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怨(完)(1 / 2)

仵作驚華 薄月棲煙 3108 字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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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重怨(完)

「戚仵作莫要害怕。」

秋霜很快又彎了唇, 這時,杜玉薇以如柳扶風的姿態, 直直的朝她們走了過來, 她疑惑的看著秋霜,又看看戚潯,問:「怎么了?」

秋霜輕聲道:「小姐, 戚仵作知道了。」

杜玉薇不由打量起戚潯, 隨後輕輕地道:「秋霜,你不會說話, 這件案子已經了了, 戚姑娘能知道什么?」

秋霜眨了眨眼, 忙垂眸, 「是, 是奴婢失言了。」

戚潯望著杜玉薇柔美的面龐, 又想起了她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那般痴心到執迷不悟的模樣,曾令她扼腕嘆息, 可如今看來, 這一切似乎都是扮的, 她雖覺周身發涼, 可不知怎么心頭卻又輕松了一分。

她抿唇道:「余月芙的流言, 是杜姑娘散播出去的,難怪那幾個鋪子伙計很快離京, 想必他們是不會回來了。」

戚潯語聲不高, 遠處衙門館舍內的小吏們來來往往, 偶然瞥過來,還以為幾個姑娘在敘舊。

杜玉薇仔細看著戚潯, 似乎在權衡她是何意,最終她嘆了口氣,「戚姑娘那天說的話,實在說到了我心底,最絕望的時候,我心想還不如死了算了,可我有彤兒,我若死了,彤兒會如何?」

她微微眯眸,唏噓道:「戚姑娘尚未成婚,或許並未想過何為姻緣,我從前也未想過,可最近這幾月我卻在想,『姻』是上天注定的,很難解,就像四年前,我如論如何都想嫁給方仲崎,『緣』呢,緣是自己給自己的,我嫁他的時候,一腔痴情,從不後悔。」

「可緣分也是有時限的,該斷的時候斷不了,我便只好想些法子,這個世道女子多艱,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從沒有選擇的權利,她們被三從四德教化太久了,好像被馴服的牲口,可其實爭一爭,結果便大不一樣。」

杜玉薇語聲輕柔溫婉,與她話意大相徑庭,戚潯只有一個疑問,「那你想過,到最後會鬧出兩條人命嗎?」

杜玉薇微微一笑,在這個問題跟前,這個笑容變得涼薄而殘忍。

她忽而走近一步,語聲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見,「戚姑娘想必不知道我正月里為何小產。」她微微傾身,極輕地道:「我是最怕痛的,也格外愛惜孩兒,可那日我去淮陽侯府赴宴,吃了一盅宴上的羹湯,回來便腹痛如絞……」

戚潯忍不住睜大了眸子,衙門的確查到杜玉薇小產,可眾人都以為杜玉薇是因為得知方仲崎變心,傷心過度才小產的,可杜玉薇這話的意思,卻是被余月芙所害?那她豈不是早就知道了方仲崎在外相好之人是余月芙?

杜玉薇直起身子,「我只想逃離這個泥潭,別人的死活與我無關,生生死死,不都是他們自作孽嗎?一個不顧廉恥,非要搶別人的東西死不放手,一個懦弱無擔當,對女人卻能心狠手辣,是他們自己走到如今這一步的不是嗎?」

戚潯唇角微抿,心底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杜玉薇這時柔和的看著她,「我知道戚姑娘是好人,你在衙門當差,又是仵作的行當,自然有自己的准則,可我知道,戚姑娘不會指責我的,對嗎?」

戚潯喉間發緊,半晌才艱澀的道:「如果有證據……」

杜玉薇便笑了,她長長的呼出口氣,「這世上不僅男人欺負女子,便是有些同為女子者也不放過彼此,可我知道戚姑娘不一樣。你那天夜里說,讓我多想想彤兒,我便想著,我好好的教養她,絕非是為了讓她嫁為他人婦,為其傳宗接代相夫教子。」

戚潯心底本是復雜難言,此刻卻漸漸平靜了下來,杜玉薇這時柔聲道:「戚姑娘,希望你能遇見良人,如果遇不到,也希望你諸事順意,我每次看到戚姑娘,總覺得戚姑娘似乎也藏著許多心事。」

戚潯秀眉微蹙,這時杜玉蘿在外頭喊,「姐姐在做什么?咱們得走了。」

杜玉薇朝衙門外看了一眼,「今日趕時辰,便先就此別過了。」

戚潯未語,夏風扶著杜玉薇朝外走,秋霜對戚潯點了點頭,也跟著走了出去,很快,馬車車輪聲轔轔而動,空盪的中庭里,便只剩下了戚潯一人。

戚潯在原地站著,其實還有許多疑問要問,可她思前想後,只覺哪怕能找到證據,證明余月芙案子的消息是杜玉薇走漏的,可方仲崎殺人之行,卻必定是他獨自為之,只憑這一點,杜玉薇便可全身而退。

