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1 / 2)

珠聯璧合 泊煙 2744 字 2023-04-29

蕭鐸這才收回目光,側身避開逃出來的人群, 走進茶樓之內。

樓中煙氣熏人,大堂正中的地上躺著個人, 幾個膽大的男子圍在旁邊,竟也不去逃生。

魏緒蹲在地上, 手探向那人的脖子,抬頭對蕭鐸搖了搖頭。

蕭鐸見死者是個女子, 且眉目之間跟鄭綠翹有幾分神似,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

「年紀輕輕的,就摔死了,可惜啊。」圍觀的人中發出一聲嘆息。

「我看著她從三樓的窗子那兒跳下來的,估計是被火勢給嚇到了。好端端的, 誰能想到會著火呢。」

蕭鐸看了魏緒一眼,率先走出茶樓, 負手看著天色沉思。巧合?他剛要抓鄭綠珠,人便摔死了。線索到這里就全部中斷了。他隱約覺得這並不是事情的真相,但已經死無對證。

「茂先!」身後有人叫了他一聲,他回頭,看到周嘉敏讓另一個年輕的女子呆在原地,獨自走了過來, 面色慘白。

「我與宋小姐約鄭姨娘喝茶聽曲兒,本想等你過來,沒料到出了意外。」她的聲音也有絲發抖,「前一刻人還好端端的,現在就……」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想必也受了不小的驚嚇。

蕭鐸沒說什么,只對她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

周嘉敏看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兩只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他們之間到底是生分了。她又怎會不知,蕭鐸讓她約鄭綠珠,實際上就是在試探她呢?他從未對她放心。

這個男人已經不似從前,或者說,從他把她放下之後,他們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可世上有些人就是這樣,握在手里的時候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了,又拼命地想要挽回。周嘉敏不願意做那種搖尾乞憐之事,她要讓蕭鐸自己知道,誰才是他正確的選擇。

這邊出了命案,自然有人跑去報官。開封府判官韓通聞訊趕來,命官差將在現場的人都帶到茶樓對面的茶棚里一一盤問,得知死者是國舅爺李籍的寵妾之時,他嚇得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下頂上的烏紗帽可有點危險了。

一個官差跑到韓通身邊說道:「大人,有個人想見您。」

「見……見什么見!沒看到這里都出人命了,本官正忙著嗎!」韓通揚眉喝道。

官差噤聲不敢言,又一人高聲道:「韓大人好大的架子。」

韓通皺眉,推開官差,正想看看哪個不知死活的人敢這么說他。一看蕭鐸負手立在那里,連忙換了臉色,起身作揖道:「蕭軍使,不知是您要見本官,失敬失敬。」

按照官品來說,他是在蕭鐸之上的。畢竟蕭鐸沒有領東京留守的職務。但亂世之中,真正掌握說話權利的是軍人。文官的氣場自然就弱了幾分。更別提蕭鐸背後是蕭毅,官居高位,等閑也招惹不起。

蕭鐸走過來坐下,也不跟他客套:「韓大人一起坐吧,我只是想聽一聽茶樓里的人的證詞。」韓通心里不由地突了下,沒想到蕭鐸居然要親自過問一樁命案,他的汗流得更多了。

他先把茶樓的老板叫到面前:「你說吧,茶樓好端端的為什么會著火?」

那老板是個中年清瘦的男子,他哭喪著臉說:「小的也不知道。只是中秋快到了,買了些爆竹煙火放在三樓拐角的房間里,近來天干物燥,茶樓又是木質建築,心里頭放不下,正想著換個地方。沒成想今日就出事了。唉……小的也沒想到會弄出人命啊,是那婦人自己嚇破了膽,慌不擇路,從窗戶跳了下去,真不關旁人的事。」

韓通看了蕭鐸一眼,蕭鐸點了點頭,韓通才對茶樓老板說:「你去旁邊,在口供上畫個押,本官隨時還會傳喚你。」

茶樓老板應了聲,就被官差帶走了。

蕭鐸知道這起案子多半會以意外定論。若不是意外,那背後之人必是將所有的細節都考慮得周全,他就算派人查也查不出什么來,與如同人間蒸發的邵康一樣。這幕後之人若是沖著他來,他倒沒什么好怕的。他擔心的是,自己即將出征在外,他們會對蕭府中的人,尤其是韋姌下手。

