉上略有些不好意思。

雲碧清溫柔一笑:「苦了你了。放心,在那之前,我都會等你的。」

「嗯~對了,再過一個月,便是今年的科舉了。雖說陛下許了我丞相的官職,可我到底年輕,又不曾做過正四品以上的官,便是現任丞相林秦楠甘心把位置讓給我,恐怕我也難以服眾。所以,我想和眾學子一起參加今年的科舉,真真正正地拿個進士回來,再從起家官做起,你覺得如何?」

雲碧清看著莫問情認真的眼神,寵溺地mm他的臉:「我對朝廷的事不懂,不過若是問情覺得此時的本錢不夠,想要通過科舉贏得些威望,我覺得還是可以一做的。」

莫問情開心地笑了笑,然後湊到雲碧清的臉邊,眨著眼睛道:「那,你可會支持我?」

雲碧清點頭:「那是自然。」隨後便一仰頭去吻了那柔弱誘人的小唇。

於是雲碧清沒有看到,在莫問情雪亮的眸子里閃過了一抹笑意。

第二晚,雲碧清一如既往飛進來過夜。

「咚!」

「哎唷!」

雲碧清坐在地上一邊揉屁股一邊納悶兒:這窗戶什麽時候鎖起來了?

可是容不得他琢磨了,不遠處已經有人聲和火光傳來,想是剛才驚天一響已經驚動了莫府的下人,雲碧清趕緊忍著屁股疼飛速逃離,好在他功夫向來不錯,沒被人抓個正著。

第三天晚上。

「咚!」

「誒喲!」

「快點!這邊!」

第四天晚上。

「咚!」

「啊呀!」

「果然又來了!看你往哪兒跑!」

「今兒一定要抓住你!給我站住!」

……

於是第五天,連一向深居簡出的莫老夫人也被驚動了。

「羽兒,聽說府上最近每晚都會有壞人潛入,你可要小心些。」老夫人一臉的擔心。

莫問情強忍著要笑出來的沖動,點頭道:「孩兒會把門窗關好的,請娘放心。」

「爺放心!無論是多厲害的飛賊!我絕不會讓他靠近爺的房間半步!」祿兒兩眼冒光,信誓旦旦地對莫問情說。

另一面,雲碧清終於明白了莫問情所謂的「支持」到底是什麽意思了,不過他不會就此死心的:不想見我就見不到了麽?哼!我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銀錢,准備好了嗎?」

「主子放心!早准備好了!」

於是機靈得猴兒似的小廝帶著幾個信得著的下人,偷偷地溜上了洛陽城的大街。

「怎麽還沒有麽?」

「主子,快了!」

「今兒也沒有麽?」

「主子,說不定明兒就有了!」

「到底還有沒有啊?」

「主子,肯定有!您再等等。」

終於,在雲碧清已經等得快要放火燒莫問情他們家房子的時候,銀錢跑回來道:「主子!有啦!」

雲碧清聽罷一個縱身從屋里飛了出去,急得銀錢在後面拼命跑:「主子!興旺茶樓右邊兒……等等我……」

☆、十三回:假小廝竭澤而漁

洛陽城最大的茶樓右邊的小巷里,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一邊穿著chu布衣服一邊盯著一張紙條低語:

「毛筆三竿,生宣七卷,墨三方,褚遂良一帖……這什麽單子?怎麽都不寫牌子的?」

一個時辰之後。

「祿兒,這些東西怎麽回事?」莫問情看著一桌子的筆墨紙硯和整整一摞字帖,叫來了小孩兒。

「怎麽了,爺?」祿兒趕緊跑過來看。

「我叫你買的東西,怎麽成了這樣?」莫問情拿起一方墨,「我什麽時候叫你買過『右軍池』的墨?」

小孩兒一看,也頓時傻眼了。

「還有這帖子,我只叫你買一帖褚遂良的小楷回來,你把他所有的碑帖都一並買回來做什麽?」

祿兒臉上冒汗,趕緊解釋:「爺,是我不好!我偷懶,這東西是我叫下人去買的……」

祿兒心里一個勁兒犯嘀咕:這棱子怎麽這次辦事這麽糊塗?他以前也不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