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2)

若在山下看,朝陽峰十分陡峭,幾乎是直上直落,幸好在山邊有生鑿出來的小路盤旋而上,走在路上,一邊是萬古寒冰,另一邊則是千丈深淵。

小路上也是鑿出來凹凸不平的梯級,而且因為過於陡峭,若是凡人來,估計就和趴在上面爬差不多了。

而這三人皆是有道真仙,袍袖飄飄,仿佛踏雲凌空而上,不過若不是因為出於對化神真人的尊敬,御劍經空而起,才是最佳選擇。

終於去到小路盡頭,眾人剛轉過冰壁,卻覺得仿佛是換了個人間,撞入眼中的是紅色、白色和鵝黃堆成的錦雲,撲鼻以來的猶帶冷清的芬芳,定睛細看才看出是蔓延十里的梅林,枝干老勁古拙,花瓣堆雪積霜;地上積雪還堆,草縈新綠,幾只白鶴在其中或行或止,意態悠閑。

這時候,梅林中緩緩走來一個撐著傘的嬌小俏麗的女子,肌膚勝雪,腮凝新荔,嫩黃衣服綠羅裙子,周身霞光隱隱,瑞氣千條,走近時還能聽到木屐敲地的細碎聲響。

她來到三人跟前,收起傘,向盧問鶴和張致和兩人福了一福,道:「聽說大郎和二郎可回來了,郎君十分高興,命婢子前來相迎。」

師兄弟兩人一同避過,道一聲:」有勞。「

沈中玉在旁聽到他們對答,又看她還是未嫁女兒的打扮,就猜這女子大概是楚鳳歌身邊的侍女。

再看她罡煞之氣尚未完全收納進體內,想必是剛借助天罡地煞結丹後不久,等到修為漸深,功力圓轉如意,表現在外的瑞氣彩霞就會完全收入體內,如同凡人一般。

至於結成無瑕道丹之人,如張致和和向清寒等,就更不需擔心會在結丹後變成大蠟燭的問題。

那個女子又轉過來,向沈中玉福了福身,道:「這位便是沈道長罷,還需謝過沈道長一路上照顧二郎。」

沈中玉聽到這個,一挑眉,這可不是侍女下人會說的話,分明是把自己當成了主人家,但也只是笑道:「我與阿致亦師亦友。」

「那便好。」她道,「請隨婢子來。」言語帶笑,軟語溫柔。

張致和唯恐冷落了沈中玉,看到盧問鶴去和那個女子說話,就過來和沈中玉道:「這個是師父的侍女綠蘿,我小時候就見到她在的了。聽師兄說,她是跟著師父一同到昆侖來的。」

沈中玉想了想,原來是跟著楚鳳歌不遠萬里來昆侖求師的忠仆,想必楚鳳歌也是不吝丹葯為她延壽駐顏,便點了點頭:「忠義難得。」

「嗯。」張致和道,「師父向來不把她當奴婢看待。當日師父曾要為她選婿,並承諾會收她的兒女做關門弟子,只是她不願意離開才罷了。從此,師父便命我們將她當半個長輩看待。「

「她是一心向道,不願嫁人?」

「並非如此。」張致和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前面,最後還是吞吞吐吐地說道:「綠姨於修行上並無心思。」

沈中玉聽到這個,忍不住看了在前方正跟盧問鶴說話的綠蘿一眼,以他在魔道中打滾數千年的眼光來看,人皆有所求,而她不為修行、不求名利地跟在楚鳳歌身邊,為的是啥?單純是忠義之心嗎?

想到這里,沈中玉忍不住失笑,又想太多了,不管了,橫豎一個小小金丹修士也不能對化神真人做什么。

梅林深處就是一處小小宮室,一樣梅鶴環繞,除了庭中還有一株松樹,幾乎遮了半個院子,松蔭朔風,殘雪鋪地,更顯得清冷。

殿門大開著,更不需稟報,直接入內,內里看著極是軒敞,正中蒲團上放著一個玉雕,不對,細看卻是一個肌膚與白衣幾乎一色的年輕道子,兩鬢微霜,濃眉如墨,鳳眼細長,此刻垂眸而看,卻似是萬古冰山睜眼看人。

修行之人不畏寒暑,但此刻看到楚鳳歌,沈中玉就覺得胃里像被塞了塊冰,凍得腸胃冷痛,他撫了撫身上的雞皮疙瘩,躬身長揖,暗地腹誹,楚鳳歌放在昆侖真是相得益彰,不然在別處早就化了。

他的兩個徒弟身體素質十分好,絲毫不怕會被凍病,行禮之後就冒著寒氣上前跪在楚鳳歌身前伏在他膝蓋上喊師父。楚鳳歌緩緩舉手,動作十分優雅地摸了摸他們的後腦勺,因為戴著道冠,摸不到頭頂,然後說道:「有客人。」

兩人聽到這句,起來恭敬侍立在旁。

沈中玉抬眼看到楚鳳歌緩慢而優美的動作更覺得胃痛了,楚鳳歌出身衡水楚家,雖然楚家橫遭大禍早就沒了,但是他自幼養出來的氣派還在,表現就是做什么都特別優雅而慢條斯理,連衣服的褶皺,舉手的幅度都可入畫,幾乎他做的每一個動作都可以抄錄下來給人跟著學習何為禮儀。

不過若有人因為這點以為楚鳳歌是個草包美人,估計就要後悔至極。他和張致和一般也是劍修,是這萬年以來進境最快的劍道種子,聲名鵲起於兩百年前的魔劫之中,總共修行不到四百年便得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