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韓****被炸(1 / 2)

木匠 青兒19 6493 字 2023-04-24

李永根一直被韓********著,他的雙目失明的老母親,由於沒人照料,日子過得異常的艱難,大虎囑咐蘭珍,家里的飯要多做一些,拿給李永根的母親吃,眼下,他們也只能為李永根做這些,至少讓關在庫房的李永根放心些,按照大虎的囑咐,蘭珍每天都要去李永根家,幫助洗洗涮涮的,趁韓****不在的間隙,李永根也跑回家看母親一眼,母親告訴他,有大虎兩口子的照顧,讓他放心改造。

李永根從母親的口中得知,大虎兩口子像親人一樣,關照著他的母親,這讓他感動不已,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他跑到大虎家,進門就跪下了,他說,他最掛念的,就是老母親沒人管,在韓****抽打他的時候,他能忍住劇痛,不讓自己掉一滴眼淚,可當他聽說,在他沒托付大虎的情況下,大虎兩口子,就自願承擔起照顧他母親的生活的時候,他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都說患難見真情,這真情,在這種特殊的形勢下,顯得更加難能可貴,他表示,今後他有能力了,一定要報答大虎一家。

大虎把李永根攙起來,語重心長的告訴他,人心都是肉長的,咱們沙峪村的人,祖祖輩輩就是靠人心換人心,才走到今天的,盡管現在沙峪村的人,讓運動給鬧得,不像以前那樣團結了,有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他相信,這只是暫時的不和諧,在不久的將來,沙峪村會回到本真,他現在做的事,微不足道,報答的話,以後一定不要再說。

母親的事情暫時可以放心了,但是,韓****永無休止的折騰,讓李永根失去了耐性。

那天也是發生了一件極小的事情,韓****在訓話的時候,玉兒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韓****就開始發飆,他讓五個****對象,金雞獨立的站著,如果讓練功的人,做這樣的動作還可以接受,五個****對象,最小的也四十多歲了,哪里站得住,玉兒剛站了不到一分鍾,就堅持不住了,韓****的損招又拿出來了,也不知道他從哪找的,長了毛的餿窩頭,讓玉兒吃,玉兒不肯,他就讓民兵,硬往玉兒的嘴里塞,李永根看不下去了,他就把窩頭搶過來,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這下韓****不干了,他讓民兵把李永根給綁了起來,民兵在韓****的授意下,把李永根吊在了樹上,他卻坐在樹下,喝著茶,逍遙快活,盡管李永根被掉在了樹上,但他看到韓****丑惡的嘴臉,還是忍不住的沖他吐了口水,韓****告訴民兵,今天李永根不告饒,就不放下他,李永根咬著牙,就是不告饒,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就是被吊死,也不會向韓****屈服。

天漸漸黑了下來,李永根被懸在半空,手腳都已經沒了知覺,玉兒走到樹下,她喊了幾聲李永根的名字,沒有得到回應,她趕緊找在屋里休息的韓****,告訴他,李永根快不行了,韓****從屋里出來,他用手拽了拽李永根的腿,確實沒什么反應,他讓民兵把李永根放了下來,他這樣做,並不是擔心李永根有三長兩短的,他是擔心萬一李永根被他整死了,會影響他升官的路子。

李永根被放下來以後,仍沒有意識,韓****讓民兵端來一盆涼水,照著李永根就潑下去,也許是受了涼水的刺激,李永根慢慢的恢復了意識,玉兒幾個,趕緊把李永根抬回了倉庫,李永根用僅有的力氣,對倉庫里的人說:

「這口氣,我是咽不下去了,我要跟韓****魚死網破。」

「你剛撿回一條命,千萬別再動別的心思,再說,以咱們現在的條件,恐怕還沒把韓****怎么著,他就把咱們折騰死了。」李永泰勸說。

「是啊,要是為了自己,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我一想到孩子,就下不了狠心,我勸你還是忍了吧,不為別的,就為把你好不容易拉扯大的母親。」玉兒說。

李永根表面上接受了大家的勸說,但是,橫在他心里的那道坎,卻很難跨越過去了,為了不讓大家擔心,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他對報復韓****的事情,只字不提了,並且一改往日的反抗情緒,開始變得順溜起來,盡管他的反常表現,也引起了玉兒的一些懷疑,但很快,玉兒就否認了懷疑,她把李永根的表現理解為,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的人,也許大徹大悟了,知道生命存在的意義有多重要。

