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1 / 2)

珠聯璧合 泊煙 2938 字 2023-04-29

中原戰亂頻繁,百姓飽受戰爭之苦,還要遭受契丹鐵騎的□□。高祖建國,好不容易穩住了風雨飄搖的中原大地,戰火卻再次燃起,只為了某些人的私欲。

淄州刺史想想那棄城而逃的楊守貞父子,將他們一城軍民棄如敝屣,還下令他要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他憑什么要拿這么多條無辜的性命去給這不仁不義的主子鋪一條逃生的路?當初楊守貞舉旗易幟,沒問過他們的意思,如今棄城而逃,同樣沒顧慮過他們。

蕭毅若想要軍功,大可攻城掠地,將他們這些叛軍全部殺盡,但他卻沒有這么做,而是送來這三個觸目驚心的大字,給他們最後的機會。刺史仰頭深呼吸了口氣,感覺冰雨打著面龐,腦中漸漸清明,轉頭吩咐道:「下令,開城門!」

還在堅守的士兵們愣了一下,隨即都有些如釋重負的表情。

蕭毅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大雨將四周平野帶起濃霧,氣溫驟降,目不能遠視。他望著那兩扇緊閉的城門,城樓上守衛的士兵還在忠於職守,堅如磐石。眾將都在等他發號施令,既然城中沒有主帥,破城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們不知道主帥在等什么?

胡弘義策馬上前:「使相,打吧!」

「再等等。」

終於,前方傳來沉重的嘎吱聲,城門居然開了!

淄州刺史率著城中的軍民出來,跪在蕭毅的面前,手捧托盤,上面放著淄州的大印。

蕭鐸的身後響起震天動地的歡呼聲,馬踏大地,趙九重感覺腳下的地面仿佛都在開裂。他轉頭看向身旁兩鬢生出華發的主帥,依舊沉穩如山,心中十分震撼。昨日他要求領兵之後,蕭毅雖同意了他的請求,但沒有讓他立刻出發。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原來蕭毅是想把般陽城拿下,讓他可以毫發無損地通過這第一道屏障。這是蕭毅對他這個小將的照顧,也是對他所率的那些士兵的愛護。

而且明知城中沒有主帥的情況下,蕭毅不僅沒有下令一舉攻破城池,而是等待他們歸降。主動歸降按照漢律可以免於死罪。這對大漢,對百姓來說,都將是幸事。

此刻,趙九重第一次領悟到,那些橫征暴斂,魚肉百姓的藩鎮節度使,根本就不能稱之為軍人。一個真正的軍人,能給國家和百姓帶來的是庇護和安定。難怪蕭毅能教出蕭鐸那樣的兒子,虎父焉有犬子?

蕭毅感覺到身旁敬仰的目光,轉身對趙九重點了點頭:「去吧。」

「末將得令!」趙九重大聲喊道,率著上百騎兵絕塵而去。

***

漢宮崇元殿,朝臣正在議事,漢帝依舊是心不在焉地聽著。

東邊的戰事進展順利,蕭毅不愧是老將,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淄州般陽城,只是讓楊守貞父子給跑了。張永德那路也進展順利,永清節度使節節敗退。反而是三路叛軍中最弱的泰寧節度使,與最善戰的蕭鐸成了膠著之勢。

蕭鐸圍著泰寧節度使在濮陽,遲遲不攻。漢帝派了三個信使前去催問蕭毅,蕭毅卻一次都沒有回信,蕭鐸也依然是沒有動靜。漢帝摸著扶手上的龍頭,眸色深沉,蕭家父子竟然這么快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眼下朝臣在議契丹的國事,耶律都莫殺了皇太子,成了遼國的新皇。他正在整頓國事,很有可能再次揮兵南下,一雪前恥。畢竟對於游牧民族的契丹來說,廣袤的中原大地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

漢帝看向文官列前排的劉寅正在與人爭論,眸中閃過狠戾之色。前次他喚傀儡戲的班子到宮中來表演,正演到興頭處,不知劉寅從何處得到消息,竟來到他面前把戲班子全都趕走了。他堂堂天子,顏面掃地,當真可惡至極。仗著自己是先帝的舊臣,就可如此挾制於他?!

