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2)

張致和閉著眼,金丹期神識在此幾乎不能透體,只能通過模糊的靈覺來耐心感應黑暗中妖獸的存在,他感應到妖獸伏在地上把爪子磨得鋒利,低聲發出壓抑憤怒的咆哮,然後後腿一蹬,向他沖來。

他回身一轉,劍一橫一削將妖獸的兩只前爪削了下來,然後另一邊也有另一只妖獸撲來,反手一劍刺去,向下一剖,如江海下地,將妖獸剖成兩半。劍身打平,身一轉,寶劍橫掃,正好將旁邊也同樣撲來的妖獸們剖成上一半下一半。

衣衫振振,陰風獵獵,他卻越發殺得爽利起來,心里積郁通通發作了出來。而在後面,沈中玉站在車轅上,擎著蠟燭,投下一圈溫暖的橘黃,笑吟吟地看著張致和在前方搏殺。

而黑暗之中無論霜刀雪劍,疾風飄雨去到那一圈橘黃前就自然而然地散了,看得久了,沈中玉搖了搖頭,嘆息道:「本以為這么多年了,你能長進些,想不到還是這個樣子。」

黑暗中忽地發出一聲怒吼,深沉的黑色凝成一只古怪的異獸就向張致和撲來。沈中玉在神識中看到這異獸形如檮杌,其狀如虎而大,毛長二尺,人面,虎足,豬口牙,尾長一丈八尺,不由得笑出聲來,道:」這卻是再合適不過了,原來還有點腦子。現在連腦子都沒了,可不就是個凶頑之輩么?「

他口里說著,手上也不容情,一道玉光飛出,劃破了整個黑暗,若有人見到,就會明白了光明之意,重重黑暗如為帷如幔,如纏如帶,要攔著這一道光明,但是前景越暗,而玉光越明,最終劃破天際,似慢實快地打在異獸檮杌之上。

卻說,張致和感覺到身後有異獸氣喘如雷,一轉過身去就看到那怪獸的尖牙近在眼前,趕緊將劍一橫,要攔上一攔,就見其後一道玉光遠來,重重地打在異獸身上。

他認出是沈中玉的量天尺,看向玉光來處,正好見到沈中玉在跟他招手,三步兩步去到沈中玉身旁,和沈中玉並肩站立,看到沈中玉神色晦暗,忍不住問道:」這便是先生徒弟?「

「是。他是人來的。」

「人?「

「原來是。」沈中玉道,說罷長嘆一聲,看向場中。

張致和感覺到沈中玉心中郁郁,一時無言,只是和沈中玉一同看著那異獸掙扎。

那異獸吃這一打,身影一晃,身子一矮,仰天咆哮起來。打在它身上的是沈中玉的量天尺,罰惡賞善,了斷因果,此刻打在檮杌身上。原來檮杌作惡多少,種種因果重現眼前,它曾與人多少罪過,此刻自身就要承受多少罪過。它只覺得自己仿佛成了自己曾害過的人,曾被五馬分屍的,曾被剝皮的,曾被刺目的……竟是嘗進了自入道以來就沒有受過的苦。

魔門之人何曾有幾個干凈,諸如這異獸一般,他先前也號作檮杌子,乃是九幽老祖的首徒,自從少時被九幽老祖撿拔出來之後就是放肆張揚的性子,竟不曾有過收斂二字。

初時,九幽老祖要壓服魔道,倒是把他當快刀來用;等到後來,九幽老祖自覺前程不明,行事保守。但是因為自家師父威名在外,檮杌子還是能仗勢欺人一番。

到了此時,昔日的威風凜凜下做的惡果就全報應到自己身上了。不一會兒,本來還是毛發油亮的異獸就委頓在地,像是不堪重負一樣伏在地上,但還是心里不服,喉嚨中滿是低沉的咆哮之聲。

沈中玉看著檮杌子,伏在底下,心里也不能高興到哪里去,好歹曾是自己養了兩三千年的徒弟了。

雖然說魔門冷心冷情,但也不會真的就把門下弟子當炮灰用。魔道宗門不比散修,哄得一個就一個,要知道魔道收徒本來就很難,雖也有斬俗緣這樣的法子,但也不會多用,不然養出一個自滅滿門的化神修士就不好了。

因此,沈中玉當年挑徒弟的時候還是花了心思想要好好培養的,而今看著自己首徒成了這個樣子,嘆息一聲,手上掐訣,煉魂法印已成,就要落在凶獸額上。

量天尺下冤孽俱報,凶獸已然氣息奄奄,轉眼法印已經到了額上,正要往里滲入。它卻忽然一爪抓地,後腿一蹬,就向高踞車轅之上的沈中玉撲去,頃刻已到眼前。

張致和向前一步,仗劍刺出,舉劍上撩,沈中玉剛道一句:「不好。」就見這凶獸從實化虛,像是一團水墨一般散去穿過張致和的身體。

張致和像是被一陣呼嘯的風帶走了身上的暖意,只覺無限冰冷。但他轉頭一看,看到凶獸已將沈中玉撲倒在地,卻是心底一寒,脫口而出道:「先生!」

他掙扎起來,就要過去,看到那團黑霧已經將沈中玉完全地包裹起來,急得他馬上上前,跪在那團黑霧旁,眼中忍淚,渾身顫抖。

早有准備的沈中玉被這團黑霧撲了個滿懷,向後一退,索性坐了下來,深入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