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沙峪村出了個大學生(1 / 2)

木匠 青兒19 6391 字 2023-04-24

大虎的三女兒震華,初中畢業以後,因為成績優異,表現突出,被學校留任,當了一名小學語文代課老師,她非常熱愛這個代課教師的工作,每天很晚還在批改學生作業,為了能起早貪黑的為學生們服務,她跟學校申請了宿舍,一個星期回家看望父母一次。

不久後,縣教育局分配給學校一個上大學的名額,校長鼓勵適齡的教師報名,然後層層選拔,震華第一個就報名了,為了公平起見,學校對報名的十幾個適齡青年教師,進行了理論和答辯的考核,經過校領導的審核,震華的綜合成績名列前茅,成了第一個被推薦上大學的年輕教師,面對這樣的結果,引來了不少爭議。

爭議的焦點,震華只是一名代課老師,在推薦上大學的問題上,於情於理,都應該放在正式老師的後面,更有甚者說,代課教師,根本沒有資格被推薦上大學,為此,校長專門就這一爭議的焦點問題,請示了縣教育局的領導,領導給出的回復是,在推薦上大學的相關文件中,並沒有注明正式教師和代課教師,可以理解為,只要是在學校教課的,符合推薦條件的適齡青年,都有資格被推薦。

校長把推薦的結果,通知了震華,震華也有點不相信,校長告訴她,這是經過幾輪的考核,才確認下來的,他鼓勵震華,上了大學,也不要忘了家鄉的教育事業。

震華當即表態,她是大山的女兒,是大山養育了她,這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的父老鄉親,她不會辜負學校的重托,她會學成歸來,為家鄉的教育事業,貢獻全部的力量。

為了把上大學的喜訊,盡快的告訴父母和家人,震華趕緊回了趟家,一進家門,她就迫不及待的把這個喜訊說了,大虎原本是坐在炕上的,聽了震華的話以後,他興奮的站了起來,他對蘭珍說:

「快去,把家里的那只雞給殺了,咱們今天要好好的吃一頓。」

「你這個老毛病又犯了,一聽上學,你就控制不了。」蘭珍說。

「這可是上大學,咱做夢都不敢想,別說是咱老金家,就是整個沙峪村也是喜事,震華,快跟爸說說,校長是怎么跟你說的?」大虎說。

看著父親高興的像個孩子似的,震華就把學校報名、考核的過程告訴了父親,父親拉著震華坐在了身邊,他語重心長的說,從爺爺的爺爺那開始,就重視上學的事情,太爺,爺爺和我,都念過私塾,但是都沒你念得高,你是咱老金家的第一個大學生,過去,太爺活著的時候,常給我講,『金榜題名時』是人生四大幸事之一,如今,這一大幸事,竟降臨在老金家,光聽著,就驕傲。

震華告訴父親,上了大學以後,學校給的生活費,只夠日常開銷和買書,她沒有多余的錢來補貼家用了,可能會給家里的生活帶來不便,父親連連擺手說,別說學校還給生活費,就是一分不給,他舍出老臉,也得給她湊夠學費,家里的事情不用她分心,她能做的,就是安心學習,將來當一名優秀的教師。

有了父親的鼓勵和支持,震華高興的返回了學校。

一進學校的大門,震華就看見,校長正在朝她招手,她趕緊跑了過去,校長告訴她,有事情要跟她談,看到校長一臉嚴肅的表情,震華預感到有些不對,至於哪不對,她也猜不透。

校長給震華到了一杯水,然後告訴震華,原定好的上大學的名額,出現了一些問題,震華問校長,是哪方面除了問題?校長說,縣教育局的領導說,他們接到了一封實名舉報信,舉報你父親在日本鬼子入侵那幾年,有過幫助鬼子的一段不光彩的歷史,縣教育局對此事非常重視,專門成立了調查組,如果調查屬實,將取消你的上大學資格,震華告訴校長,她聽父親說過,曾被鬼子抓去當過兩年的勞工,不是信上說的幫鬼子干事。

