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有意結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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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晚欲雪。

京郊十里盡是權貴的庄子園子,途中有一小鎮,原是供那些鍾鳴鼎食世家豪門家仆歇腳打尖的地方。因權貴出行,總要提前數日遣人去庄子上查看,又得留下可靠的家仆看庄子,一來二去,這些豪仆也開始在附近賣地置業,慢慢形成了一個繁華的小鎮。

這天,恰好是正月初二。

世族權貴們多在京城,京郊庄子上冷冷清清。

這些園子的管事,連同他們的親戚,也甭管是平民,還是世代為仆的家生子,見雪停了,都聚集到小鎮上,喝酒賭錢,熱熱鬧鬧過個年。

畫著骰子的布幡在寒風里飄盪。

一個頭戴氈帽的男人,低頭攏著袖子就走了進去。

賭坊里喧囂異常,四壁掛著的油燈搖搖晃晃,有些昏暗,幾張八仙桌周圍擠滿了人,銅板碎銀拍了滿桌,到處都是面紅耳赤的賭徒。

膀大腰圓的賭坊看場,靠著牆壁,目帶戾氣的打量著每個人。

摸進賭坊的男人,脫下氈帽,也擠進賭骰子大小的桌邊,探頭探腦——他穿得有些寒酸,身上只一件夾襖,雖然是新的,看起來沒下過幾水,但這風雪天這副單薄模樣,顯然是個兜里沒錢的家仆。

不是主人特別吝嗇,就是混得太糟。

權貴懲罰那些犯了錯,卻有念著些許情面的奴仆一家,就是打發到庄子里,這些人後半生就只能熬日子,世態炎涼,想吃飽穿暖都難。

也就是年節時分,蒙主人恩賜,能拿到點賞錢。

這般人賭場里常見,看場子的大漢輕蔑掃了他幾眼,連容貌都沒看清,就從這男子身上掠過了。

——他並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賭坊看場子的人再多,認得出練家子,怎么可能看得破修真者?

這個喬裝改扮的人,正是季弘。

浣劍尊者的府邸,距離這個小鎮不遠。季弘這番前來,連障眼法都沒用,他收斂靈力,目光躲閃,裝出一副畏縮的模樣,又用黑炭在額頭與顴骨淺淺抹了一層,霎時就變得與那些家仆一般無二。

季弘前世就覺得,修真界眾人都眼高於頂,元嬰修士瞧不起金丹期以下的人,修真者們又普通沒把凡人放在眼里,

這樣的忽視,使得前世八尾狐潛藏在凡世興風作浪,正道魔修竟一無所覺,反倒互相質疑,即使在北海郡圍捕妖狐之後,仍有人質疑妖狐是否真的存在。

這些修真者,不管是矜傲身份,還是習慣避世,他們都太忽視凡俗之事了。

譬如他們習慣使用的障眼法,確實好使,但萬一遇到比修為高的修真者,簡直是明晃晃的在額頭上貼有「吾乃修真者」的標簽。尤其像季弘今天這般,行跡鬼祟的鑽進一個修士完全不感興趣也不會來的地方,倘若他用障眼法,那么這標簽還得加上「我有問題」「我不懷好意」「我在偷偷摸摸做一件事」,還有比這更蠢的事嗎?

這里可是浣劍尊者的勢力范圍,走在路上,偶爾遇到一兩個魔修再尋常不過!這年月大家無所事事,看到用障眼法的人,好奇心起,玩跟蹤也是有的。

——自認不是蠢人的季弘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很快,他就收斂得無蹤無跡,抖抖索索的從袖筒里掏銅板,跟著下注。

季弘隨便丟,運氣倒也沒背到全部輸光,只是每次輸就唉聲嘆氣,惹得周圍人嫌棄喊著窮鬼滾遠點。

被推搡幾步,他也不惱,繼續厚著臉皮湊在後面。

直到一個時辰後,又一次裝無意掃視賭場時,季弘心中咯噔一跳,極力遏制內心欣喜。

他等的人到了!

不知何時,喧鬧的賭坊里混進來一個少年,看起來白白凈凈,卻賊眉鼠眼,悄悄的沖人袖擺荷包張望,對瓷盅里搖動的骰子全無興趣,連賭桌上壓得厚厚一疊的銀錢,他也全不在意。

沒多久,這少年就確定了目標。

他慢慢摸出點碎銀,湊近一張桌子,漫不經心的開始賭錢,然而目光卻總是落在身邊一滿身酒氣的漢子腰間掛著的玉石墜子上。

墜子約莫是玉的,有點雜色,但質地極好,看著十分細膩。八成是玉璧什么的邊角料,主人賞的,看來這家仆頗有點勢力,主人家的身份也不差。

漢子呼呼喝喝,拍著銀票,看起來不輸不贏,正在興頭上。

季弘也裝作被人推搡,兜兜轉轉的來到那桌。

少年抬頭看了他一眼,季弘只盯著骰子,臉憋得通紅,與其他賭徒沒有兩樣。

沒過幾局,少年下手了,手指哧溜一晃,就將玉墜子摸了去,動作十分輕巧——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溜走,看場的大漢一聲怒喝,上前幾步,拎起少年衣領。

「小賊!敢在我們賭坊伸爪子?」

賭桌前眾人大驚,紛紛摸口袋。

少年掙扎了一下,憤怒說:「你這莽漢,胡說什么?小爺我好端端的在這下注,運氣正旺,你們不要血口噴人!」

「我的和田玉墜子!」失主大叫一聲,反過手來揪住少年,惡狠狠的說,「是不是你偷的,送官!」

旁邊看熱鬧的嗤笑一聲:「王管事,正月衙門休沐呢!再說為這事鬧去官府,貴主人也嫌棄罷,東西找到,打斷他的手,也就是了。」

失主怒氣沖沖看了少年一眼,發現他穿得簡單普通,看上去完全是個外鄉人,眼中霎時凶光大盛:「小子,叫你家里人拿幾貫錢來贖,我就放了你。」

「你們胡說八道!」少年掙扎著喊,還指著賭坊看場子的大漢叫,「你哪只眼睛看到小爺偷他東西了?」

「哼!」

看場大漢陰陰一笑,「小子,你進來我就盯上你了!去年你在我們賭坊偷過許家三管事的鼻煙壺,將你一頓好打,今年還敢來?」

失主聽到不是什么有來歷的人,頓時精神一振,捋起袖子惱羞成怒的嚷嚷,「把這小子扒光了,東西搜出來,打一頓丟出去,凍死算我的!」

少年原本滿不在乎的表情驟然一變,摸出那個墜子丟出去,還啐了一口:「這不值錢的邊角料誰稀罕,奴才秧子下輩子還是奴才秧子!」

「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