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愛到至深(1 / 2)

當耿嫂子安撫好那個肚子疼的孕婦,重又折回來的時候,推門便看到陸香穗怔怔地站在院子里,夢游一樣的神情。幾米遠的地方,靠著廂房牆根,大片的血泊中錢衛東仰面躺在地上,四肢伸直一動不動,而院子西南角,陸香葉一手握著帶血的殺豬刀,一手端著大水瓢,一瓢一瓢正往那口大鍋里舀水。

那口直徑足有一米多的大鐵鍋,是平時錢衛東殺豬刮毛用的。

觸目驚心的血紅,地上、廂房牆上、陸香葉身上。那一刀深深刺進去,陸香葉又奮力把刀拔了出來,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

陸香葉衣服上染著大片血跡,她臉上的傷口本來就剛剛拆線,赤紅猙獰的傷口從額頭一直貫通左頰,那情形看著實在是恐怖萬分。

耿嫂子足足愣了好幾秒中,反應過來,一聲驚惶的尖叫。然而這尖叫卻並沒有引來什么人,周圍鄰居都已經習慣了,錢衛東這院子里有幾天清靜過?陸香葉瘋了以後,不分白天夜里哭喊叫罵的,時常還夾雜著錢衛東的呼喝斥罵聲。今天這動靜還算小的呢。錢衛東人緣本就不好,輕易也沒人來管閑事。

所以耿嫂子尖叫過後,一手扶著大門喘了半天的粗氣,稍稍定了定神,顫抖著手腳走過來拉了陸香穗一把,指著地上的錢衛東問:

「香穗,那那……那……怎的回事啊?」

陸香穗神情有些恍惚,沒吱聲。興許到底是做醫生的,比一般農村婦女大膽冷靜了許多,耿嫂子壯著膽子靠近錢衛東兩步,只一眼,便基本斷定這人已經不必做什么搶救措施了。

耿嫂子手腳虛軟地把陸香穗拉到大門外,慌慌張張喊了幾聲。

「來人啊,出事了,快來人啊。」

很快,左鄰的一家大門打開了,一個中年婦女探出半個身子,見是耿嫂子和陸香穗,才噓了一口氣,小碎步跑了過來。

耿嫂子一把拉住那中年婦女,沒讓她進錢家的大門,急忙吩咐她:「小春媽,錢衛東家里出事了,出人命了,你趕緊去大隊部跑一趟,把村干部叫來。」

周圍鄰居陸續又來了幾個,沒多會子,小村庄就轟動了,很快這小院子門口就圍滿了人。院子里,陸香葉終於舀滿了大半鍋水,也不理會門口探頭探腦的人們,反倒坐在那兒燒起水來,塞一把火,又手舞足蹈地傻笑半天。眾人驚恐地看著陸香葉,有個老頭恍然大悟地說了一句:「噢!這瘋女人,可能是尋思殺豬呢,要燒水燙豬刮毛。錢衛東以前殺豬,都叫她燒水、打下手的。」

這話著實好笑,可圍觀的人沒一個笑得出來的。

耿嫂子拉著陸香穗,見她的手冰涼發抖,便拉著她離開人群走遠了些,在二三十米外一戶人家的後屋檐下站住,張張嘴卻不知要跟她說什么,她自己也已經嚇得不行了。

就在這時,陸香穗身上的手機響了,她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接通,許清明溫潤的聲音傳了出來。陸香穗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么,只覺得那暖暖的聲音包圍著她,暖暖的,帶著一種溫柔關切的寵溺。她靜靜地聽著,半晌,輕輕地,平靜地說了一句:

「二哥,我把錢衛東給殺了。」

耿嫂子腿一軟,差點坐到地上,她扶了一下身後的土牆,一把將陸香穗拉到近跟前,掃了眼四周圍,才喝斥道:「你胡說什么呢,嚇傻了吧!那刀子不是你姐拿著嗎?」

陸香穗愣愣看了耿嫂子一眼,耿嫂子也看著她,然後耿嫂子放開她,手腳虛軟地靠在身後的土牆上。

許清明用了短短幾分鍾時間,從鎮上飛車飆到許溝村。他趕到的時候當地派出所已經到了,這山旮旯里,幾個民警和聯防隊員也哪里經過什么凶殺大案,一番震驚忙亂,好歹先讓人在門口設了警戒線,隔開圍觀的村民,等著公安局的人來。

許清明趕到院子門口的時候,幾個民警正商量著該怎么控制住陸香葉。一個瘋女人,手里抓著一尺來長的殺豬刀,坐在那兒有一下沒一下地燒她的鍋,跟瘋子你能有什么道理講,幾個年輕小警察也不敢輕易往前湊。

許清明轉身撥開人群,很快就看到了幾十米外屋檐下的陸香穗,他快步走過去,用力地把她抱進懷里,吻著她的額角輕聲安慰。

「沒事了,乖,有二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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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你來了?哎嚇死我了。」耿嫂子拍著胸脯,猶豫著停頓了一下說:「香穗怕是嚇傻了,你看她這樣子,剛才跟你打電話……她還胡說來著。」

許清明感激地對耿嫂子點點頭,彎腰抱起陸香穗,護在胸前像抱著個嬰兒似的,徑直抱著她走向他的車,把她放進車里便毫不猶豫地開車離開。不管發生了什么,都讓他們一起來承擔好了。

車子駛出村子,約莫開了幾里路,才迎面遇上兩輛警車,估計是公安局的人到了。

鄉下路很窄,許清明冷靜地控制著車子跟警察錯開車子,平穩駛了過去。他一路把她帶回鎮上的家里,看著她睜大美麗的眼睛一直靜默著,放棄了詢問清楚的想法,哄小孩似的給她吃了兩片安定,輕聲拍哄著,看著她沉入夢鄉。

許清明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把她察看了一番,袖子上和衣襟上都有血跡,別人可能很容易認為是現場沾上去的,然而許清明很快就找到她手臂上有一條傷口,傷口不深,卻有兩寸長,已經干了血痂。許清明忙拿來葯品,仔細給她清洗消毒,睡夢中的陸香穗無意識地皺了皺眉,嚶了一聲,許清明趕緊放輕動作,看著她重新睡安穩了,拿紗布包扎妥當。

她怕是嚇壞了。

從他找到她,這一路上她都安安靜靜的,格外乖順地坐在他身旁,許清明疼惜的目光注視著她顯得蒼白的小臉,心中升起濃濃的悔恨。枉他重活一世,早知道錢衛東這惡鬼終究還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這樣的影響,他當初就該早早帶著香穗遠走他鄉,哪怕餐風飲露,哪怕吃糠咽菜,哪怕四處漂泊流浪,只要兩人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心里也該是甜的。

此刻,許清明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香穗在電話里說她殺了錢衛東,他一路飛車趕去,震驚之中也設想了種種情形種種應對,甚至想好了,哪怕從此帶著她亡命天涯,也要同生共死,今生再不能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