校長告訴震華,是非曲直,必須要等調查結果,現在任何人說了都不算,包括當事人自己,所以,在父親的問題沒有結論之前,上大學的事情,只能暫時放下,踏踏實實的繼續代課,聽了校長的話,震華幾次都要掉出眼淚,她都克制住了,回到宿舍以後,她撲在床上,把被子蒙上,大哭了起來,想到父親充滿期待的眼神,她沒有勇氣把這件事告訴父親,她相信,這件事的打擊,父親不比她小。

隔了兩天,公安局的同志,找到了大虎,他們問了大虎幾個問題,其中就有跟鬼子干了兩年的經歷,大虎把被鬼子抓去,當了兩年勞工的經歷,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公安局的同志,至於在當勞工期間,他如何組織勞工與鬼子展開斗爭,把鬼子頭目埋葬在井下情況,他一個字也沒透露,在他看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但凡是個有血肉的漢子,都會那么干,在聽了大虎的講述後,公安局的同志,提出了要求。

他們說,要想證明那段歷史,必須得有當事人佐證,大虎說出了大栓和棺材鋪的伙計大力兩個人的名字,當問到兩個人現在的住址的時候,大虎無言了,自打從煤礦分手後,他們再沒有見過面,他只記得大栓說過,大栓的家住在河澗村,大力在棺材鋪打工,幾十年過去了,還不知道他在不在那,公安局的同志,把大栓和大力的情況記在了本子上。

送走了公安局的同志,大虎就琢磨開了,怎么好端端的,公安局會找他了解勞工的事情,這里面一定有蹊蹺,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他連夜來到了震華的學校,在見到父親的一剎那,震華大聲的哭了起來,身為父親的他,看到女兒傷心,他也不好受,女兒告訴他,有人給縣教育局寫了舉報材料,說他曾給日本人干過事,校長說,教育局對這件事很重視,已經成立了調查組,震華還告訴父親,如果這件事屬實,她將被取消上大學的資格。

女兒的講述,讓大虎明白了,怪不得公安局的同志,突然找他了解他當勞工的那段歷史,原來是有人舉報了他,大虎告訴女兒,他在當勞工期間,帶領勞工跟鬼子展開斗爭,做了一個中國人該做的事情,震華問父親,寫信的那個人,為什么要誣陷他,女兒的問話,讓大虎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韓****,雖然,大虎在當勞工的時候,韓****還沒有出生,但是,在沙峪村,上了年紀的人,都知道大虎的這段歷史。

韓****的父母當然也知道,但是,從來沒有人質疑過他的這段歷史,也許韓****是故意借他的這段歷史,給他抹黑,從而達到阻止震華上大學的目的,如果情況真的如他分析的那樣,問題就不簡單了,韓****接替袁文海,當上了公社革委會主任以後,勢頭更猛了,他若是存心不讓震華上大學,他的無賴招數多的很,就憑他和震華,根本對付不了。

為了寬慰女兒,他對女兒說:

「如果是因為韓****陷害的原因,你沒能上大學,咱們不後悔,咱們左右不了韓****,但可以左右自己,你依然可以做一名優秀的代課老師,作為父親,爸可以坦誠的告訴你,爸爸所做的事情,對得起良心,對的起咱老金家,對得起沙峪村的父老鄉親。」

「爸,我知道了。」震華說。

公安局的同志,來到了縣城,他們要找到棺材鋪的大力伙計了解大虎的情況,不巧的是,棺材鋪已經改成了糧店,據知情人說,棺材鋪老板,在解放以後,帶著老婆孩子回到了鄉下生活了,棺材鋪都沒了,大力就更找不到了。

現在只剩下住在河澗的大栓這條線索了,公安局的同志,找到了河澗村,找到了大栓,此時的大栓,是生產隊的一個車把式,當公安局的同志說明了來由以後,大栓講述了大虎在兩年的勞工期間,組織勞工跟鬼子斗爭的事跡,當提到把鬼子頭目川島埋在了礦地下的時候,公安局的同志不由的伸出了大拇指。

調查結論得出以後,公安局的同志特意來到了大虎家,轉達了大栓的問候,同時,他們也表示了對大虎的敬佩,大虎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不值得一提。

幾天以後,校長找到了震華,通知她,可以為上大學做准備了。

調查組的同志,找到了舉報人韓****,把調查的結論,通報了他,同時提醒他,舉報的前提是證據,不能靠道聽途說,韓****告訴調查組,這是一場誤會,其實,他心里最清楚,這不是誤會,是他精心策劃的。

