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1 / 2)

珠聯璧合 泊煙 2633 字 2023-04-29

韋姌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見九黎的大祭日,烹牛宰羊,張燈結彩。王燮將面粉塗在她的臉上,她追著他在巫神廟前的廣場上亂跑,韋懋和王嬙笑著看他們。

韋堃呵斥了幾句,他們也不怕,她還鬧著韋懋將她舉高,去拿掛在樹上的小紅燈籠,山風吹響每家掛在門前的石片,他們笑得很開心。

她睜開眼睛,已經是白晝。日光暖融融的,但這里並不是九黎,心中沒來由地有些失落。

陽月守了一夜,原本支手靠在床邊打盹,覺察到韋姌醒了,連忙爬起來問道:「小姐,你好些了么?」

「我沒事了。」韋姌掀開被子下床,「誰送我回來的?」

陽月愣了下,想起蕭鐸的交代,便說:「……是高總管。他還轉告了軍使的話,說這件事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是原諒了她么?韋姌還想今日就主動去柴氏那里請罪,既然蕭鐸說了到此為止,那她便不多此一舉了。余下的事他自會處理好的。

她來蕭府幾月,兩個人本就聚少離多,他在與不在,對她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她偶爾想家,便拿出阿爹寄來的東西摸一摸看一看,此外便沒有什么念想了。

吃了早飯,韋姌坐在榻上悠閑地看書,如往常一樣,只是拿起杯子喝水的時候,瞟到了手邊的字帖。他去京城之後,她閑來無事又開始練字,筆鋒之間已經隱約有幾分他的凌厲架勢了。

侍女跑進來,跪在地上,將一封信呈上。韋姌接過來,落款是羅雲英。她將信拆開,里頭就一行字:「張勇狡猾,助我。」

韋姌看完之後,便起身問道:「軍使可在府中?」

侍女搖頭:「不在,一早便去軍營了。」

韋姌又問:「那二公子呢?」

「應當在薛姨娘那里。」

韋姌也不再多問,直接朝外走去。

……

出事後的幾日,薛氏一直都睡不踏實。當日她莫名其妙地被柴氏指派去與蕭成璋籌備葯草,等到天擦黑回到府中,朱氏和王雪芝就已經出事被關起來了。

聽說她們合謀奪了玉鑰,要去開金庫,她的雙腿就嚇得發軟。

至今,她還沒見到王雪芝,也不知柴氏要如何處置她。

那王雪芝可是堂堂的侍郎千金,得到太後的寵幸。過府之前,薛氏一直盼望著她能給蕭成璋助力,將來也好在蕭鐸面前挺起腰板。哪想到竟是這種結果。難道她兒子這輩子真的就沒有翻身的機會了?他們娘兒倆要一直被欺壓著?

她又震驚,又懊惱,還有幾分希望落空的沮喪,身子便有些不爽利,躺在床上幾日了,都是薛錦宜在侍奉湯葯。

醫士又來給她診了脈,稟報蕭成璋:「二公子,薛姨娘這是郁結於心,葯石難達,得多加疏導。」

蕭成璋看了眼床上的薛氏,讓回香把醫士送出去了。

薛錦宜喂了薛氏一口水,抿了抿嘴唇說道:「姑姑,您還是想開些。那王雪芝犯下此等大錯,最好的結果也是要遣回娘家去的。她把表嫂害成那樣,表哥不會放過她的。聽說表哥昨晚審了那個朱嬤嬤兩次,凌晨的時候,朱嬤嬤就被人從後門拖走了。」

「唉……我兒造了什么孽喲!居然娶了這種女人回來。」薛氏捶著胸口說道。

蕭成璋坐在桌邊,拿起桌上的一粒橘子剝開了吃,幸災樂禍地說道:「我早就跟你們說過,這個什么王雪芝,又沒教養又彪悍。在京城的時候就打死過人的,你跟父親非要我娶她,好了吧?差點釀成大禍。不過現在這樣也好,母親肯定要我休了她,我就能跟我的阿英在一起了。」

薛氏斜了他一眼。真不知這個兒子是不是缺心眼。那羅雲英跟王雪芝能比嗎?

