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1 / 2)

珠聯璧合 泊煙 2895 字 2023-04-29

蕭成璋看瞞不過去,就坦白說道:「回香最近好像真的撞邪了。先是說見到了玉鸞,然後又看到了玉鸞的手絹,接著在玉鸞過去的住處撿到了一枚帶血的銀簪子。我娘說……是玉鸞回來報仇了。」

秋芸嚇得松了手里的帕子,忙俯身去撿。柴氏端著茶杯,聞言頓了一下:「玉鸞?」

蕭成璋看了尚不知情的韋姌一眼,應道:「對,就是那個玉鸞。」

柴氏神色如常:「這擺明了是人為,怎可能是撞邪?我蕭家上下行得正坐得端,不怕鬼魂來復仇。韋姌,此事便交給你去查辦。務必將這個內鬼抓出來。」

「是。」韋姌輕輕應了一聲。

蕭成璋愕然地張開嘴:「母……母親……」這件事怎么能交給大嫂來查呢?那當年的事她不就全知道了?

「無妨,你去幫著你大嫂吧。該說的盡管說便是了。」柴氏知道蕭成璋的顧慮。但她不想瞞著韋姌,瞞到最後,反而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事端。身為高門里頭的女人,不能永遠只看那些好的,光鮮的一面。柴氏知道蕭鐸現在與韋姌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陡然提出玉鸞的事恐怕會讓她一時難以接受。但若這點打擊都受不住,將來也做不了蕭家的主母。

蕭成璋沒想到柴氏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到他的手上。從北院出來,一直走到廊下,接觸到韋姌詢問的目光,不得不把當年的事竹筒倒簍子一樣說出來。

玉鸞原是蕭鐸身邊伺候的一個侍女,照顧蕭鐸幾年了。後來蕭毅見蕭鐸迷戀周嘉敏不可自拔,玉鸞又頗有幾分姿色,剛好蕭鐸年紀也到了,便命仆婦將玉鸞送到了蕭鐸的床上。那夜幾個仆婦得了蕭毅的命令,就在床邊看著,蕭鐸不得不與玉鸞行了男女之事。

大概出於好奇新鮮,此後蕭鐸又讓玉鸞伺候了幾次。原本不過是多了個通房,並無人在意。但玉鸞在某日,竟然因為一個侍女私藏蕭鐸寫的一張字,而將其臉抓花。

此事傳到柴氏的耳中,卻認為玉鸞恃寵生嬌,不識大體,下令將她關了起來。

當時蕭鐸在軍營,府中沒有告訴他這件事。

柴氏關著玉鸞以示懲戒,也是給府中眾人敲個警鍾,原打算過段日子就將她放出來。可沒想到玉鸞竟然打傷了送飯的仆婦,從蕭府逃了出去,連夜跑到軍營里找蕭鐸哭訴,說府里有人要殺她。蕭鐸念著情分,托人送她回府,還寫了封信給柴氏求情。

不料,玉鸞打傷的那名仆婦竟然傷重死了。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了,畢竟出了人命,甚至驚動了蕭毅。柴氏問責,玉鸞拒不認錯,一口咬定是有人害她。

蕭毅怎能容蕭鐸身邊有這種女人?玉鸞仗著伺候過蕭鐸,屢屢傷及旁人,怎知有一日不會向蕭鐸動手?於是他親自下令杖責玉鸞,還讓府中的人都去觀看。只不過十棍下去,眾人才發現玉鸞已經有了身孕,孩子自然是保不住了。當夜玉鸞便自縊而亡。

蕭成璋一邊說,一邊偷看韋姌的神色:「那個時候我才八歲,並沒有親歷這些事,多是聽回香跟我娘說的。本來通房丫頭伺候完主子之後,都會喂葯的,不知玉鸞怎么懷上的孩子。不過那件事之後,大哥身邊再也沒有一個通房或是妾室了。」

韋姌沉默良久。她原以為蕭鐸身邊沒有女人,是為了周嘉敏潔身自好,原來不然。而是這段往事給年少的他帶來了太沉重的陰影。他大概真的不善於處理女人之事,或者根本就沒試過把女人放在心上。

韋姌現在聽到這些,已經無法像當初對著鄭綠珠和周嘉敏時那樣坦然。有一個女人,曾經懷過蕭鐸的孩子。那孩子若平安降世,現在都快十歲了。只要一想到這里,她的胸口便悶痛。

每一個女人陷在情愛里的時候,都妄想自己是男人的唯一。當年的玉鸞,雖然身份卑微,但蕭鐸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曾經寄予過深切的希望和感情吧,所以才生了一些妄念,導致蕭毅不能容她。

韋姌素來知道蕭毅對蕭鐸嚴格要求,這樣的要求可能在旁人看來有些不近人情。但蕭鐸之所以成為今日的蕭鐸,正是因為蕭毅一路保駕護航,悉心教導。與其說是周嘉敏成就了蕭鐸,倒不如說是蕭毅這個嚴父成就了他。

