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1 / 2)

珠聯璧合 泊煙 2989 字 2023-04-29

玉鸞若為私怨回來尋仇,那只是一個人,並不難對付。真正讓韋姌不安的是,玉鸞也是那幕後之人所擺的一粒棋子,與韋妡一樣,周嘉敏也在其中。而這盤棋的走勢已經隱約呈現出來。

漢帝和蕭家父子肯定要站到對立面上去,這樣不死不休的對立,一定有深刻的導火索。眼下他們父子還在為大漢征戰,蕭毅也從來沒有表明過要推翻漢帝的立場。他身為開國之臣,又有先帝遺命,不是被逼到絕境,不會做出等同謀逆之事。一定是漢帝先做了什么……她忽然想到,是蕭家!蕭家上下幾十條人命,現在全都捏在漢帝的手中!

「三叔公,我有個大膽的假設。」韋姌讓陽月去把門關上,平復了一下心緒,緩緩說道,「你說有沒有可能,使相他們還沒回來,漢帝就先對蕭家動手?」

陽月站在門邊,聞言也不免打了個寒顫。雖然這些事她都不太懂,但聽起來很可怕。

顧慎之下意識地說道:「他若先動蕭家,與自毀長城無異,等於斷送了大漢江山。」

是啊,太愚蠢了。韋姌喝了口水,想起曾經看到的漢帝的下場,身首異處。誠然這場斗爭最後肯定是以漢帝的失敗而告終,然而在之前的過程中,誰都不知道曾發生了什么。她始終不能抒懷。

顧慎之看她的臉色,手指輕點了點桌子:「小姌,你把手給我。」

韋姌疑惑地伸出手去,顧慎之按上她的手腕,沉默了片刻,才收回手說道:「你有身孕了,知道么?」

「我……?!」韋姌怔住,緩緩低頭看著腹部。她沒有想過,這么快就懷上蕭鐸的孩子,這種生命忽然在自己體內孕育生長的奇妙,只有當了母親的人才能體會。然而驚喜之余,她又開始擔憂。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她就怕自己和孩子都會成為懸在蕭鐸頭上的一把利劍。

陽月連忙從門邊跑過來,跪在他們旁邊,激動地問道:「顧先生,您說……是真的?」

顧慎之「嗯」了一聲:「滑脈無疑。」

陽月轉而抓著韋姌的手,眼睛都濕潤了:「小姐您聽到了嗎?奴婢其實也有所懷疑,但又覺得您月事向來不准,恐怕懷胎不易。沒想到……軍使和夫人知道了該有多高興!奴婢,奴婢這就去北院稟報夫人。」她說著就起身,然而還未往外走,就聽到著急的拍門聲。

「何事?」韋姌高聲問道。

「夫人,北院那邊派人來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要事。」侍女的聲音很著急。韋姌不得不起身,對顧慎之說道:「三叔公先回去吧。懷孕的事先替我保密。」

顧慎之點了點頭。

……

柴氏住處的幾棵小樹,夏日時郁郁蔥蔥,到了這個時令,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樹下堆滿黃葉,幾名仆婦正彎腰在院中打掃。

進去之前,韋姌回頭又一次叮囑道:「我的事先不要跟母親說。我感覺有大事發生,現在不是說出來的好時機。」

陽月咬著嘴唇,答應下來。

韋姌和陽月隨後進了堂屋,看到屋里坐著個陌生的男子。大概是有客,燭火點得很亮,柴氏的面容則是罕見的嚴峻。

「母親。」韋姌上前行禮。

「這是禁軍的李都頭,是使相四姐的兒子,茂先該叫聲表兄的。」柴氏抬手介紹道,「李都頭,這是我的長媳,茂先的妻子。」

「李都頭。」韋姌與李重進見禮。李重進先是愣了下,連忙站起來,恭敬地回禮:「弟妹不用多禮。」

韋姌在對面坐下來之後,李重進借著喝茶的間隙,眼神不經意地飄了過去。皮膚嫩得如同出水的豆腐,吹彈可破。眼睛像盛滿春水,欲語還羞。還有那兩片嘴唇猶如染了花色,輕輕抿著,讓人忍不住像貼上去撬開。

他還說呢,蕭鐸放著周嘉敏那樣的女人不要,到底看中了這山野丫頭什么。一見到就全明白了。因為韋姌年紀小,自小又長在山中,那樣的靈氣和純凈,豈是周嘉敏這種世故的女人可比的。

