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神13(1 / 2)

仵作驚華 薄月棲煙 2936 字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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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神13

洛諶沒想到戚潯在詐他。

適才他被戚潯的推理迫的心慌意亂, 當戚潯說左利手會留下異狀,他幾乎毫無懷疑立刻就信了, 大理寺衙差圍上來, 他只當自己即將原形畢露,這才脫口承認。他低頭看著被自己捏到發紅的左手,一時有些恍惚。

戚潯道:「周公子也是天生左利手, 後來改為右手, 卻並不隱瞞左右手都可用之事,可你卻與他不同, 我猜, 你少時定然因左利手吃過苦, 因此刻意掩飾。」

洛諶瞳底一片慘淡, 若他再鎮定再沉穩些, 就讓他們看自己的手又如何?他抬眸望著戚潯, 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被這個小姑娘唬住。

戚潯眼平靜的與他對視,目光澄明冷肅,絲毫不怕他這個連殺四人的凶手。

洛諶艱難的吞咽了一下, 「我, 我是家中庶子, 幼時便因左利手不吉之說, 不得父親喜愛, 可幸而我做學問有些天賦,是小輩之中課業最好的, 我族中早些年的確富足, 可就在我十歲時, 家里生了變故,父親變賣所有產業, 我們一大家子人回到鄉下過活。」

「我是幾兄弟中唯一考中秀才的,父親雖允我來白鹿書院念書,卻是叮囑我一定要高中,因此我心底十分畏怕科考,只怕若是考不中,父親必定不允我再進學,我那時想,入國子監,入了國子監我再考。」

「可我這一等便是三年,因錯失入國子監的機會,前歲秋闈我未敢下場,父親來信將我一頓痛罵,更再未寄銀兩予我,也是那時,我開始與常清一同寫戲本。」

「我少時家中尚算富足,當年入京時,帶的一應用度雖陳舊,卻皆是上品,因此眾人都以為我出身極好,我家中家變後便體會過貧富之別,亦知世態炎涼,因此並不解釋,果然,許多人願意與我相交,可我到底是商戶出身,比不上劉希他們。」

洛諶深吸口氣,又嘲弄道:「什么天下第一書院,什么有教無類,都是笑話,世人都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劉希那般想高中,還不是因為想做人上人?」他又冷冷勾唇,「事到如今,既被你們識破,那便是我棋差一招,拿我一條性命罷了。」

戚潯看向宋懷瑾和傅玦,傅玦這時才涼聲開口,「你說劉希心術不正,說他太想要一樣東西便會生出魔障,你又如何不是?你若當真有真才實學,前歲秋闈便該下場,而非一定要入國子監,白鹿書院之中多得是未入國子監便高中的,你為何不與他們比較?」

洛諶被問得語塞,「我……」

「一個人要取得哪般成就,並非只因出身而定,你見過的方大人便是最好的例子。」傅玦說完看向西邊的側門,「方大人,你出來吧。」

眾人皆是一愣,轉頭一看,便見方乾從側廂房走了出來,方乾沒想到案子的真相竟是如此,此刻一臉沉痛的看著洛諶,「洛諶啊洛諶,你何至於走到這一步?本官未進國子監,家中也不過稍有富余,如此也能至如今之位,你又有何難?」

洛諶沒想到方乾本人就在此地,想到適才傅玦和宋懷瑾所問,便也明白今日方乾是來幫著查案的,他呆呆的看著方乾,「方大人——」

方乾咬牙道:「此前山長有意引見你們幾個,便是十分看重你才叫你一起,席間我亦曾誇贊過你,我說過,下次秋闈你若下場,連中二元都有可能,為何你不將這些放在心上,反而要去嫉恨劉希呢?」

方乾說完目光一轉,看向站在外面的齊宗義幾人,又走出來兩步問齊宗義,「老師,請您告訴學生,舉薦入國子監的名額,是否當真先看學生出身?」

齊宗義沒想到洛諶是凶手,正值驚駭之時,聽到方乾的話,他神色一緊,口齒囫圇,「當然……當然不是,是因為……是因為……」

方乾目光灼灼,齊宗義竟結巴起來,眼底微光簇閃,幾乎不敢與方乾對視,見此狀,眾人還有何不明,方乾一嘆,「老師,怎會如此?本不至於走到如今這地步啊!」

齊宗義落在身前的手在發抖,「並非每年都如此,只是……只是我們也有苦難言啊,可推舉劉希,的確是因劉希學問比洛諶好。」

方乾一聽此言便知齊宗義所言何意,要么是底下人想討好,要么是有人來打點或裹挾他們,可無論如何,這書院之中的確多有不公。

方乾在吏部任職,管的便是官員人事調命,他遺憾萬分的望著委頓在地的洛諶,「我本想著,再過幾年,書院這些學問好的年輕學子,都要與我同朝為官,可我沒想到你竟走到了這一步,洛諶,你怎如此想不開呢?」

