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1章 在酒館中(1 / 2)

看著門前的好事者日益稀少,總算擺脫思想束縛的安德魯,老想尋找些事情來做。他回到平等樓上的國民公會大廳,只看到一場繼續上演的鬧劇,明哲保身的他不會參與,剛聽完一小段就借口公務繁忙,跑著離開議院;將軍進入統一樓的陸軍部當值,卻發現陸軍部副部長的職務只是高官低權,所有權利掌握在公安委員會手上,除了定時領取數額不菲的兩份干薪外,就是呆在辦公室里整理亂七八糟的文件。都是過時的文件,自然索然無味。

沒過幾天,安德魯就開始懷戀軍營里的生活,在隨從們的強烈鼓動下,將軍買來大批好酒,好菜,運到侍衛營在巴黎郊外的駐地,持續數日與官兵們痛飲狂歡。直到巴拉斯委員第三次以公安委員會的名義要求將軍回到巴黎,安德魯才悶悶不樂打道回府。繼續呆在陸軍部翻閱著無聊的文件,或是在議會大廳里,看著口是心非家伙們的滑稽表演。

又是一天結束了,安德魯帶著疲憊的身軀坐著馬車,准備回到巴拉斯的官邸。安德魯來到巴黎將近一個月,卻一直住在導師家中。雖然他有錢,而且數量不少,但不能囂張到在巴黎大肆添置地產,陸軍部安排的宿舍太過簡陋,還要自己掏錢出住,比較起來,還是免費的安樂窩來得舒服。馬車路過一家咖啡館,就是雷色夫人買東方特產的地方。心有所念的將軍叫車停下,向侍衛們幾句交代後,便帶著猶里西斯走了進去。

說是咖啡館,還不如說它是個下等酒館。這家小店占著一座三層房子的底層,門面有兩個吊窗。在拱形的陰暗胡同口,搖晃著一盞中國樣式的燈籠,已破裂的玻璃上用紅筆寫著「供客咖啡與酒水」。這是一間寬大但低矮的飯館,煙熏的天花板上一條條黑色的椽子,一盞破舊的吊燈發出暗淡的光亮。石灰粉的牆上到處都裂了縫,畫著一些鄙俗的畫或用俚語寫著一些警句。地上長起了硝,到處是泥;吊燈下面,門右首,是奧格雷斯的櫃台,櫃台的下面撒著一把干草,當作地毯。櫃台面上釘了一層鉛皮,上面擺著一些箍著鐵箍、用焊錫標明不同分量的大酒杯;牆上釘著一塊木板,上面有好幾個玻璃瓶,造型是某個著名人物的全身像。酒瓶里裝著紅綠混合的飲料,名字有「小紅帽酒」、「革命香」等等。

因為是下午5點多,酒館里的客人並不多,閑人們都跑回家去吃晚飯,等到晚上7至10點才是店主們的黃金時段,但過了10點半就必須關門,因為巴黎仍在實施宵禁。不大吧台邊,圍眾者有男有女,他(她)們面容粗野魯鈍,談笑些庸俗下流的話題,還有的是沉默憂郁,遲鈍痴呆。這就是巴黎底層市民的公共活動空間。

「貪圖享樂的巴拉斯准備會叫人到這么骯臟的地方來買茶點?」帶著疑問的安德魯直徑走到一條長桌前坐下,這里遠離櫃台,顯得很清靜。由於人不多,店主少點了很多蠟燭,導致光線很暗,幾乎沒人注意酒館里的客人多了一位東方人,更何況進門的將軍全身用大衣包裹著自己。

「下午好!安德魯將軍。」一句簡單的問候在安德魯耳邊想起。話語很普通卻嚇了將軍一跳,那是說話人用的是中文,雖然發音不很標准,但聽得還算明白。安德魯回過頭,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青年人站自己身旁,聲音是他發出的,從模樣上看只有20歲左右,碧藍的眼睛攙雜了少許黑色,也許是個混血兒,留著小馬尾,穿得很時尚與朴素,但感覺似個沒落貴族的玩樂公子,因為男侍應不斷雜耍般擺弄著手上擦桌子的抹布。

