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深閨春夢有朋遠方】日常清清落落的庄園迎來難能可貴的熱鬧。
庄園面積並不小,氣派的亭台樓閣顯出昔日的繁華,然而入目所及常年缺失的打理又顯出今日的破敗。
冷家也曾是燕國有名的豪族,不過三代之前便開始沒落至今。
偌大的庄園在往日是顯耀的門面,到如今則成了巨大的負累,年久失修之下也便成了破落的模樣。
任何一個大家族從鼎盛走向沒落都免不了矛盾與背叛,冷家也是如此。
冷月玦的父親冷無病作為主支一脈能將這座庄園留存已然費盡心力,也因此而英年早逝,這一座沒有外人的庄園也是他留給母女倆最後的遺產。
其實若非時年十歲的冷月玦已成了天yīn門最出色的弟子,未來大有登臨十二品絕頂高手的態勢,冷家庄園最終也保不下來。
況雪瑩只是平民出身,yòu時便在鄉里廣有艷名。
彼時冷無病初接家主之位內外交困壓力極大,況雪瑩與眾不同的美貌正是件派遣憂慮的好玩物,便納了她為妾。
以其姿色自是不乏豪族的公子哥兒追求想要收為玩物,她心底也自知曉。
出身平民的她位置懂得太多道理,奇貨可居可也是知道的。
惜乎眼光見識著實不夠,她只想到冷無病年歲輕輕已是一族之長,冷氏又是她可望不可及的豪門,如何還懂得區分其他?第一回入冷家庄園便看花了眼,還為選擇了冷無病暗自竊喜。
數年後況雪瑩生下冷月玦肚皮便不再有動靜,冷無病自也不曾多么看中況雪瑩,打心底也不過是當做玩物排遣心中壓力而已,直到冷月玦年歲漸長被天yīn門高人看中收入門中為徒。
況雪瑩日常不曉事理,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分寸,一向循規蹈矩。
此時母因女貴,冷無病將家族的希望寄托在冷月玦身上,自也不好虧待她母親,況雪瑩的身份地位才一路攀升。
冷無病尚未娶妻只有幾房妾室,況雪瑩頓時壓了眾姐妹一頭儼然主母之尊。
及至冷無病沉痾深重英年早逝,人丁凋零的冷家里誰又能與況雪瑩爭鋒?她也就成了冷家事實上的主母。
令冷家所有人都未預料到的是,況雪瑩的循規蹈矩不過是表面。
她被納入冷家後不久便知犯了大錯,冷家早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與她先前所想的草jī變鳳凰過上奢靡生活的願望完全不同。
對冷家與冷無病的痛恨更是到了骨子里。
冷無病尚在她不敢造次,冷無病一死就再沒了節制,加之因冷月玦的緣故身份大為不同,婦人的積怨一旦爆發便肆無忌憚。
幾房妾室全被況雪瑩賣了換成銀兩,至於留下的孩子她不敢自作主張,然而為奴為仆般使喚是免不了的。
她本無統領家族之才,又有小人得志般的奢靡,冷家在她手下只能越發破落。
冷月玦能與驚才絕艷的狄俊彥並列「燕國雙驕」,除了武功天資之外,又有根基深厚的天yīn門教導,旁的本事也絕非泛泛,否則也不會被默認為下一代天yīn門掌門人。
冷家的現狀自然讓她大為不滿,然則況雪瑩畢竟是她生母,在yòu時不受重視之時況雪瑩待她也著實疼愛,頗有母女倆相依為命的意味。
她現下當然知道母親之所以疼愛自己,除了骨肉之親外,更多還是一個「奇貨可居,待價而沽」。
可那畢竟是她的母親。
冷月玦生性冷淡不喜麻煩,心煩意亂之下索性安心於天yīn門學藝,冷家由得況雪瑩去胡鬧,待徹底打爛了再行重建也不遲。
不想丹鳳行天,豈能不引人注目?出眾的武功,深厚的門派根底,還有完全繼承了母親的美艷,即使貴為太子殿下的欒楚廷也不能不動心。
——納絕色為妃,還是未來天yīn門里舉足輕重的人物,從哪個角度看來都是一樁一舉數得的美事。
對欒楚廷,冷月玦並無惡感甚至初時還有好感。
一國太子,品貌俱佳,待她也始終彬彬有禮甚至有些折節禮讓。
她明知殿下不會也不必對一名女子如此,更多的還是看中她身後的天yīn門。
不過以太子之尊能做到這等地步已屬難能可貴。
但冷月玦心中還是抗拒,天yīn門與皇家歷來走的近,甚至參與其中的秘事不少。
她自yòu在天yīn門學藝,對皇家的骯臟事多有耳聞,那富麗堂皇權傾天下之地,猶如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性情寡淡的冷月玦不願陷在其中,整日價與一干搔首弄姿的妃子混在一起,比誰更會塗脂抹粉,誰更討男人歡心。
每當念及此處,冷月玦都感一陣惡汗反胃。
此事很快便穿得天下皆知,自然也很快被一心求富貴的況雪瑩知曉。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到以死相bī。
婦人的撒潑讓冷月玦的心沉到了谷底,慌不擇路地躲回天yīn門里,在這塊她認為世上最安全也最珍惜她的地方尋求庇護。
日常地修行,日常地找師傅解惑,功課完成後柔惜雪滿意地一笑,鼓勵地拂了拂她額頂秀發不經意道:「太子殿下對你甚有好感,你總是避而不見不是禮數。
玦兒,你不喜他么?」「沒有,殿下溫文爾雅,徒兒哪有不喜。
」持續的糾纏已讓她開始心生反感,可就算在最親近的師傅面前,也是不能說太子半句不是的。
「甚好!你父昔年送你入門一無所求,只一點便是要你不得落發出家,自是望你莫要斬斷塵緣,來日學藝有成能振興冷家。
你不是出家人,女大當嫁,嫁與太子殿下,你父的遺願唾手可得。
徒兒對殿下既也有好感,何不順了殿下的意思。
」冷月玦罕見地茫然低頭,沉默多時才道:「弟子年歲尚yòu不想嫁人,只想勤修武藝日後報效師門。
」柔惜雪似是早已料到她會如此回答,笑道:「天yīn門有了一位太子妃,日後的貴妃娘娘甚至是皇後,對師門豈非大有裨益?玦兒年歲尚yòu也不急著嫁人,但和你母親商議商議早日將婚事定下,倒不失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冷月玦緊抿著雙chún猶如五雷轟頂,至於其後柔惜雪誨人不倦地分析種種好處,諸如嫁入皇家不會耽誤武道修行,皇家的武功絕學不少,說不定還能觸類旁通,創出新的絕技,那才是為師門獻上一份大禮等等,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天yīn門昔年曾遭逢一件秘而不宣的大事,派中遭遇重創。
看來柔惜雪權衡利弊,已是贊同了這門婚事。
此關一過,冷家除了歡呼雀躍之外,又哪會有人說半個不字?若不是祝家那位絕色夫人,冷月玦的師姑在危難時刻搭了把手,認了她做干女兒,又迫得柔惜雪與況雪瑩立誓除非冷月玦點頭,否則不可先行應承的條件。
冷月玦早已束手任人擺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