那天,韓****被袁文海招到公社,臨走的時候,韓****意外的發了慈悲,他給五個****對象放了半天假,到底出於什么原因,大家不清楚,也許是他昨晚做了個好夢,心情好的緣故,但不管怎么樣,這五個人可以回家跟家人團聚半天,別看只有半天,對正常人來說算不得什么,可對失去自由的人來說,就是意外的驚喜。

李永根跑回了家,正好碰上蘭珍給他老母親送飯,看到他的臉色蠟黃,身體消瘦,蘭珍剛要開口詢問,就被李永根一個手勢,給制止住了,他趁著母親吃飯的空當,把蘭珍叫到了屋外,他小聲的告訴蘭珍,最近他的身體,確實出了點問題,總感覺渾身沒勁,但他估計沒有大毛病,也許過些日子就恢復好了,他要蘭珍為他保密,特別是在他母親面前,不要提起,以免老人家擔心,蘭珍答應了。

兩個人重新回到了屋里,李永根的母親,用手撫摸著兒子的臉,說道:

「永根,你最近身體沒什么毛病吧?」

「沒有,我身體棒著那,干活也不累,吃的飽睡的著。」李永根說。

「可是,你的臉怎么那么瘦,一點肉也沒有。」母親說。

「哪里呀,我看您是太長時間沒摸兒子的臉了,手也沒准了。」李永根說。

「傻兒子,你說錯了,眼瞎的人,摸人准,耳朵還靈,你就別瞞著媽了,你剛在在外面,跟蘭珍說的話,媽都聽見了,韓****是不是又為難你了?」母親問。

「沒有,他能為難我什么。」李永根說。

「兒子,你給媽記住,只要咱沒做對不起良心的事,咱就活的踏實,媽這輩子最知足的,就是有了你,最對不起的,也是你,因為我這個瞎媽,你到現在還沒成家,都是媽拖累的你呀。」母親說。

「媽,您要是再說這樣的話,兒子真生氣了,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要媽活過百歲,多陪兒子幾十年,別讓兒子孤單的活在世上。」李永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淚掉下來了。

的確,從土改開始,李永根的命運,就變得跌宕起伏,他不停的想抗爭,但抗爭的結果是,每次來個大小運動,他都會被卷進來,好像歷次運動,都是沖他來的,李永根自己也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他越想弄明白,越想弄明白,越是弄不明白,當他陷入了這個怪圈以後,把自己弄得痛苦不堪,這種痛苦不是具象的,但卻是要人命的,還好的是,他唯一的母親,一直牽絆著他,讓他選擇了忍受痛苦,放棄了絕望,但實話講,這樣活著,不比死了好受。

晚上,李永根回到了倉庫,他不想說話,靠著牆坐下了,玉兒過來,問了他母親的身體情況,他也沒有回答,此時,他的心煩躁的不行,他把一天的經歷,回憶了一遍,沒有找到煩躁的理由,他想閉上眼,試圖讓自己的內心安靜下來,沒有湊效,他起身在倉庫里來回踱步,效果仍是不明顯,不知道怎么的,他有些慌了,他活了幾十歲了,這樣的不舒服,還是第一次,在本能的驅使下,他想回家看母親,他認為,也許見到母親,他的煩躁不安的心會平靜下來。

於是,他對看管的民兵說,他想回趟家,看看母親,民兵告訴他,剛從家里回來,現在又要回家,想都別想,他的情緒爆發了,沖著倉庫的門就是一陣亂踢,玉兒見狀,趕緊和李永泰一起,把他按住了,並提醒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惹怒了韓****,會招來一通暴打,折騰的滿頭大汗的李永根,在情緒釋放了以後,逐漸的安靜下來,他閉著眼,坐在牆根,好像是睡著了。

睡夢中,他看見母親把眼睛睜開了,並笑著對他說:

「兒子,老天有眼,讓我瞎了幾十年的眼睛,睜開了,看見了,要是你爸爸還活著,他得多高興啊,媽告訴你,我和你爸的感情別提多好了,家里有一塊紅薯,他都先緊著我吃,從來不跟我較真,有了你以後,我倆更覺得日子有盼頭了,沒想到,你爸爸命短,拋下我和你,自己先走了,我恨他,沒有履行和我相守一輩子的約定,但是,你沒有讓我失望,你接替他照顧我,孝順我,兒子,媽要跟你說聲,謝謝!」

「媽,你能看見了,今後咱就好好的享受生活,我會更加的孝順您。」李永根說。

「有你這句話,媽就是閉眼也知足了。」母親說。

「媽,別說喪氣話,您剛睜開眼睛,怎么說閉上就閉上呢,我還得帶您看看,生活了一輩子的沙峪村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李永根說。