不愧是讓男人神魂顛倒的傾國之色。

「母親,究竟發生了何事?」韋姌開口問道。

「還是讓李都頭來說吧。」柴氏看向李重進,李重進便順勢說道:「今日在朝上,議事之時,宣輝使劉大人出言頂撞皇上。本來往日這樣的事情也不少見,眾人都未放在心上。怎知下朝之時,禁軍忽然得了皇命,沖到崇元殿前,將劉大人押下了。」

這變故來得太突如其然,朝臣都始料未及。劉寅被押走之時,還處在巨大的震驚之中,官帽都掉落在崇元殿前的玉階上。

之後便有很多大臣去滋德殿求見皇帝,為劉寅說情。但是跪到宮門要落鑰,皇帝也沒說要赦免。

很多平日與劉寅一樣口無遮攔,屢與皇帝頂嘴的老臣開始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受到牽連。這個懦弱幼小的皇帝,朝臣都以為他是好拿捏的小綿羊,哪想到現在終於扔掉了羊皮,露出他的本性。

「皇上還下令將劉大人的府邸給圍住,所有重臣的家眷也不得再隨意出入京城。王汾大人稱病,還有丞相,禁軍統領等幾位素日里與劉大人交好的重臣,也都十分恐慌。我來主要是給舅母您提個醒,得早作打算。」李重進雖然十分氣憤蕭鐸沒給他前部督先鋒的位置,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跟蕭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關鍵時候,他絕對得站出來護著蕭家。

柴氏深呼吸了口氣,感受到了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從舉家搬到京城開始,這種壓抑便與日俱增,之後還出現了內宅鬧鬼的事情。她面上要鎮定自若,否則闔府上下也會人心動搖。

李重進走了之後,柴氏靜靜地坐在堂屋里頭,向來清明睿智的眼眸,也出現了迷茫之色。她這一生見慣了大風大雨,與蕭家同舟共濟。可在命運的翻雲覆雨手之前,她深深地感覺到了無力。

「你是茂先的妻子,蕭家將來的主母,這件事應當讓你知曉。我找你來,也是一時沒了主意。」柴氏一邊揉著頭一邊說道。眼下前線戰事正酣,信件來往通常需要一月工夫。她就怕信送不出去,就算送出去了,又怕惹他們父子倆擔心。

畢竟,還什么都沒發生。

韋姌輕聲道:「母親,我有個想法。」她看了看屋中的侍女仆婦,柴氏道:「你們都下去吧。秋芸和陽月在外頭守著。」

「是。」

一屋子的人頓時都撤了個干凈,秋芸走在最後,輕輕關上了門。

韋姌走到柴氏面前,說道:「漢帝的性情,陰晴不定,今日是對付劉大人,明日不知會不會對付我們蕭家。我以為不能坐以待斃,到時候漢帝若真要對夫君和父親不利,蕭家便會成為他們最大的牽制。」

柴氏點了點頭:「我也是這么想。但皇帝既然有心扣著我們,絕不會讓我們離開。」

「母親和我太顯眼,離開蕭家很容易被發現,還需從長計議。但是其他人,像二公子,薛姨娘他們可以先喬裝離開。三叔公認識做生意的人,還有薛姨娘的娘家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多路子廣,一定會有辦法的。」

柴氏沉思須臾,總算下定決心:「到了這個時候,能走一個是一個。你派人去把他們母子都叫來吧,我們共同面對。」

韋姌點頭應是。

薛氏本打算睡了,忽然被北院的侍女叫來,仍是睡眼朦朧,打著哈欠。她看到蕭成璋也來了,以為是他又闖了什么禍,緊張地把他拉到一旁:「你又做什么事了?」

「娘,我什么都沒做,忙著抓人呢!」蕭成璋也是一頭霧水。

一到屋里,看柴氏和韋姌的神色,又不讓侍女仆婦在場,心更是往下沉。

柴氏將劉寅被抓的消息說了,同時也道出了她跟韋姌的擔憂。薛氏眨了眨眼睛:「漢帝對付劉大人,跟我們蕭家有關系嗎?使相和軍使可是在幫他平叛保江山呢!」

柴氏語重心長地說道:「前朝覆滅以來,中原混戰,王朝更迭頻繁,君殺臣,臣弒君都不是新鮮事。少帝臨危受命,本就沒有為帝的遠見卓識,否則哪來三路節度使叛亂?而且他又聽信小人讒言,未必能體察使相捍衛江山的一片苦心。為今之計,我們都不能成為使相的累贅。你跟仲槐,先逃出京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