洛諶此時眼底才露出幾分悔色來,他垂下腦袋,似不敢看方乾,「我……我只是沒有法子,為何這不公要落在我身上?他們那般欺壓我,我想反抗而已……」

傅玦沉沉的看著他,「若覺不公,的確該反抗,可你用錯了法子,朝廷早已大取寒門士子入朝,你想成為人上人,你想改變這世道,哪怕你想壓劉希一頭,你都多得是路可走,等你到了方大人這般官職,如今這些又算什么?」

洛諶似乎被此言擊中,眼底悔痛交加,傅玦又道:「你既認罪,若能好生配合衙門交代行凶過程,便還能與你幾分體面。」

洛諶指尖止不住的哆嗦,眼神也不復適才憤恨難當,他飄忽無定的看著屋內眾人,語聲顫抖的道:「便是你們查的那般,劉希回書院之時,我便知道機會到了,那夜我去尋他,懷中帶著折斷的毛筆,我走去他身後,趁他不備——」

片刻前並無任何悔愧自責,可如今描述其作案過程,洛諶卻忽而無比心虛,他的確有苦衷,可這些苦衷,忽然不足以成為他殺人的理由。

「我刺死了他,至於楊俊,我提前帶著自己的琴弦,我雖然並無備用琴弦,可那夜,我將自己的琴弦拆了下來,殺完了人,我剪斷楊俊的琴弦,回寢舍後又將自己的琴弦綁了上去,如此便做到了人不知鬼不覺……」

「殺曾文和的時候,我帶著包袱過去找他,先將他打暈,然後捂死了他,我……我知道我不該殺人,可當時我已停不下來了,常清,常清他是十分信我的,那日我尾隨他去廚房,看他端著飯菜離開,我便追了上去,我與他在山亭內說話,又令他去取最新的戲文給我看,他向來聽我的話,放下飯菜就跑走了,我便下了葯。」

洛諶眼眶微濕,忽然也在想為何走到了這一步,宋懷瑾聽到這般多新的細節,接著問道:「常清又是如何知道那是試題的?你為何未騙他呢?」

「我當時怕劉希去找他打探,後來劉希也的確去了,當劉希問他那狀元及第的情節是否和春闈有關之時,他害怕極了,連忙矢口否認跑走,劉希見狀便更信了我的話。」

「後來劉希和曾文和落第,常清也十分心虛,來問我,我只說我聽錯了,他當時並未怪我,只怪他自己害了曾文和。」

宋懷瑾道:「那你可知他已有回鄉打算?」

「我知道。」

「那你為何還要殺他?」

洛諶抿了抿唇,「我需要一個替罪羊,何況放他回去,我也不放心,他還會繼續科考的,如此,便是極大的隱患。」

宋懷瑾聽得無言以對,「你倒是想的周全,前後兩個局都設計的巧妙,可你偏偏將你的腦袋用在了這些地方,你這樣的人,可真是——」

宋懷瑾恨得牙癢癢,轉身對傅玦道:「世子,卑職這就帶他去找其他證物!」

洛諶雖認了罪,卻也要找齊證物才可過堂定案,傅玦點頭,宋懷瑾便指揮謝南柯和王肅將人提了起來,洛諶腳步虛浮的被押出去,沒多時便不見了身影。

周蔚唏噓道:「可惜了,本是個好苗子。」

傅玦聞言卻淡聲道:「不算可惜,他不能忍辱負重,反而拼個魚死網破,本就是不智之舉,更何況,楊俊、常清、曾文和,他們三人與他並無仇怨,他卻為一己之利痛下殺手,可見他才是心術不正,且心狠手辣之輩,這樣的人將來為官,能否做個為民請命的好官實在難以論斷。」

方乾也嘆道:「是啊,如今只是個國子監的名額,將來入了朝堂,功名利祿何處不是誘惑,還不知他倒時能做出什么事來。」

方乾說完這話,又轉身看向戚潯,驚訝道:「這位姑娘好生厲害,竟然只憑著三言兩語便將他謀害人的過程推了出來。」

戚潯也不知方乾躲在側廂,聞言忙道:「只是憑著線索推斷,也有錯處。」

方乾搖頭,「還是十分難得了,若非你將許多情形推出,洛諶只怕不會慌成那樣,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他當真是未將那份聰明用在正確之地。」

說完這話,他看向齊宗義,嘆氣道:「老師,這案子之後,你只怕要給吏部和禮部學政處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