「兒子,媽累了,媽真的累了,媽可能陪不了你了,以後的幾十年,你要自己往下走了。」母親說著,轉身要走。

「媽,您別走,別走。」

李永根手腳在不停的踢打,嘴里還念叨著,他的舉動,把身邊的人給嚇壞了,李永泰過去,把他給扒拉醒了,他睜開眼,看到了周圍的一切以後,斷定自己做了個夢,還是個噩夢,他給自己解釋,人都說,夢多半都是反夢,夢見母親看見了,其實沒看見,夢見母親說要走了,說明母親好好的,然而,這不過是他安慰自己罷了,有一種說法,雖然沒有科學考證,親人在臨死之前,是要托夢給自己至親的人的,也許,剛才李永根夢到的,就有現實生活中,母親托給他的夢。

就在李永根剛從驚恐的噩夢中,緩過點神來的時候,負責看管他們的民兵,把倉庫的門打開了,李永根提出了,他想回家看望母親的訴求,出乎預料的是,民兵答應了他的訴求,在他高興的走出倉庫准備回家的時候,看見了大虎和韓****站在外面,看見大虎的眼睛是濕潤的,李永根預感到了不測,韓****一臉嚴肅的通知他,他的母親過世了,准予他兩天的假,回家發喪母親,想到了剛才做惡的夢,他飛快的往家跑去,一只鞋掉了,也顧不得撿。

當他推門進屋的時候,看見了蘭珍,正在為他母親穿衣服,他跪在母親身邊,發瘋般的大哭起來,他的哭聲,驚動了相鄰,他們也趕過來幫忙,李永根撫摸著母親的臉,淚水也同時掉在了母親的臉上,母親像是睡著了一樣,安靜,慈祥,李永根邊哭,邊對母親說:

「媽,您剛才給我托夢了,說您的眼睛能看見了,我當時好高興,沒想到,您竟這么快就走了,是兒子不孝,沒能在您臨走的時候,守候在您的身邊,媽,幾十年了,您就是摸著黑,把我拉扯大的,您跟我常說的一句話,您最羨慕明眼人,說他們能看見外面的一草一木,今天,我告訴您,您跟明眼人沒有區別,明眼人走的時候,也都是閉上眼睛的,媽,您能原諒兒子嗎?兒子不是不想為您盡孝,而是身不由己。」

「永根,你母親臨走之前,吃了一個饃,還喝了半碗粥,她是突然走的,沒有留下任何話。」大虎說。

「大虎,我母親臨走的時候,是吃了你們給送的飯走的,到了那邊她也不會餓著,我感謝你們兩口子,我這個當兒子的,都做不到這些。」李永根說。

「現在不是說客套話的時候,咱們得商量商量,給母親發喪的事情。」大虎說。

李永根告訴大虎,家里早就為老母親,准備了一些木料,他希望大虎,給他母親趕做一副棺材,聽到李永根這樣說,當著相鄰的面,有些話,大虎不好說,他把李永根叫到一邊,對他說,韓****已經下令,不准他做與木匠相關的事情,而且,他現在也是在大田隊的改造對象,如果他『開封』工具,被韓****抓到證據,他會遷怒於母親發喪的事情,到時候,老母親走都走的不會安生。

大虎所說的事情,李永根還是第一次聽說,每次見大虎的時候,大虎總是寬慰他,從不提及自己的處境,沒想到,韓****不但迫害自己,連大虎也不放過,他跟大虎說,實在不行,就隨便訂個盒子,把母親葬了,大虎不同意,他說,老母親含辛茹苦一輩子,臨了不能讓她就這樣走了,他提議,到鄰村請個木匠過來,給老母親打一副像樣的棺材,李永根說,請木匠需要錢,他手里一毛錢也沒有。

大虎告訴永根,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對在場的人說,咱們拿出沙峪村,相互扶持,不分你我的精神來,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把永根的老母親發喪了,讓她老人家沒有遺憾的走,大虎的話一出口,現場的相鄰,你拿一塊,我拿一塊,很快就湊夠了雇木匠的錢,金昌碩拿著錢,去鄰村請木匠了。

不到一天的時間,棺材做好了,李永根小心翼翼的把母親,放進了棺材里,在釘棺材板的時候,李永根的精神幾乎崩潰了,釘上棺材板,就意味著,他永遠的失去了母親,他趴在棺材上,看著母親,不讓人把棺材釘上,大虎他們幾個男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弄開,棺材釘上了,該送他母親上路了,一路送行的人,都跟著李永根一塊掉淚。