「嫂嫂?」蕭成璋叫了一聲,趕緊補充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哥他就是被玉鸞照顧過,也沒把她放在心上。要不然這么多年,也沒再聽他提起過……」

「我沒事。」韋姌擺了擺手,這才發覺已經走到了薛氏的住處。這里到處都貼著符紙,擺著八卦,連正門上方也懸掛著桃木劍,活像是座道場。薛氏和回香正在院里曬太陽,像在談論什么,於這詭異的環境,似乎已經見慣不怪了。

「娘!」蕭成璋開口叫道。薛氏嚇了一跳,拍著胸口道:「兒啊,大白天的,你要將為娘的命嚇掉啊!」她看到蕭成璋身後的韋姌,又起身微微一禮,「少夫人。」

「薛姨娘不用多禮。我聽說了玉鸞的事,奉母親之命前來調查。」韋姌的口氣一如平常。

薛氏愣了下,臉上的血色退去:「少夫人……都知道了?真的是玉鸞,回香跟她同住一屋,對她的東西再熟悉不過。」

韋姌點了點頭:「方才路上二公子都已經告訴我了。你們能把手絹和銀簪子給我看看么?」

薛氏回頭看向回香。回香會意,很快就取了一個桃木盒子來,上面還貼著符紙。她兩手顫抖,臉色發白,好不容易才交給了韋姌,眼里有恐懼之色:「都……在里頭了。」

陽月怕這東西帶煞氣,伸手想幫韋姌開,韋姌卻搖了搖頭。

她將符紙揭開,打開桃木盒,只見里面有一塊桃色的手絹,和一支帶著斑駁血跡的蝴蝶銀簪。她看到那已經變色的血跡之時,想象玉鸞當時經歷的慘烈,胃部不適,側身按著胸口干嘔了一下。

蕭成璋連忙上前,將桃木盒子蓋上拿走:「這東西邪乎,嫂嫂還是別看了。」

陽月連忙扶著韋姌坐下,回香倒了一杯水遞過來。韋姌喝了水之後,緩和了片刻才問道:「這兩樣東西是如何發現的?」

「手絹是夾在奴婢新洗的衣服里頭,奴婢穿衣的時候發現的。原本想著回到從前的住處偷偷給她燒些紙錢,以求心安,哪知道在房門前又看到簪子……」回香憶起那個場景,只覺得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話也說得不利索。

「你們原本住在何處?」韋姌接著問道。

回香老實回答:「原來的住處在洗衣房附近。剛進府的時候,我倆都只是負責灑掃的……」

韋姌凝神想了想。回香是薛氏的近身侍女,衣服自然不用親自洗,一律也是拿給洗衣房。洗衣房的人要在里頭塞一個東西就很容易。而且她們原先住的地方,就在洗衣房附近。洗衣房一般是一府中最下等的地方,平日無人問津,但也極好藏身,看來這個人就在洗衣房里頭。她站起來問道:「陽月,你應該知道洗衣房在哪里吧?帶我過去。」

幾人都不知道她突然問洗衣房做什么,那是府里最低等的侍女仆婦呆的地方,連犯了錯的也一並罰到那處。她這樣身份的人不應該去。

薛氏勸了幾句,韋姌沒有解釋,只讓陽月帶路去洗衣房。蕭成璋不放心,便跟著她們一道去了。

洗衣房的管事嬤嬤坐在長凳上,一邊腿曲起,手上剝了花生吃。這洗衣房是府中最沒有油水的地方,她倒霉分到了這處,自然是要擺擺威風。院里的水井旁分散坐著十幾個仆婦,穿著粗布麻衣包著頭巾,正賣力地在大木盆中浣洗衣物。

管事嬤嬤將花生殼直接吐在地上,又拿了手邊的茶來喝:「你們都給我利索些,別偷懶,聽見了嗎!」

這時,一個侍女小跑過來,低聲道:「嬤嬤,少夫人往這邊過來了。」

那嬤嬤聞言連忙站起來,蹬了蹬眼睛,連忙拍掉布裙上的粉屑,驚奇道:「少夫人到這種地方來干什么?」洗衣房又臟又亂,里頭都是些下賤之人,從來沒有來過韋姌這樣高身份的人。

那侍女搖了搖頭,嬤嬤就跟著她一塊迎到院外去了。

韋姌走到管事嬤嬤面前,嬤嬤只覺得她美如陽春之花,漂亮得驚人,一時也忘了行禮。身邊那個侍女趕緊扯了扯她的手臂,她這才反應過來,行禮之後,臉上堆笑:「不知少夫人和二公子到洗衣房來,所為何事?」

「我問你,洗衣房最近有新添什么人嗎?」韋姌直接問道。

管事嬤嬤想了想,搖頭道:「並沒有。」

「人員絲毫沒有變動過么?你再好好想想。」韋姌皺眉,追問道。

管事嬤嬤不得不再仔細想了想,說道:「有了。王四家的生了病,說讓一個遠房的表姐來代幾天。奴婢看她手腳麻利,就用了。」

「那人可還在里頭?」韋姌一邊問著,一邊已經跨入了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