一想到這些,他心中就難安。有時他真恨不得把韋姌變小了,隨身帶著,他就不用患得患失了。

蕭鐸起身,韓通欲送,蕭鐸抬手道:「韓大人辦案吧,不必多禮。」

「您慢走。」韓通賠著笑臉,目送蕭鐸遠去。

宋瑩和周嘉敏還站在茶樓外面,看到官府的人用擔架將鄭綠珠抬出來。她身上蓋著白布,侍女跟在擔架旁邊哭泣。

「嘉敏姐,今日我們不把鄭姨娘約出來,她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了?」宋瑩靠在周嘉敏的懷里,喃喃地問道。

「這是她的命,怨不得你我。」周嘉敏拍著她的肩膀,眼神卻是極其冷漠的。

***

薛氏自從王雪芝出事之後,整日里唉聲嘆氣。想跟蕭毅說再給蕭成璋安排門親事,但蕭毅每日早出晚歸,忙於軍務,顯然沒心思聽她聊這些家長里短的瑣事。

她又想著讓柴氏做主,柴氏倒是不反對她再為蕭成璋擇親,讓她自己去挑京中的貴女,挑中了便派個人上門去問問人家的意思。柴氏的意思是,娶妻當娶賢,倒不一定非盯著高門大戶。她也不覺得高門大戶的小姐會看上蕭成璋。畢竟王雪芝是因名聲不好,又與家中的護院私定終身,王汾怕事情泄露出去,這才著急把親事定下來。

薛氏心中卻有自己的小九九,普通的女子怎么能壓住韋姌?韋姌現在春風得意,既被蕭鐸疼寵著,又被柴氏看重,說不准再過一陣子薛氏手里的中饋都要交出去了。薛氏想,再不找個幫襯自己的人可怎么行?

她看中了幾戶人家,雖然不如王家顯赫,但都是嫡女,興沖沖地派人上門去說親。可不久,派去的人就灰溜溜地回來了。

一開始人家以為是替蕭鐸去說親的,熱情款待,還把家里的姑娘誇得天花亂墜,說是做個側室也無妨。結果一聽說是給蕭成璋說親,態度立刻就冷淡了不少,還以各種借口推諉,最後自然是談不成了。

偏偏蕭成璋自己根本就不上心,整日里也不做正事,薛氏一勸他,他就把與羅雲英的事提出來。薛氏一口氣堵在心上,悶悶不樂,倒真是病了。但她也不敢說,就怕自己這一病,那管家的權利就旁落了。

韋姌陪著柴氏在花園里散步,柴氏尤喜歡月季,韋姌便叫人在花園中專辟了個月季園,命花匠搬來了京城中所有能買到的品種進行移植。月季的適應性很強,木籬笆和花架上綻滿了紅粉的花朵,間或有白色或者黃色的點綴其中,香氣濃郁。

韋姌扶著柴氏在石凳上坐下來,柴氏面帶笑容:「短短幾日功夫你怎就能把這園子建起來的?」

韋姌倒了杯茶過去:「母親,都是高總管能干。」

高墉連忙上前,躬身道:「少夫人這話可就過謙了,小的只是個跑腿的,所有調度,設計,都是少夫人親力親為。夫人,您別看少夫人年紀小,端的那架勢,真真是個管家的材料。」

柴氏低頭喝了口茶,笑道:「薛姨娘那邊不是正病著?韋姌,你嫁過來的時日也不短了,府中的事,替薛姨娘分擔些吧。」

薛氏扶著回香正過來,聽到柴氏的話,渾身一僵。

「薛姨娘管家一向管得很好,她若需要我幫忙,自會向母親開口。母親知道我是個懶散的,又不是打小學的這些,所以還是讓我繼續偷懶吧。」韋姌柔聲回道。

她骨子里是個做事認真,但又生性懶怠的人。別說蕭府家大業大,她要管就要管好,肯定弄得心力交瘁,就是尋常的小門小戶,只怕管家都不容易。她打小,學醫學不成,練字練不好,可謂一事無成。平日蕭鐸在房中處理公文的時候,她靠在他的背上看書也能打發一下午的時光。

誠然,蕭鐸能給她一個下午安安靜靜看書的機會著實不多。

比如前日他要吃橘子,她剝了之後,就整粒遞給他,哪知道他非要喂。她便耐著性子,掰了一瓣遞到他的嘴邊。他吃是吃了,還把她的手指都咬進了嘴里。最後吃的自然不是橘子,而是她。

當時他們就在榻上行事,連窗子都沒關上。窗外偶有侍女三三兩兩地談笑經過,聞聽屋中的動靜,一下子噤聲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