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2)

盛夏時節,大紅的荔枝累累掛在枝頭,卻無人搭理。本該是最忙亂的時候,這園中卻一個人也不曾有,連本來應該精心搭理的荔枝林中也長出了人高的雜草。

這荔枝園本來是要供上的,只是天下大亂,政令不行。梁州刺史自領一軍,號為討賊,卻不敢與天子比肩,只占了另外兩處荔枝園,下剩的那些園子就依舊是天子的。天子不管,便只有一個老頭在看園。

從大路上走來了兩個人,衣袂飄飄,卻一步跨出,足有九尺,轉眼就到了園子跟前。他們看到那守園的老頭在屋子里睡著了,便輕輕地扔了兩個金錠子進去。金錠子在地上咕嚕嚕地滾了兩個圈,卻沒有把人吵醒。

兩人對視一眼,便跳過圍牆,鑽到林子里。枝頭的荔枝已經褪去了青澀,而是紅得妖嬈熱烈。每個約莫有彈子大,殼上滿布龜甲之紋,殷赤如鐵沁;剝開來,團團如鵪鶉蛋;迎日而照,透亮若水晶。

沈中玉剝了一個,在太陽底下照了照,然後就往張致和嘴里一塞,道:「好吃不好吃?」

張致和險些咬住了他的手指,趕緊吐出來,才一口咬在荔枝的果肉上,味道甜而不膩,清而不俗,細嗅仿佛丹桂之芬芳縈於鼻間,他吐出核忍不住就藏在掌心里,想拿回去試著種一下。

沈中玉遞給他一個錦囊,道:「用這個裝著,我也想試一下能不能種。」

張致和一絲有些赧然,道:「滯於外物,是我修行不足了。「

「你會為了這個棄劍嗎?」

「自然不會。「張致和道,這如何能比?想到這里卻又反應過來了,荔枝味美,我想要回去試種是再正常不過了,卻把這個和心性強行聯系起來,卻是太過拘泥了。修道修道,又不是修成一塊石頭。

沈中玉在旁含笑看著,隨手攀了一枝下來,上面綠葉柔披,紅實累累,張致和搖了搖頭,醒過神來,卻沒有再言謝,與沈先生再道謝就生疏了。

沈中玉道:」等我回去了,就在後院里種數株荔枝,把它和朱果混在一起種,結果時必定燦若雲霞,如何?「

張致和道:「先生想得多,這樣一比,我的洞府都成狗洞了。」

「我要招待你總要弄得體面些。」

「我倒寧願先生隨意些。」

「那就說定了,我先去弄個方便下棋的亭子。」

「哦,也好。」張致和想到下棋被虐的情景,對於沈中玉的惡趣也只能無奈應是。

「你生性聰慧,很快學會的,不怕。」見他答得這么爽快,沈中玉倒有幾分不好意思,安慰道。

兩人在荔枝園中邊吃邊逛,轉眼就到了黃昏。守園人餓醒了,帶著狗進園子里采些菌子做飯,看到有人,氣得放狗去咬。

兩人見到狗來,只能轉身就跑,一會兒就竄出圍牆去,跨出幾步,一下子就竄到了鄰近的大江之中,泡在江水中相對大笑。一翻身在江水中一躺,都是經過結丹天劫的人,皆是純陽之身,最是輕清,入水不沉,自然而然就躺在水中,隨水漂流。

張致和閉著眼,在水中沉浮飄盪,卻有騰雲之感,道:「先生,我們就試著這樣飄一下,看誰飄得遠?」

「好。」沈中玉道,」都不能用神通。」

「好。」張致和索性就入了靜中,隨水漂流。

梁沙自幼長在大江邊上,父母早逝,以捕魚為生。雖然年輕卻長得一身怪力,每日收獲不少,也因為這個竟被鎮上豪強盯上了,強要他賣身為賤。

梁沙性子倔強不願意,便連夜操舟而去,江上的路是慣走的,也不曾擔心觸礁一事,就這樣撐了一夜的船,看著天色將曉,也跑得遠了,打算打網魚來填裹一下。

一網下去,魚沒有撈到,卻撈到個人。那人一身紫色的華服,相貌極美卻又不顯女氣,閉著眼極溫順地躺在漁網中,不知道是生是死。

梁沙不由得嚇了個哆嗦,手抖了抖,險些把吃飯用的漁網都扔下去了,口里念著滿天神佛,想要把網解下來,再把這人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