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長成 第71節(1 / 2)

端王靠在椅子上笑,他和皇爺爺的氣質有本質上的區別,後者是不怒自威,前者是耀武揚威,她總覺得他不適合做皇帝。

「想不到,這一轉眼,螢螢竟長這么大了。」他有意無意地撥弄著手里的佛珠,「你與朕上一次相見,就是在這間房中,真是有緣。」

容螢最看不得他這種高高在上的勝利者姿態,她勉強擠出微笑,「皇叔有什么話不妨直說,咱們好歹叔侄一場,犯不著這么生分。」

「那倒是。」端王抬手撐著下巴,模樣懶散,「既這么著,朕也不拐彎抹角了。」

他撥珠子的拇指一停,將佛珠扔在一旁。

「你來這兒有什么企圖,朕可是一清二楚。」

容螢心上一凜,表面上的笑容卻依舊未改,「皇叔是什么意思?」

「此處沒有外人,不必裝傻充愣。」他笑得陰冷,「你對朕恨之入骨,這么心甘情願的跑來和親,真是以為朕有那么好騙么?」

他果然是察覺到了什么。

不等容螢思考對策,侍奉的內侍舉掌輕拍了三下,殿門打開,兩名大內侍衛押著一個渾身是傷的人走進來。

第一眼,容螢嚇了一跳。

第二眼的時候,她開始覺得奇怪。

等到第三眼……

岑景抬起頭,臉上的血已然凝固,他的嘴唇很蒼白,但那雙眸子卻清澈無比。

☆、第56章 【無絕期】

容螢看到岑景的那一瞬,渾身都在發抖。

端王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似乎很愉悅,「潛在朕身邊多年的鷹眼,五弟的爪牙,能靠你把他找出來,朕還應該謝謝你才是。」

容螢咬了咬牙,回過頭來,「真卑鄙。」

「卑鄙?可笑。」端王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你說朕卑鄙,難道自己就干凈了么?若不是你圖謀不軌,朕也沒那個機會。藏得倒挺深啊,這么多年了今日才逮到……」

錢飛英的臉色顯得非常難堪,他企圖辯解:「皇上,岑副將跟隨微臣出生入死已有四五年,絕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這其中……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朕還沒追究你的責任,你倒是反問起朕來了?」端王把那串佛珠拿在手里煩躁地撥弄,「他是你的下屬,自己麾下的人居心叵測,你竟連一絲察覺都沒有?我看你這個總兵也不用當了!腦子里裝的全都是草!」

錢飛英自知理虧,登時啞巴了,不敢吭聲。

端王冷冷掃了他一樣,抬手示意手下人把岑景押走。

「慢著!」容螢上前一步,「你要對他做什么?」

她擋在他身前,這個舉動,令岑景著實意外。他費力地抬起頭,血霧中只能見到一個纖細的背影……

「都自身難保了,還要管旁人的閑事?」端王語氣散漫,「這種人不殺,莫非留著過年?……帶下去。」

「不行!」兩邊的侍衛正要動手,容螢卻固執地立在他跟前,「你敢動他,就不怕我不去和親?」

體內的血似乎就要流干了,毫無力氣,岑景艱難地牽住她衣擺。他想叫她別和端王硬碰硬,到這一步就夠了,再走下去會對她不利。可他實在是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

「和不和親,可不是你說了算。」座上的人一聲冷笑,「自不量力,你腳下踩的是誰的江山,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還真把自己當成大郕的公主了?」

他的話容螢找不到任何理由分辨,滿腦子在想要如何應對。

「怎么?」端王似乎瞧出端倪,「打算用自盡威脅?你若肯安分,尚有一兩天好日子可過,你若不安分,朕有的是法子叫你安分!」

見他已有不耐之色,當值的內侍忙朝下面的人遞眼子,「都愣著作甚么,還不把公主攔住?」

得了令,兩名侍衛立馬一左一右擒住她胳膊,容螢剛想掙扎,猛地被人拽到一旁,抬眼一望正是居河,他高出她一個頭,眼瞼垂下來,凶神惡煞的雙目里不帶喜怒。

再回頭時,跪在地上的岑景已被人拖走,長長的血跡一路延伸,只是他那雙眸子一直在看著她。

直到被拉出殿外,視線都似乎停留在她身上。

容螢一輩子也忘不了他那時的神情,好像很悲涼,又似乎很滿足,有卸下一切重擔後的輕松,也有一份遺憾夾在其中。

在她下定決心要復仇的時候,有人告訴過她,這條路會走得很坎坷,也會有很多人因此死去。她那時懷著雄心壯志,可真當要面對死亡,心里終究還是有歉意的……

正午,天色暗沉,烏雲低低的壓在頭頂。

刑場之上跪著一個狼狽不堪的人,他幾乎是從血水里撈出來的,從頭到尾鮮血淋漓。

斬首的命令下的很急,劊子手不敢耽擱,接過酒碗,大飲了一口,剩下一半皆噴在刀刃上,青天白日,照著那刀鋒格外凌厲。

他將此人的黑發撥開,露出修長的脖頸,手臂高高一舉,毫不遲疑地砍了下去。

明晃晃的刀光閃電一般刺目。

……

陸陽還記得在那個七年,當他趕到菜市口的時候,刑場上看熱鬧的人已經散了,地上橫著一具屍首,鮮血自頸部蜿蜒,頭顱在很遠的地方。

他連收屍都不能,只能遠遠的望著,等到黃昏日下,才有人趕來匆匆將人拖到亂葬崗埋了。

誰也沒有料到定王的鷹眼其實是有兩個。

出事的前一天,岑景找到他,當時他並不叫這個名字,為掩人耳目,他一直藏在軍中。由於端王無意中透露出的懷疑,令陸陽坐立難安。

「他只怕已經猜到是我了。」

「不一定,你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