回香送了醫士回來,對蕭成璋說道:「二公子,大少夫人在外面,請您出去一下,說有要事跟您說。」

蕭成璋連忙把最後一瓣橘子塞入口中,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娘,我先去了!」

薛氏搖了搖頭,只覺得頭疼欲裂,又躺下去了。

***

天雄軍的軍營在鄴都以南三十里,傍著漳水。眼下營中正在操練,喊聲震天,校場上馬軍步軍依陣排開,井然有序。

帥帳之中,蕭鐸身穿盔甲,手點輿圖,與諸將說著此次出兵東境的計劃。他對眾人說道:「我知道與契丹一戰,曠日持久,諸將還未從疲累中緩過勁來。但國家有難,大丈夫當仁不讓。更何況天雄軍乃是使相的親兵,大漢第一牙兵,更不能落於他人之後。此戰勝後,朝廷必將大加封賞。我個人所得財帛,盡予諸位!」

一時之間,群情激揚。亂世中的丘八爺,把腦袋提在手里打仗,有今日沒明日。話說大些是為了建功立業,更多的則是為了撈好處,睡女人。蕭鐸深諳他們的秉性,每回朝廷封賞,他都將大部分的財帛拿出來犒賞部將,這些人得了好處,自然對他死心塌地。

蕭鐸看他們士氣高昂,倍感欣慰,手點了章德威道:「行軍兵馬使章德威聽令。使相的軍中缺少前部督先鋒,此戰,你隨使相左右。」

章德威愣了一下,隨即應道:「末將聽令!」

眾將陸續走出帳外,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話。這一去打戰又得幾個月,家里的炕頭都還沒睡熱,心中難免有些微詞,但想到很快又有銀子入囊中,立功還可升職,這些微詞也就都吞回去了。

蕭鐸還在帳中,拿著水囊仰頭喝水,眼睛盯著沙圖,表情是一貫的認真專注。李延思走過來道:「軍使,新兵征募已經完畢,但還需操練,也不知他們能否堪大任。雖楊守貞才是三路叛軍之首,但軍使將天雄軍主力盡皆調給使相,我們這一路帶著新兵,恐怕會很難打。」

蕭鐸看了李延思一眼,勾起嘴角笑道:「不是有你隨軍督戰么?對了,新征募的士兵中,可有此人?」他將袖中的黃紙遞過去,李延思展開看了看:「來自洛陽的倒不少,叫這個名字的,我印象中是沒有。稍後讓軍校對一對名薄。不知此人有何特別之處?」

蕭鐸蹙眉道:「此人乃周嘉敏所薦,但我不欲用。」

「這又是為何?」

蕭鐸便將前幾日審問朱氏的事情,與李延思說了:「我派人去京城,沒有找到邵康。而邵康欠賭之人,似乎極有背景,如何都查不出來。朱氏第二次所言應該為真。」

李延思會意:「那據朱氏供認,有人挾制邵康,讓她如此行事,但她卻不知那人是誰,只通過張勇來傳遞消息。張勇到現在還未抓到,所以無法盤問。軍使懷疑是……二小姐?」

蕭鐸擺了擺手:「眼下尚無明確證據,也有可能是李籍,但我不想用她所薦之人。若此人不可用,納他入營,旁人會說我蕭鐸聽憑一女人擺布,公私不分。若此人可堪重用,提拔上來,將來難保不為她所利用。是以,不用。」

李延思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蕭鐸斜他一眼:「有事就講。你幾時學會了章德威那套?」

李延思一笑,道:「其實也沒什么,軍使的顧慮屬下都明白。只是,軍使這幾日夜夜睡在軍營,何以不回府?當真是軍務繁重,還是為避開夫人?」

蕭鐸斂起表情,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李延思坐在蕭鐸的下首,用一個認識多年的老友,而不是下屬的口吻說道:「事情我都從慎之那里聽說了,他本要親自來見你陳情,但被我阻攔了。軍使在戰事上如此果決,怎么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卻變得優柔寡斷了?我知你氣夫人所為,但你可有替夫人想過?」

蕭鐸的目光投向他,帶了幾分不滿:「難道我對她還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