那天他無意中,聽說了學校有一個上大學的名額的事情,他認為,從哪方面論,也輪不著震華,畢竟她只是一個代課老師,沒想到,這個名額最後還真落到了她的身上,這讓他很是不爽,他幾次追求震華未果,托人說親又吃了幾次閉門羹,這件事情一直存在他心里,自從當上了主任以後,他發誓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報復震華,但由於他是公社的大拿,眉毛胡子一把抓,忙的他沒有騰出時間來修理震華,正好聽說了這件事,他必須要報復一把。

報復震華,一個代課教師,沒有什么致命的武器,他只能把大虎搬出來,他記得很小的時候,就聽父母講過大虎的故事,父母是帶著稱贊的口吻給他講的,為了達到阻止震華上大學的目的,他開始搜索父母給他講的大虎的故事的細節,他想到了,大虎被鬼子抓去,當過兩年的勞工,何不在這上面做些文章,誰來證明他是當了勞工,還是當了漢奸,他也評估了舉報的風險,據他分析,跟大虎一同當過勞工的人,大都六十上下的人,且早已四散,能夠給大虎佐證的人,就像是大海里撈針,不好找,果真找不到證人,他就坐實了大虎的漢奸嫌疑。

所以,他連夜給教育局寫了實名舉報信,把當勞工寫成了幫鬼子干事,別看這只是幾個字的變化,弄不好,真能把大虎打入十八層地獄,這招可真夠毒的。

靠舉報大虎是漢奸,沒有得逞,韓****不甘心,他發誓,不把震華上大學的事情給攪和黃了,他誓不為人,於是,他又生一計。

他找到了游行時,認識的混混『二賴』,他對『二賴』說,哥想給你介紹個女朋友,這個女朋友,要模樣有模樣,要個頭有個頭,還是一名代課教師,『二賴』一聽,女朋友這么好的條件,高興的答應了,他告訴『二賴』,想要得到女朋友,必須按他說的辦,否則,這件事就拉吹,『二賴』三十大幾的人,至今還是光棍一根,眼看咬到嘴的鴨子,要飛,他急了,他向韓****表示,只要女朋友能到手,就是讓他殺人放火他也敢。

真是應了那句話,『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就這么的,兩個人一拍即合,又開始干壞事,韓****帶著二賴,到了震華的學校,他們躲在一個陰暗的地方,用行話講,韓****是帶『二賴』踩點,認人,剛好,到了放學的時候,震華從教室走出來,路過他們踩點的地方,韓****小聲的對『二賴』說:

「你可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我給你介紹的女朋友,就是這個姑娘,她叫震華,就是這所學校的代課教師。」

「哥,你沒說錯吧,就算我看得上人家,人家能看不上我?」『二賴』說。

「讓我怎么說你那,拿出點男人樣,只要是你點頭,這事包在哥身上。」韓****說。

「哥,你真能把這事搞定?要真能搞定,就是永遠做你的奴隸,我都願意。」『二賴』說。

「那好,我現在帶你去飯館,咱們邊喝邊聊。」韓****說。

韓****把『二賴』帶到了飯館,要了幾個菜,一瓶酒,『二賴』是個見酒走不動道的主,幾杯酒下肚,他的嘴就沒把門的了,韓****正是利用了他的這個『強項』,來達到他的目的,他告訴『二賴』,你明天上午就去找她,當著老師和校長的面,一口咬定,你是她交往了兩年的男朋友,震華肯定不認可,你就說,本來都商量要結婚的事情了,可一聽說能上大學了,她就提出了分手,要把他一腳踹開,請校長和老師們為他主持公道。

『二賴』雖然是喝多了,對韓****的話也想言聽計從,可是,為了真正得到震華,他對韓****教他的做法也提出了質疑,他問韓****,這樣一鬧,震華肯定是恨死他了,怎么可能還同意跟他交朋友,韓****說,這你就不懂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沒准就因為你這樣鬧,她才對你刮目相看那,『二賴』哪有韓****的花花腸子多,一繞兩繞,就把他繞進去了。

第二天一早,震華來到學校,因為心里想著上大學的事情,心情也好,她坐到辦公桌前,准備著當天的教材,這時,走廊里有個男人大喊著:

