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和離意思(1 / 2)

野有蔓草 肉形石 2179 字 2023-04-26

「哈啾!」趙家里,趙野寢間旁的耳房,響起一聲輕細噴嚏。

那間耳房用作趙野的書房,原婉然正拿干抹布擦拭書案桌面,猝不及防鼻間發癢,連忙舉起袖子,總算趕在打噴啑時,以袖掩臉,沒弄臟身前桌上的一沓畫稿。

房里並沒什么灰塵啊?原婉然困惑,揉了揉鼻子,要說傷風感冒,向來只有癸水來前幾天到結束那陣子,她才容易身子虛弱。

想到癸水,她連帶思及懷孕一事,心緒不由沉重幾分。

昨晚趙野又向她求歡,然而不論索要幾回,臨到最是顛狂激昂的當兒,總是由她體內撤了出去,在外頭釋灑精水。

男人往女子胞宮澆灌精水,能使女子受孕,反之,則可以避免懷胎。這點常識,原婉然還是曉得的。1

也因此,趙野出門後,她回想夜里的纏綿,無意間驚覺,從兩年前圓房至今,趙野從未在她身上播種。

一次是巧合,兩次、三次……兩年前後皆如此,那便是存心不要孩子了。

原婉然為這個發現茫然。

以她的見聞,夫妻無子,不出三種情狀:生不出、養不起、不願生。

趙野生得出,至少他自認生得出,方才刻意避子。

要說養不起,他們家並不缺孩子一口吃食。趙野提過,他受人委托作畫,養家綽綽有余,讓她把綉作當消遣,不必賣力掙錢。

那么,趙野是不願生了?

對於趙野不願生,原婉然所能想到的症結,在於他討厭孩子。

然而自己搬遷進城那日,鄰家女娃兒見了趙野,那股熱乎勁兒,必然平日便與他相處極融洽。

既然喜歡孩子,卻又防她懷孕,那便是無意跟她生兒育女了。

為什么?原婉然陷入沉思,擦桌的手不知不覺頓下,擱在畫稿上。

趙野待她的好處擺在那里,對她做下避子決定,必定理由正大,不含惡意。

是否她哪里不足,令趙野不放心與她生兒育女?

她和趙野團聚不久,漸漸熟稔,暫且並無生兒育女的打算,可是已經把對方當家人看待,若是他信不過自己,到底要難過。

原婉然思量著,一個念頭電光火石劃過腦海,悚然一驚。

當初她一心跟著韓一,韓一卻起意和離,如今會不會舊事重演,自己定下心跟趙野過日子,趙野卻並無意願?

誠然這些時日,趙野待她甚好,床笫間也頗見熱情,可當初韓一處處照顧她,甚至不惜以身相護,到頭來呢,隱晦提議彼此分開另過。

原婉然回溯他們這椿姻緣的源頭,出於兄弟倆趕在出征前留後,但趙野彼時便行避子之舉,分明對生子毫無興趣。如此推斷,他們兄弟倆,獨獨韓一有心成親,趙野八成隨韓一行事而已。

那么,趙野現下與她同住,或許同兩年前一般,並非真心成家,不過遵循韓一的決定,盡著道義和人情,把她帶在身邊,搭伙過日子。

這么一來,趙野阻止她受孕的事便說得通了,已經有了她這個家累,更多的羈絆能免則免。

原婉然腮上滾燙,她早前還操心萬一趙野闖禍,該怎么收拾,到頭來,是自己給人家添麻煩。

驀然另一個疑問冒上心頭,讓她暗叫不妙:趙野曉得韓一考慮跟她和離嗎?

八成不曉得,她忖道,趙野原本不熱衷成家生子,不過韓一怎么說,他怎么做罷了;一旦知悉韓一對她存了分崩意思……是否一般辦理,再次韓一怎么說,他便怎么做?

原婉然手抵桌面,支撐微微搖晃的身子。

她全心等待韓一回來,都忘了和離這事。

萬一她成了下堂妻,能去哪里?韓一把田宅給了她,就算她厚著臉皮接受,一個下堂婦獨居,怕要招惹麻煩、閑話。

留在京城的話,在這個地界,她只熟悉綉庄,對於哪兒能讓孤身女子落腳、開銷多大,皆無頭緒。

屋外墨寶驟然汪汪大叫,把她嚇了一跳,人轉向聲音來處,挪動的手帶起衣袖,掀過下方那沓畫稿,白底黑線的紙張紛紛落地。

她趕緊蹲下收拾,收了一兩張紙,上頭畫的無非花鳥,可其它散落地上的畫稿,教她見了一驚,不覺往後退身,一個不穩跌坐在地。

那些稿子的背景分了屋內外,在房內則金窗玉檻,珠簾綉幕半卷,在屋外則小亭深院,奼紫嫣紅開遍,一派富貴風流氣象;景中總是一男一女,或赤精條條,或衣衫半褪,袒胸露臀,在榻上、地上、山石上等等地方,以不同姿勢交合,表情痴迷歡快。

原婉然直了眼愣住,攢緊的花鳥畫稿,抵在突突心跳的胸口。

墨寶叫聲變急了,她回神細聽,大門似乎響起剝啄聲,一時顧不上深究那些畫稿的來歷,胡亂收拾一通隨手擱回桌上,匆匆出房應門。

大門一開,地上立著一個小不點兒,六七歲左右,原婉然認出那是她搬進城頭一天,聽到趙野有老婆,哭著跑回家的鄰家女娃兒,乳名叫小容子來著。

來者是客,原婉然打起精神招呼。

「小容子,吃過早點了嗎?」她打量小女娃來找趙野,正要說「你趙叔不在,要進來玩嗎」,小容子先發話了。

「今兒不找趙大哥,找你。」童稚的小圓臉神情嚴正。

原婉然這才留心小容子一手環抱一只粗大竹筒,一手拎著紅綢小包袱,雖則納悶緣故,依然先把她讓進屋里。

因為是小客人,原婉然沒在堂屋接待,徑領她往自己住的東間上炕坐。

「喝香片好嗎,還是喜歡烏梅湯?你趙叔早起熬的。」她問,又拿出零食,灑上糖霜的白透瓜條、棕紅帶絲的金絲蜜棗、褐黃的黑糖姜片、蜜蠟黃的蜜餞海棠、金黃的梨脯、深紫紅的蜜餞溫桲……幾色蜜餞果脯擱在黑漆米白底大攢盒里,五彩繽紛。

小容子在家並不缺吃食,卻也忍不住說:「你家零嘴忒多。」

「你趙叔買的。或者你中意吃咸的?有豬肉干。」

原婉然言語溫柔,笑靨親切,小容子本來帶著兩軍陣前相見的防備和緊張,漸漸氣色平緩,甚至不大好意思。

「哎,大姐姐,我不是來嗑牙的。」

「那你是?」

說到正題,小容子把放在炕上、自己身旁的竹筒放上炕桌。那竹筒對孩子來說頗具份量,她很使了些勁才抬上桌面,挪動間,竹筒內發出金屬相擊的鏗鏘響。

原婉然留心那竹筒上端開了一線細孔,大小投銅鈿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