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3章 盛世已矣,亂世復來(1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2910 字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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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君隱之死,瞬即被淹沒在開禧北伐的滾滾洪流里,所有人、任何立場,都被迫收起感情,接受硝煙、鐵騎、刀槍來襲。

繼四月十四東柯谷之戰敗於劉鐸之後,吳曦兵馬又在攻打來遠鎮時折戟。

抗金聯盟原不可能事不關己,奈何從頭就被拒絕協同作戰,官軍迫切建功,群雄完全理解,因此不得不把自身排除在外。

表面袖手,實則不能不管,厲風行麾下的杜比鄰、牟其薪,林阡身邊的楊妙真都是第一時間便去襄助,莫非、孫寄嘯、赫品章也隨即從隴右各地支援。

一敗再敗,出師不利,這般境況下,官軍儼然不能再倨傲、傻到去拒絕義軍施救,本也沒什么深仇大恨,不過是相互看不順眼。

稍事合作,官軍義軍關系多少都有了改善,但吳曦部將薛九齡還是向林阡懇求:「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證明我麾下的能力。」

遠在環慶的林阡,權衡後答應了放手,可把屏氣凝息的術虎高琪等金將樂壞。

不出所料,南宋官軍在攻打蘭家嶺時第三次遭受重創。統領金軍於彼處的術虎高琪,抓緊戰機當即反守為攻,乘勝追擊了十幾里不說,更把戰線直接前推到了竹山,攜勝戰之勢強掃杜比鄰所在,旌麾直指蜀門、齊壽、稻香。

敗報頻頻傳到林阡案邊。眼看杜比鄰被薛九齡連累、竟然不敵,牟其薪楊妙真唇亡齒寒,童非凡兄弟更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一日之內,鐵堂峽四大據點岌岌可危。離他們最近最易調動的宋將,一個是盟軍里的莫非,一個是官軍中的李貴,前者擅長救急,卻被劉鐸阻攔,後者才回隴陝,就遭移剌蒲阿牽制。

「自荒山一戰敗給獨孤後,黃鶴去一直把殘兵屯在鐵堂峽東面,為的就是靜待時機、和西邊的術虎高琪連成一片。他實在老謀深算,早看出我會從哪里、調動誰,我剛出李貴這支兵馬,他就派移剌蒲阿把路封死。短期內我有援兵也過不去。」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候,也沒見到林阡皺一下眉。

吟兒有點納悶,轉臉看柏輕舟,軍師也毫無慌亂,點頭雲淡風輕:「西邊的劉鐸和術虎高琪,一個能孤身挺過絕境,一個把敗軍整合成精銳,劉鐸聰慧堅強,術虎高琪擅長指揮,身邊還有個銳不可當的把回海……雖是小戰,全然勁敵,無怪乎僵局。」

「那……怎么打?」吟兒看他倆分析形勢、贊嘆敵人,再無其余,不由得心急追問。

「待我先品口茶。」林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忽然不由自主咳了聲。

吟兒狐疑上前轉了兩圈,發現根本是酒,臉一黑,哼了一聲奪過來,轉身就潑出帳去:「不要命了!」

小王爺意外離世,她心里牽掛思雪,卻因為金宋在環慶激戰根本走不開,難免郁積;才剛沖鋒陷陣回營又看林阡如此不聽話,傷還沒好偷酒喝,更增生氣;同時聽聞官軍屢戰屢敗扶不上牆,越想越怒。

「吟兒,別急……相信吳曦,沒人天生會打仗,也沒人一輩子都失敗。」他的話總是在她焦躁之時,如一場好雨掃清悶熱。

「好吧。」吟兒回頭,怒氣略斂,笑,「那就許你再喝一點。我親自來斟……對了,酒藏在哪?」她也知他心情不是太好,最珍惜的對手就那么稀里糊塗送了命,根本沒被他在戰場上打敗,甚至他還逃不開責任,當然要借酒消愁。

「主公,川蜀來人。」這時十三翼帶陳采奕前來求見,吟兒神色一變,林阡也直接站起:「他?」

「剛安頓下來,在……在等主公去。」陳采奕面露難色。

不是傲慢無禮,不是存心反逆,是委實不知林阡態度,所以才試探,或者說遲疑。

吟兒其實也懂宋恆心理,但還是覺得有損林阡顏面,正待開口,卻見林阡未曾猶豫便隨陳采奕走:「帶我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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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戰地。

上一次被武功霸業裹挾,怕還要追溯到嘉泰元年,對龍州平叛、在興州殺敵了吧……

太久遠,恍如隔世。

宋恆站在臨時落腳的營帳里,百感交集。環顧四周,不知此營房屬於誰人?也許只是個平凡的武將,卻也掛了兩張弓、兵器架上無灰塵、角落還懸一幅地圖。

他自認為沒心情去關注,可還是不由自主移近,那圖上重點圈畫了幾處要隘,分別有來遠鎮、東柯谷、竹山、蜀門、齊壽和蘭家嶺。

北上的這一路他一直都沉浸在對林阡的忐忑里,逼著自己用曾經的熱血去淹沒兒女私情,可現在,視線只是輕輕擦過一個「蘭」字,他就心一沉、腦袋一片空白,盯著它魔怔一樣發了很久的呆。