戚潯兀自出神,宋懷瑾已從後堂走出,看著她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狐疑上前來,「戚潯,你站在這大太陽底下做什么呢?」

戚潯醒過神來,「適才,遇見了杜家兩姐妹。」

宋懷瑾微訝,「她們?她們來衙門做什么?」

「杜玉薇要去見方仲崎最後一面,她們來衙門拿同行文書。」

宋懷瑾有些意外,「明日便是方仲崎行刑之日,她還要去見她最後一面,威遠伯是如何准許的?她們怎么說的?和離可成了?」

戚潯點頭,「成了,也從方家搬走,徹底與方家割席了。」

宋懷瑾嘆氣,「也是不容易,她去見了方仲崎,也算全了她們最後一點情分,以後她一個姑娘家帶著個小姑娘,也不知如何過活。」

戚潯撇嘴道:「您不必擔心,她應該會過的不錯。」

宋懷瑾哪里能信,「看看她當時那痛不欲生的樣子,實在是個執迷不悟的,旁人如何勸告也不聽,這能輕易忘記舊事?顯然不可能。」

戚潯擰著眉尖朝杜玉薇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覺杜玉薇厲害至極,而秋霜那般會作演,只怕也是這位主子調教出來的,她一面佯裝絕了和離的心思,心底卻在暗暗籌劃,身邊幾個侍婢又頗為頂用,怎會不成事呢?

「大人,尚書大人如何說?那鋪子里的伙計還查嗎?」

宋懷瑾搖頭,「不容易,那幾個人離得遠,回鄉之後說不定因為什么就不回來了,追過去也要花費許多功夫,且那消息走漏,說到底和案子無關,尚書大人說先擱置著,如今快到五月,朝中議和的事已經商定了,舉朝上下都要為了兩國議和做准備。」

宋懷瑾已將公文交了,這會兒帶著戚潯離開刑部,待上了馬車,戚潯忍不住問:「議和的事已經有了定論?」

宋懷瑾頷首,「議和是一定要議的,據說陛下已經寫了國書送往西涼,一兩個月之後,西涼派來的使臣就要入京了,到時候是割地,還是供銀,自然少不了一番討價還價,不過再怎么說,我們大周是勝的一方,條件都是咱們來提。」

「那以後大周和西涼便不打了?」

戚潯問的天真,宋懷瑾哼了一聲道:「這可不一定,三十多年前,大周和西涼也曾議和過,可管了不到十年,西涼又蠢蠢欲動,西涼蠻荒,比不得咱們大周富饒,他們一但生了災禍,看著咱們過的風調雨順的,自然嫉妒,久而久之,便生了掠奪之心,不過這次議和,少說也要管上幾年。」

戚潯應是,「雖然只有幾年,對邊關的百姓來說也是好事,他們能過上幾年安生日子了。」

「可不是。」宋懷瑾又回頭往衙門看了一眼,「此番議和是王爺主持,這不,這幾日淮陽侯府的案子定了,他便極少去衙門,正忙著安排議和事宜呢。」

戚潯多日不曾見傅玦,這時也忍不住回頭去看,怪道是沒在衙門里見到傅玦,卻是另外有要緊差事要忙,「是他大敗西涼,由他主持議和,西涼人必定心有畏懼。」

宋懷瑾面露與有榮焉之色,「正是此意,西涼人素來悍勇不羈,不像咱們周人一樣謹守禮數,到時候萬一和咋們撒潑耍賴,議和豈非毀了?陛下正是要讓王爺鎮住使臣,到時候咱們提條件,他們怎敢反駁?」

說起兩國議和,戚潯才覺傅玦居功至偉,平日里他少顯威勢,人亦是溫潤如玉之姿,極容易讓人忘了他可是幽州十萬兵馬統帥。

二人回到大理寺,周蔚等人也圍上來探問,宋懷瑾便道:「暫且擱置,月底再派人往方家鋪子走一趟,若人還未回來,此事多半得不了了之。」

周蔚幾人也覺尋常,一件案子諸多關節,時過境遷之後,不是每一處都能查個明明白白,尤其與凶手行凶無關,便更不值得浪費人力物力。

這時謝南柯道:「也是古怪,若是方仲崎散播的,那他不可能不認,余月芙的名聲臭了,說來說去,杜玉薇多半是十分解氣的——」

周蔚搖頭,「怎么可能是她?案發之事她應是不知情才對,那流言雖然沒說凶手是如何殺人的,可杜玉薇說過,她並不知道余月芙是方仲崎在外面的相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