「你好,公民!」安德魯簡短的回應道,前句是中文,後句是法語:「請幫我們來點啤酒。」

男侍應並沒有按照將軍的吩咐去安排,卻拉出一張椅子坐到安德魯對面,嬉皮笑臉的說道:「巴拉斯家中多得是美酒,很難想象山岳將軍不去品嘗上等佳釀,卻到這種地方來找劣質啤酒,嘖,嘖,真令人費解。」

安德魯先示意勤務兵到別的桌台上去,他知道面前的混血兒有話想要說,接著說道:「恩,當然有原因,我在找個做桃酥糕點的人。」

「為什么?」男侍應問道。

「因為他在糕點放了毒葯,差點讓陸軍部的副部長窒息而死,我要謀殺罪名親手逮捕他!」帶著嚴肅語氣的安德魯,掏出了短槍也開始上下擺弄著。

「該死的,我只是放了芥末,那是什么鬼毒葯?皮埃爾在自己母親的墓碑前發誓,所說的話都是真的!」男侍應有些氣急敗壞,跳起來大嚷大叫,惹得其他人都在觀望。還是猶里西斯走上前解釋一番,並為兩人帶來了啤酒與酒杯。

「哦,你就是那個做東方糕點的人?!」安德魯問道,表情依然冷峻。

「是的,將軍!我只是想…」做糕點的人有些害怕。

「只是想引我到這里。」安德魯插了一句。

「是。但我沒有什么惡意。」做糕點的侍應急忙解釋著。

「我知道,否則,咱們要到審訊室里見面了。」安德魯感到好笑,前日的冤仇終於報了,但他仍扳著冷冰冷的面孔,繼續說道:「現在,你可以介紹你自己了。我在聽,看你解釋的原因能不能讓我接受。」

「是,是的,遵命,將軍。」侍應為將軍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啤酒,然後結結巴巴開始敘述自己的經歷:

他叫皮埃爾.金,現年28歲。是中國人與法國人的後代。曾祖父是南明幸存士兵,當大明最後一支水師覆滅時跳海逃生,被荷蘭商船救起,在船上做苦力,輾轉來到法國,於第戎的葡萄園里作長工,後與農場主的獨生女結婚,做了上門女婿,並繼承庄園。皮埃爾,就讀於索邦大學文學系。混血兒的英俊相貌和繼承自母親浪漫性格,還有錢袋中叮當作響的金路易,造就了一個花花公子。大革命爆發時,父母因為同情某位貴族而雙雙被送上了斷頭台,家里庄園也被雅各賓派中的埃貝爾份子所占據。

這一切猶如晴天霹靂,家道中落的少爺沒了錢,昔日的朋友走的一干二凈,再加上離開家鄉來投靠他母親的親戚,卻遭受冷遇。一連串的變故讓地主少爺明白了些什么,扔掉了手中的十四行詩,而走進了巴黎大學的政治學院。做著兩份兼職的他一邊繼續學業,一邊糊口生存,他發誓:會用雙手親自討回失去的一切。

當然皮埃爾明白,一窮二白的自己無法贏得想要東西,他需要貴人襄助,而這個貴人就選擇在同有東方血緣的安德魯將軍。當他得知安德魯獲得土倫軍團司令官的職務後,就四下打聽將軍的秘史;向各處遠洋商人學習可憐巴巴的幾句漢語;用自己全部積蓄換回一些東方茶葉以及制作桃酥的糕點技能;還千方百計與雷色夫人拉好關系,時常做些糕點送到巴拉斯官邸。當安德魯回到巴黎的前幾天,故意在桃酥糕點里添加些芥末,因為歐洲人都喜歡這個味道,而東方人特別是中國人很少有人嘗試,這是他花了1個下午從一位老船長那里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