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幾天連陰雨,山鄉也變得水汪汪的了。許清明這幾天忙著幫山後村聯系賣魚,常常是早晨出去,晚上回來,陸香穗便一個人騎車上學放學。好在考完了期末試,回家等兩天,返校發了家庭報告書,便宣布放暑假了。

陸香穗把家庭報告書交給許清明的時候,忽然感覺有點別扭加好笑——他現在居然是她的家長了。還好,他們學校都不怎么開家長會,老師只會在哪個學生出了問題的時候找家長談話,還好她也不是問題學生。

「嗯,還不錯。」許清明捏著成績單,端著架子,故意擺出一副大家長的派頭來,「不能驕傲,再接再厲。」說著,自己也失笑了,笑夠了,拍著她的頭說:「我說陸香穗同學,你這數學成績真不怎么樣啊,一百二十分的卷子,你考了八十六分,折合百分算也就七十分多一點。」

「可我英語和語文都是我班最高分。我物理也很好,物理老師經常表揚我。」陸香穗抬著小下巴驕傲給他看。

「偏科。嚴重偏科。」許清明點著手指頭給她下結論,「你再看看你這政治,差一點就不及格,政治老師還沒被你氣死?」

陸香穗低頭偷笑。她政治能考及格就不錯啦,她就是記不住那么多政治名詞,明明已經很努力去背了,可就是混成一團記不住,沒法子!

之後幾天許清明繼續忙,陸香穗卻閑下來了。家里沒有豬沒有雞,也沒有牲口要她割草,一畝多的玉米好好地長在那兒,許清明才鋤過草,也不用她管。澆澆菜掃掃地,洗洗衣裳看看書,陸香穗忽然有點不適應的感覺。

小時候才四五歲,她就照看起兩個弟弟,再大一點便學著燒飯洗衣做家務,跟著大人干農活,都習慣了忙忙碌碌。打從來到許清明家,許清明不支派她干活就算了,洗個衣服提個水,還跟她搶著干——她長這么大,居然都沒這么自在悠閑過。

悠閑下來了,陸香穗開始找事做——幾天功夫,她擴大了院子里的菜地,新種了兩畦蘿卜,一畦小蔥,搭上了白扁豆的架子。現在她就嫌這菜地太小了,在院子里呢,本來甚至算不得菜地,就是許清明挨著院牆種的兩行辣椒和幾棵白扁豆。陸香穗用樹枝靠著牆給扁豆搭了架子,讓扁豆順著架子往院牆上爬,節省了空間,把周圍的土地挖松了,種上她那些菜。

剛來時陌生,現在這小院越來越有家的感覺了。

「別種了,兩口人能吃多少菜?咱家再讓你這么種下去,走路都插腳地方了,本來院子就小。」許清明這么打趣她。陸香穗自己看看院子,的確沒太多地方了,那么,轉移目標吧,她便又在西院牆外頭種了一排秋豆角。秋豆角好啊,秋天缺菜的時候正好吃,反正院牆外頭就是田野了,她挨著自家的院子種,別人也不能干涉。

「等明年開春的時候,這院牆外頭就給它種上絲瓜和番瓜,院里這塊小菜園,弄一畦韭菜,嗯,保證有足夠的菜吃了。」陸香穗點著小腦袋規劃她的「種菜大業。」

「你到底能吃多少菜?種這種那,還上癮了。」許清明便忍不住笑她。陸香穗撇嘴,她這還不是閑的嗎,沒牲口給她伺候,沒地給她種,閑得慌。再說多種點菜,飯桌上豐富了,也不用再花錢買別的菜了。

「吃不了怕什么?吃不了,那扁豆能曬扁豆皮,豆角腌了也可口,正好留著冬天吃。」陸香穗都打算好了的。

沒有花苗,有的話她還想種幾棵花呢,院子里沒個花草,感覺少了點什么。

「二哥,留心誰家有好看的月季花,明年春天你去剪幾根枝子來,插在泥土里就能活。」

「嗯,行啊。」

「要是有木香花你也要一棵來,開花可好聞了,滿院子都香。」

「行,明年開春我去給你找,行了吧?」

許清明看著她笑。這個家,越來越像個家,她這個小女主人也越來越像那么回事兒了。原來他一個人,干一天活回到家里,冷冷清清的,一口飯都不想燒,現在他回到家,有可口的飯菜,有柔和的燈光,家里有人等著他呢。

除了在家看書種菜,陸香穗便不怎么出門。她本來就內向,村里人都陌生,自己這「未過門小媳婦」的身份多少有些尷尬,出去遇見人也不好說話,正好躲在家里懶得出去。

偶爾許家大嫂會來跟她說說話,老姑奶也來過幾回。老姑奶來,基本上就是坐著嘮叨,自言自語似的,也不管她聽不聽回應沒回應,說夠了就挪著小腳回去了。家里新烙的煎餅,或者做了不常做的飯菜,陸香穗便會給老姑奶端上一碗。

說來也怪,一個村住著,她居然沒再見過她姐陸香葉,錢衛東就更沒遇到了。陸香穗對娘家人沒太深的感情,跟她姐一起長這么大,原先倒還有幾分姐妹感情,然而許清明那些話她慢慢也想過,錢衛東讓她去幫著看孩子,她姐一句話都不說,分明也是樂見其成,只想著讓她幫忙看孩子減輕自家負擔了,想過她沒有?陸香穗沒怪陸香葉,可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她心里有數的。

換言之,她姐沒再來看她,她在這許溝村到處都陌生呢,自然也不必跑去找她姐說話,許清明不喜歡,許清明疼她寵她,對她也沒別的要求,就要求她「聽話」,陸香穗不管從哪方面都不想違背他。再說,她如今也明白,兄弟姐妹這東西,就像是那樹上的樹杈,同根生的是不錯,但樹杈長得越大,也就分得越開,離的越遠了。

只是,許清明的想法跟陸香穗的想法顯然還有差距。許清明心底深深地憎恨,自然是要老死不相往來,而陸香穗卻不會知道前世陸家和錢衛東那些無恥的事情。她的想法里,姐和姐夫是自私了些,可畢竟也沒有什么大仇怨,疏遠些也就是了,姐妹倆同村住著,也沒吵沒鬧的,如果在哪兒遇上了,總不能當作生人不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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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靜好。太陽已經偏西了,暑熱稍稍消退,陸香穗坐在堂屋門前,盤著腿,腿上放了個竹笊籬,捏著大針專心地串辣椒。兩口人吃飯,園里結的辣椒便吃不完,很多都紅了,摘下來用針線穿過辣椒的蒂,穿成長長的大串,掛著容易晾干,好收藏,吃起來也方便。

聽到門響,陸香穗抬頭看見老姑奶一生不響地推門進來了。老姑奶來的次數多了,陸香穗便也習慣了這老太太的風格,要來就來,推門就進來了,要走就走,也不多跟你客氣一句。別人看來是「老來怪」,陸香穗琢磨,一方面是老人的性格,另外呢,這老太太沒旁的親人,孤老一個,本來就是靠著娘家侄子生活,如今她眼里,許清明這個侄孫根本就是自己的家人,行為舉動便也十分隨意。

陸香穗放下手里穿了一半的辣椒,笑眯眯站了起來,也不開口打招呼,往前走了幾步去迎老姑奶。打招呼老姑奶她也聽不見,或者聽見了也不會回應你的。老姑奶走過來,陸香穗趕緊給她端了個板凳,老姑奶便坐下來開始絮叨。

「穿辣椒呢你?清明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