朝臣爭論不休,有的要提早准備糧草以備戰,有的說杞人憂天。漢帝想要插嘴說兩句,但那些老臣的聲音比他還大,根本沒有人要聽他說話。這些先帝留下的老臣向來跋扈慣了,自認有開國之功,又有輔政的遺命,一直不肯放權,牢牢地壓在他的頭上。

漢帝一臉晦暗,覺得自己再不反擊,恐將永無翻身之日。

這時,王汾上前稟道:「陛下守喪期已滿,可以立後了。」

李籍看到漢帝臉色不好,忙跟著問道:「陛下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這句話把諸位大臣從爭吵中拉了回來,又爭先恐後地向漢帝推薦自己家族中的適齡少女。漢帝大吼一聲:「夠了!」

崇元殿這才安靜了下來。

「立後一事再議,退朝!」漢帝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崇元殿,吩咐宦官去往太後的壽康宮。

壽康宮中,韋妡俯身在銅盆里凈手,仔細聽著身後的動靜。韋懋跪在太後的榻前,診脈之後說:「太後的病已經稍有起色,疼痛的次數也減少了。草民已將試過的葯方都交給太醫院,明日起就讓太醫繼續為太後調理。」

「怎么,你要走?」李太後蹙了蹙眉。這些日子她的確覺得好多了,還想著韋懋若能留下來,自己的心絞痛或可痊愈。

韋懋伏在地上說道:「草民家中來了急信,妻子有孕但胎極不穩,心中十分掛念,還請太後體察。」

李太後看了眼手腕上的紫檀佛珠,抬手道:「起來吧。你勞苦多日,哀家賜你金銀各五十。這已經很少,權當做一點心意,你就不要再推辭了。」

韋懋本想謝絕,這些日子,李太後賞了很多的東西,都被他回絕了,這次再推辭,顯然說不過去,便順勢謝恩了。

「還有韋妡……」韋懋張了張口,李太後道:「這丫頭性子嫻靜,任勞任怨,哀家很喜歡,倒想多留她幾日……不如問問她自己的意思吧。韋妡,你過來。」

韋妡連忙走過去,跪在韋懋的身邊說道:「民女願留下來,侍奉太後。」

韋懋愣住,看了韋妡一眼。李太後露出笑容,點了點頭:「正好哀家也不舍得你走。」

韋懋知道自己若要強行把韋妡帶走,恐怕今日連這壽康宮都出不去。不知不覺間,韋妡已經收買了太後的心。她的去留已經由不得他來做主。

韋懋不得不獨自離去。

他走了以後,韋妡坐到李太後的身後為她按壓肩膀。她的手法好,穴位拿捏得准,比宮女捏得不知舒服多少倍。剛開始,她是跟著韋懋一起進宮,然後太後便屢次單獨召見她,最近連皇帝也常來壽康宮了。

李太後閉著眼睛,屏退了殿上的人,忽然問韋妡:「你留下來,並不是為了哀家吧?哀家瞧著皇上好像對你像有幾分意思?」

韋妡的手頓了一下,連忙解釋道:「太後說哪里話?皇上只是覺得與民女聊得來,偶爾讓民女陪駕說話罷了。」

「哦?你們都說了什么?」李太後隨口問道。

韋妡自如地回答:「就是說些民間的事。民女在宮外看到的新鮮有趣的表演,都說給皇上聽。皇上說他這只雀兒,大概飛不出皇宮的高牆了……」

李太後沉默了一陣,出神望著旁邊鎏金的博山爐,直到外面傳來宦官的唱叫:「皇上駕到!」

韋妡連忙起身跪迎,李太後也坐了起來。漢帝進來,先向李太後行禮,然後命韋妡從地上起來。他坐著與李太後說了一會兒話,就提出讓韋妡陪他回滋德殿。

李太後沒有不允的道理,特別是聽了韋妡那段話後,對漢帝還生了幾分憐惜之情。漢帝好玩不近女色,後宮中至今也沒什么女子,若能有一個體己知心的人,也不是壞事。何況韋妡的性子柔順,極好掌控,不用擔心霍亂後宮。

壽康宮到滋德殿,是一段不算短的距離。秋高氣爽,有鳥雀成群停在宮牆上啁啾。漢帝駐足仰望,眼中流露出羨慕之色。

「你說,當皇帝有什么好?」漢帝嗟嘆道。

韋妡笑了一下:「記得民女第一次在花園中看見皇上時,皇上正在斗將軍蟲。民女沒認出您是皇上,還向您問路。您好心地指了路,民女那時候還想,這宮里頭的人,也不都是那么冷漠的。至少您讓民女知道,皇帝還挺平易近人的。」

漢帝扯了扯嘴角,看她:「你覺得,朕是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