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逢君正當時 明月聽風 2122 字 2023-02-01

第104章

唐軒眨了眨眼睛,未答。

錢世新反應過來自己越界了,遂道:「此事不好處置,我是擔心那人辦得不妥當,若是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先生但說無妨。」

唐軒道:「暫時不用大人做什么。對這事大人越不知情越好。」

錢世新仍覺不妥:「我不是總有機會進來的。」換言之,出了問題,他也不是總能第一時間知曉安排。

「大人放心,大人身份重要,後頭有更緊要的事需大人辦。在此之前,大人切勿引得任何疑心為好。之後時機適當時,大人自然會知道誰人辦妥的此事。」

「好吧。」錢世新道:「先生有把握便好。」

唐軒笑了笑,似乎胸有成竹。他道:「只是有另一事得拜托大人。有關屠夫,我得與大人說說。大人於官方著手處置,方便些。」

錢世新附耳過去,唐軒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與他說了一番。

姚昆回到太守府後,有些魂不守舍。蒙佳月兩次喚他他都未曾聽到。蒙佳月問:「大人有何煩心事?」

姚昆想了好半天,道:「夫人,霍先生在平南喪命,無論如何,這責任我們大蕭得擔下。想來不日便得打仗了,要不,夫人帶著文海到外郡避一避吧?」

姚文海是他們的獨子,蒙佳月婚後四年才得一子,對其相當|寵|溺。姚昆心疼妻子,不再讓她生育,也未納妾,一往情深的姿態,令許多人對蒙佳月羨慕不已。

蒙佳月吃驚地看著姚昆:「大人這是怎么了?如若當真開戰,我也定是陪在大人左右,哪有自己躲開的道理。」

姚昆有些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輕聲道:「我只是顧慮文海,他畢竟年紀小。」

「他已十二了。你當他是稚童小兒?這年紀,該是懂事明理的時候。如若開戰,大人領著我們母子堅守中蘭,這才是給百姓的表率。哪有仗還未打,便想著逃跑脫身。大人是一郡之首,是頂在前線將兵身後的堅實靠山,大人若有一絲一毫的膽怯畏縮,前線將兵當如何,我平南郡百姓又該如何?」蒙佳月說著說著有些生氣,扭身坐到一旁。

姚昆忙哄道:「我不是為我自己,是考慮你們母子。我既是平南郡太守,自然是與平南郡共存亡。」

姚昆說完這話怔了一怔,想起最後這句是當初蒙太守常說的話。他生前的最後三年,也是大蕭與南秦開戰的三年。那三年,龍軼龍老將軍領兵,從尋江鎮一路打到四夏江,那時候還沒有駐防大堤,江東大戰,鮮血染紅了四夏江。邊境數縣的難民涌入中蘭。石靈崖上被火燒得寸草不生,石靈縣一度被南秦攻占,福安縣築高城牆,拒馬槍林立,為中蘭城做最後屏障。

姚昆想起當年自己熱血為國,舍命奔走,想起蒙太守帶著十六歲的女兒蒙佳月登高一呼,對百姓承諾:「中蘭在,我蒙家人便在,平南就算只有一鎮一村尚存,我蒙家便絕無一人退逃。你我齊心,共護家國。」

可是後來怎么會發生那樣的事呢?是他被迷了心竅。

一念之差,許多事便會改變。

也許今日他便不會是太守了,但他的良心會舒坦許多。

「佳月。」姚昆柔聲喚著妻子,卻沒臉看她:「我……我只是個自私的人。」

「大人確是自私的。」蒙佳月咬牙,「大人自己甘願為國舍命,卻是瞧不起別人。」姚昆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樣子讓她更生氣。「大人,我也不配陪著你走到最後一步,是嗎?只能陪你共富貴,不能陪你同患難。大人心里是為別人好,可也想想別人的感受。」

姚昆心煩意亂,沒領會她的意思:「你這是說到哪里去了,什么配不配的?」

「當初戰亂,大人故意以無出之名休掉發妻,讓她回鄉去了。大人想保她的平安,寧願傷她至深。如今大人也要這般對我嗎?」蒙佳月太過氣惱,脫口而出,說完看到姚昆吃驚怔怔的表情,又有些後悔。