甚至不知林阡是何時站在了自己的身後:「宋恆,你來了。」緊接著,是一句遲到了太久、他卻從來不敢奢求的抱歉:「對不起。」

宋恆魂才附體,噙淚轉身,聽林阡真心實意地繼續道歉:「那日在陳倉邊鎮,我走火入魔,一時失語,將你傷害。」

他心念一動,本來設想過萬一主公低頭,他一定會搖頭大度地原諒,可這一刻腦海中居然穿插過蘭山的音容笑貌,「沒錯酒後吐真言,但他喝了毒酒,吐的可是血。」沉溺回憶,忽而怔在原地,一句也說不出口,倒好像沒接受林阡歉意一樣。

直到陳采奕扯他衣袖,他才緩過神來,尷尬地避開林阡的目光:「不,是我對不起……對不起主公和天驕的安慰,自甘墮落,還……臨陣脫逃。」

「我與天驕不是安慰。當初屬意你留守短刀谷,正是因為你在官軍的人脈,以及與天驕這些年來的默契。那個位置沒人比你更勝任,所以並不是安慰。」林阡當即就聽出他說的安慰是什么。

「並不是因我能力不夠,太冒失,才無法陷陣沖鋒嗎?」得此交心,他釋懷得想哭,「那么主公認為,我現在這副樣子,還能鎮守要隘、抑或攻城拔寨嗎?」

「不能。」林阡直言不諱,絕不因為他慘就騙他。林阡是真的沒想到再見宋恆之時,宋恆竟形如枯槁,說兩句話還神游天外。

「宋恆此生,恐怕一直都是這般心境了。再不會有熱血沸騰的時候,不如就此歸隱……」宋恆被直接否定,再次黯然。

「不熱血沸騰,便不能實現抱負?宋恆,你想錯了。鎮守要隘、攻城拔寨可以實現的理想,退居二線、哪怕末位同樣可以,只是你將這些分得太清、太遠,硬是排出了三六九等。」林阡搖頭,低聲勸服的同時,按住他的肩背。

宋恆一驚,抬起頭來:「主公說的是。這些年來,我一直痴迷,反而得不到,若不去在乎,也不算什么?」

「是,范大俠開茶鋪,意大夫醫治、玉澤學看護,任何身份,都不敢忘卻國憂,全都是報國之心,不激烈,卻堅決,若無理想,誰肯放棄安穩。即使將來我身患殘疾、不能行動,只要這顆心還在跳,便寫些戰斗檄文,都一樣能為保衛家國出力。」林阡說。

「主公……」宋恆這才露出一絲笑,「主公不會那樣。」

「振作起來,宋恆,彌補宋大俠兼濟天下的遺憾,還有蘭山不曾完成的懸壺濟世——吳曦那里,我缺人手,需要你的投身。」林阡說到蘭山,讓他又一次心尖一顫,悲從中來。

林阡意識到蘭山是他走神的根源,短期內並不能排遣,於是不再多提:「你現在這副模樣,心猿意馬,垂頭喪氣,是不太可能當主帥。但你若願意端正態度,哪怕從督運糧草做起,去給吳曦提供軍需,循序漸進,腳踏實地,相信也能夠拾回本心。」

知他糾結於功名,便調他到前線來,卻做了個非主帥,就是為了讓他體驗,浮名不及實際,攻守皆是大任。陳采奕想,主公真是用心良苦,轉過身來,看宋恆思索了片刻點頭:「我……先試試,不一定能做好。」說得勉強無力,卻到底被叩開了心門,陳采奕心一暖,果然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些天她煞費口舌也敵不過林阡這短短一面。

「主公我可活著回來見您了啊,那個陳鑄不知吃了什么猛葯,打得我,屁滾尿流……」帳外傳來個熟悉的聲音,原是祝孟嘗掛了彩跑來找林阡訴苦。

「我先去隴右……上任。」宋恆雖答應端正態度,卻確實也喪失了熱情,看到祝孟嘗居然面無表情,招呼都沒打低頭就走。

「誒宋堡主……?」祝孟嘗看宋恆要出去,趕緊後退讓開一步。

「一步步來。」林阡只覺適才一番交談,宋恆比往常收斂不少,脾氣卻說不出的古怪,嘆了口氣,拍拍祝孟嘗屁股,提攜飲恨刀而去,「陳鑄那邊,我親自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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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慶火並,隴右鼙鼓亦驚天地。

「兵貴神速,時不我待!」在劉鐸拖纏莫非、移剌蒲阿鉗制李貴、把回海挫敗杜比鄰的大好局面下,術虎高琪與黃鶴去東西兩路金軍傾盡全力欲奪鐵堂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