「震華,你快出來見我,咱倆都好幾天不見了,都快把我想死了。」

『二賴』的喊聲,把正在准備上課的教師和學生,都喊出來了,震華也走出了辦公室,當她看到,喊自己的是個是陌生的男人的時候,就上前質問:

「你是誰呀?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為什么會這么做?」

「我是誰?我是你男朋友啊,你可別裝著不認識我,昨天晚上咱兩還睡在一塊那。」『二賴』台詞背的挺溜。

「什么?睡在一起?看著她不想那樣的人呀。」

「是呀,平日里裝的多文靜,還真把咱們給糊弄了。」

「我看校長就是被她的外表蒙蔽了,就一個名額,還給了她。」

圍觀的教師開始發表各種議論,其中多數都是對震華不利的,這也不難理解,學校十幾個年輕教師參加考核,只有震華一人過關,這就意味著,震華變相的剝奪了他們上大學的機會,這個邏輯根本不成立,但是,人有的時候,往往會出現這樣的認識,說它是人的劣根性也好,說它是人的短板也行,當跟自己的名利發生沖突的時候,人們很難站在客觀的角度,評價事情的本真,聽著在場人的議論,震華委屈的眼淚掉下來了,她邊哭邊跟大家解釋:

「你們別聽他胡說,我從來就不認識他,更不知道他為什么回來學校鬧,請你們相信我。」

「我知道你就要成了大學生了,那也不能翻臉翻得這么快吧,沒有上大學這檔子事的時候,你就認我是你的男朋友,有了這檔子事,你就想一腳把我踹了,告訴你,沒門,我也不是好惹的,我要請校長出面,由他給評評理,要是沒個說法,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二賴』說的跟真事似的。

震華實在不想跟『二賴』糾纏下去了,她轉身要回辦公室,卻被『二賴』一把拽住了,眼看事態向著嚴重的地步發展,一個明智的老師,把情況報告了校長,校長趕緊感到了現場,並把倆人帶到了辦公室。

剛進辦公室,校長就追問震華:

「這個男人到底和你是什么關系?你必須如實回答我。」

「我根本就不認識他。」震華說。

「那好,你坐到一邊去,我來問問他,到底是什么情況。」校長說。

震華也想早點把事情弄清楚,她擦干了眼淚,搬了把椅子,坐到了一邊,她倒要聽聽這個男人怎么說。

「這位同志,你叫什么名字?跟震華是什么關系?」校長問。

「就叫我『二賴』吧,反正我的大名從來沒人叫過,我是震華的男朋友。」『二賴』說。

「你和震華交往了多長時間了?現在到了什么程度?」校長問。

「交往了兩年多了,都到了談結婚的程度了。」『二賴』說。

「既然到了談結婚的程度,那你們雙方的父母肯定見過面了?」校長問。

「那是,兩邊的父母都同意。」『二賴』說。

「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震華的娘家在哪?他的父親是干什么的?」校長問。

「這個…,反正不遠,他父親是干…。」

『二賴』被問卡殼了,昨天,韓****沒有交給他這些,他不知道震華的家在沙峪村,更不了解大虎的情況。

「震華,我現在問你一句話,你想把這件事情,徹底弄明白嗎?」校長問。

「我想弄明白。」震華說。

「那好,你倆在辦公室待著,我讓保衛科的人去派出所報案,是非黑白,很快就有答案。」校長說著就去了保衛科。

此時的『二賴』也預感到,事情要敗落,但是,他把寶壓在了韓****身上,畢竟韓****是革委會主任,就是有了簍子,韓****也不能坐視不管,很快,派出所的民警來了,在為『二賴』錄口供的時候,民警沒有兩個回合,就把『二賴』問的啞口無言了,當民警要把他帶回派出所的時候,這個一直還對韓****抱有幻想的『二賴』,交代了幕後指使人韓****。

聽到韓****的名字,校長立刻敏銳的覺察到,舉報信和這件事的聯系,兩件事情,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一個是告大虎漢奸,一個是誣陷震華,但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千方百計的要阻止震華上大學,校長認為,韓****身為公社革委會主任,為了達到個人的目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對震華和震華的父親,進行誣陷,已經造成了傷害,他懇請派出所民警,對韓****進行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