駱氏。姚昆的原配妻子。那是蒙佳月心頭的刺,她對她又羨慕,又愧疚。羨慕的是當初姚昆對駱氏情深意重,寧背負惡名也想保她平安,愧疚的是如今她成為了姚昆的妻子,享有了駱氏原本擁有的幸福。

蒙佳月認識姚昆時才十三歲。她幼時喪母,蒙雲山忙於仕途操勞公務,一直未再娶。當時姚昆二十五,被蒙雲山賞識,提拔為主薄。姚昆輔佐蒙雲山的公務,也幫著照應蒙佳月。他教導她詩書琴畫,為她排憂解悶。蒙佳月一直被父親忽視而寂寞內向,認得姚昆後漸漸開朗起來。可是當時姚昆已有妻室,蒙佳月芳心雖動,但深藏心里未透露半分。

後來兩國開戰,時局不好,人心惶惶,姚昆與其他一眾官員一般,向蒙雲山宣誓以命保平南護大蕭,至死方休。但他轉身便以無出為由將妻子駱氏休回老家,讓她離開了平南郡。夫妻二人別離時執手相看淚眼。休妻後,蒙佳月無意撞見姚昆偷偷傷心抹淚的模樣,便覺這男子情深令人動容。後來,聽說駱氏要改嫁了,姚昆幾乎是散盡家財,全給了駱氏做嫁妝。蒙佳月當時心中羨慕之極,此生得一人如此相待,足矣。

蒙雲山死後,蒙佳月傷心欲絕,虧得姚昆時時陪伴,讓她振作。後姚昆抓到凶手,又擔起重任,與南秦和談,促成兩國和平。蒙佳月與姚昆日日相處,互相扶助,最後終是表白心跡,與姚昆結成了夫妻。這一路走來,頗多坎坷。故而聽到他以開戰為由讓她帶著兒子避禍,蒙佳月心里是極不舒服的。

姚昆也想到了駱氏,他長長一嘆,哄道:「我就是隨口說說,你多心了。我是如何待你的,你還不知道嗎?」只是他心中的愧疚與不安,他希望她終此一生都不知道。

夫妻二人各懷心事,暗自嘆息。

安若晨這頭與姚昆截然不同,她是另一番心情。她收到了龍大的信。信里指示,驚聞霍先生離世,他有許多問題待查,又顧念前線情勢可能轉眼即變,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故而讓安若晨與曹一涵一起,到四夏江來見他。

安若晨大喜。將軍啊將軍,果然不負她心中所托,他明白她信里的意思了,又也許他的主意原本就與她相同。總之她可以理直氣壯地帶著曹一涵去見將軍了。

安若晨高興地打圈圈,後又坐下細斟酌。霍先生喪事還未辦,曹一涵可否會執著在這事上。太守也定會有自己的算盤。她得想好說辭如何應對。

姚昆也收到了龍大的信。信里說了說前線狀況,後面的內容就與安若晨的信差不多,只不過一個是對外人的口吻,一個是對內人的口吻。若是這信早一天收到,姚昆定會覺得曹一涵不能走,他留他下來是有用意的,握在手里的籌碼怎能輕易放出。但如今姚昆的想法卻不一樣了。

姚昆囑咐蒙佳月為曹一涵准備行囊,要送他去四夏江軍營見龍將軍。蒙佳月很驚訝,姚昆只道:「龍將軍開了口,不好推托。」

「不與各位大人們商量商量?」

「又不是什么緊急事務,龍將軍關切霍先生之死,想當面問問曹先生罷了。問完話就沒事了,這還要商量?」

蒙佳月不語。有些憂心姚昆近來壓力太大,情緒不太對勁。

安若晨被姚昆叫來,聽得姚昆所言也驚得愣愣。白准備了半天辯駁之詞了,結果不用她勸說,反而是姚昆主動囑咐她與曹一涵一起去。姚昆甚至還幫他們想好了:「正好頭七,行過禮,明日火葬。骨灰先供在我這兒,我夫人會請高僧繼續辦法事。這般,就表示曹先生還會回來,你們路上也能安全些。」

安若晨簡直要對姚昆刮目相看,太守大人中邪了嗎?居然丟掉他那套為官避禍的作派了?

安若晨的疑心病又犯了,她問:「大人,那唐軒一案,可有什么新進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