母親送走了,李永根的心也跟著走了,他的堅守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此時的他,有了離開人世的想法,他要為實現這個想法而尋找機會。

他又回到了倉庫,當玉兒他們都過來安慰他的時候,他卻刻意的表現出,不難過,不悲傷的樣子,還比以前健談了很多,玉兒他們以為,他是因為母親過世,悲傷過度所致,過一段時間,會恢復原來的樣子,可等了個來月的時間,李永根依舊如此,這不免讓玉兒擔憂起來。

一天,韓文革去公社開會,看管的民兵也想偷偷懶,跑到屋子里打牌了,見無人看管,玉兒跑到大田隊,找到了大虎,把李永根的變化,告訴了他,玉兒的意思,是讓大虎找准機會,開導一下李永根,免得他做出傻事,大虎聽說,韓文革去公社開會,一時半會的回不來,他跟大田隊長說明了緣由後,跟著玉兒去倉庫,他見到李永根後,就跟他聊起了今後的打算,李永根對大虎說,他是活過今天,不想明天。

通過李永根說話的語氣,大虎感覺到,他的情緒已低到了極點,眼神也顯現出恍惚迷離的狀態,大虎認為,玉兒的擔心是對的,他有責任開導李永根,讓他對生活重拾希望,他告訴李永根,老母親沒了,不等於家也沒了,他的家就是李永根的家,話說到這時,他明顯感覺到,李永根的眼眶濕潤了,眼睛也有了光,但很快,他又恢復到原來的狀況,大虎提醒他,心里有事,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告訴他,不要把自己逼到死胡同。

面對大虎苦口婆心的勸說,李永根實在不落忍,他向大虎表示,他會好好的生活下去,不辜負大家對他的關心和幫助,由於擔心撞見韓****,大虎又叮囑他一番後,回到了大田隊。

在大虎勸慰李永根的時候,李永根有幾次真想把實話說出來,可話到了嘴邊,他硬是又咽了回去,他不是不清楚,一旦大虎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他,即便是阻止不了他,大虎也會整日為他擔驚受怕,在沙峪村,他最信服的是大虎,自打他被關進倉庫以來,大虎以兒子的責任,照顧著沒有血緣關系的他的老母親,他不能再給大虎增添任何的麻煩了,所以他選擇不跟大虎說實話,目的就是讓大虎對他放心。

李永根性情上的變化,不是出於他的本意,而是為了迷惑韓****,可以偽裝出來的,他是想,通過性格的改變,讓韓****對他放松警惕,在他看來,自己的身體只是個軀殼,活一天,跟活十年,沒有多大的差別,唯一不同的是,他這個軀殼,有血有肉,還有點力量,他要利用這些,還自己一個公道。

他的這些想法也是漸變形成的,一開始,他是想作踐自己,一死了之,然而,當他進一步確定這個想法的時候,他想到了韓****,這個一直讓他憎恨不已的人,他認為,自己走了不足惜,也許沙峪村的人,議論些日子,也就淡忘了,可是韓****不同,自從**********開始以後,他帶給沙峪村的,可以用『災難』兩個字形容,這個人不除,留給沙峪村的,就是個『禍害』,不但關在倉庫里的人,得不到解脫,就連大虎都要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他認為,老祖宗留下做人的原則,積德行善,雪中送炭,互幫互助,友愛相鄰,都被韓****的革命無罪,造反有理,取而代之,長此以往,沙峪村將不再是沙峪村,他平庸了大半生,這次要做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那就是,殺了韓****。

一開始這個想法出現的時候,他自己都下了一跳,連個小雞仔都不敢殺的人,怎么可能對一個人下手,而且這個人還是在風口浪尖的人,但是,他不停的告誡自己,這個人不是人,是個『禍害』,他這樣做是為民除害,當他在內心里不斷強化這個理念的時候,當初的害怕,慢慢的遠了,為了實施這個所謂的計劃,他必須先把自己偽裝起來,好讓韓****對他放松警惕,這也是他在母親死後,表現的異常的原因。

有了這個想法以後,李永根的生活變得不再枯燥,他無論是在干活,還是在休息的時候,腦子里都在打著轉轉,他的改變,也引起了韓****對他的關注,韓****認為,李永根的態度的轉變,完全是對他實行無產階級****的成果,他還認為,這個成果,應該作為他的政績,得到上級領導的認可和嘉獎,於是,私下里,他找到了袁文海,把他的想法說了,袁文海同意韓****的意見,讓他把李永根的材料整理出來,上報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