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1 / 2)

珠聯璧合 泊煙 2538 字 2023-04-29

蕭鐸沒看到內容,但已經從眾人凝重激憤的臉色中猜出了幾分。吳道濟繼而說道:「自漢建國以來,使相忠心耿耿輔佐兩位皇帝,功在社稷。現今漢帝聽信讒言,誅殺忠臣,背信棄義。使相可知劉寅大人以及其滿門,都已經被誅!」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更堅定了在座眾人的決心。若是將來下場跟劉寅一樣,為何不趁現在反擊?

張永德率先說道:「使相,事已至此,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啊!漢帝不仁在先,我等難道甘心被他所戮?依末將看,不如聯合宋,胡兩位節帥,直接引兵南下吧!成與不成,總要搏一搏!也許使相才是天命所歸啊!」

其余眾人無不附和,慷慨激昂地勸說。

只有跪在最後的趙九重輕聲說了句:「可使相家眷悉數在京。若使相起兵,夫人和公子該怎么辦?」

蕭鐸一直沒有說話,便是在顧慮這件事。他的妻子和母親都在漢帝的手下,他雖然也想直接打去京城,殺了漢帝,但實在不能置家人的生死於不顧。眼下,他們就算按兵不動,漢帝未必不會拿蕭家上下的性命相要挾。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進退兩難,難以抉擇。

一時間,廳堂上的人都沒有說話。這是非常艱難的處境,誰也不能替蕭家父子做決定。

此時,有一名女子被侍從引來,她徑自走到蕭毅面前抱拳道:「使相,民女羅雲英,有要事稟報。」

蕭毅第一次見到羅雲英,只覺得從容冷靜,巾幗不讓須眉。他讓眾人在原地稍待,自己帶著羅雲英去了書房。

四下無人之後,羅雲英把一枚金簪跟一封書信遞給蕭毅,壓低聲音說道:「二公子和薛姨娘已經安全脫險,藏在安全之處。使相不必憂心他們。至於在京城的夫人和少夫人,我們的人,也在設法營救。」

蕭毅聽了之後,沉重的心為之一振,只覺得麻痹的四肢恢復了些許知覺,他看著那枚當初作為柴氏嫁妝之一的金簪,還有信上娟秀的字體:「夫君當以漢室江山,黎民百姓為重,不必顧慮我等。天命所與,不取必悔!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蕭毅抬手按著眼睛,堂堂七尺男兒,已過不惑之年,竟失聲哽咽。

……

蕭鐸坐在廳堂中,聽著耳邊眾人的議論紛紛,只覺得胸口壓著一口悶氣。如若是從前,他赤條條地來去,何曾會顧念自己?但此次東征,給他的震撼太大了。他跟父親固然可以共赴死,但接下來,漢室必定分崩離析,強虜襲境。到時大漢亂做一團,中原覆滅,他們便是千古罪人!

他的手緊緊地握著,手背上青筋暴起,掌心都被指尖壓痛。這個時候趙九重走到他面前說道:「軍使,請借一步說話。」

蕭鐸跟著趙九重走到外面的院子里,日光照在身上,也不能將他曬暖。院里的老樹枯枝上停著幾只寒鴉,發出幾聲低沉的叫聲,更添壓抑。

「何事?」蕭鐸現在無心與趙九重多言。

趙九重跪在地上,經歷過烽火的年輕臉龐,顯露出幾分超越年齡的成熟和堅毅:「屬下願帶領一支隊伍,潛往京城,伺機救出夫人和少夫人!」

蕭鐸的身體仿佛被定住,低頭難以置信地看他:「你可知此行會有多危險?」

「知道!使相和軍使的一身干系重大,不能輕舉妄動。但屬下賤命一條,並不值錢。但求能為使相和軍使分憂!」趙九重朗聲說道。他固然想要立功,想要爭先,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覺得自己若不去這一趟,必將後悔終身。

蕭鐸親自將趙九重扶起,重重按著他的肩膀,良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回來的路上,蕭鐸聽說了關於這個趙九重的許多事,包括他爭功冒進,拼命為自己爭取機會。蕭鐸知道想要出人頭地這些都不算錯,何況趙九重的確英勇,連周宗彥都對其贊賞有加。

可此刻,明知道那是虎穴,趙九重仍能毅然決然地請命,這份勇敢,讓他刮目相看。

李延思和章德威站在門邊,看著院中的兩個人。

「使相和軍使如今猶做困獸之斗,趙九重現在站出來,今後在他們兩位的心里,分量自然是不一樣了。果然如你所說,他不是池中之物。」李延思客觀地說道。他也憂心京中的情況,但孑然一身,雖知道蕭鐸的心情絕不好受,但一時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來。

好在顧慎之和李重進還留在京中,萬一發生何事,蕭家也不至於孤立無援。

章德威看了李延思一眼,悶悶地說道:「老李,你別酸。他拿命在博前程,雖然有些急進,但敢付出旁人不敢付出的代價。便是你我,也未必有此魄力。哪怕今後軍使待他不一樣,也是他應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吐槽我沒關系,我也蠻喜歡看吐槽大會的(奸笑)

第84章 逃

鄴都那方幾日沒有動靜, 在京城的漢帝開始坐立難安。他又開始反復做之前那個血腥的噩夢, 這回夢中要殺他的人很多, 包括劉寅。

外面刮了一陣大風, 將窗子吹得「砰砰」作響,隨侍宦官連忙跑進來將窗子關牢。可漢帝本就入眠不深, 被這陣響聲吵醒,直接披了衣服從龍床上坐起來。

「今夜風這么大?」漢帝問道。

隨侍宦官回道:「正是。京中不知為何失火, 因為風大, 差點燒到了御街上。開封府已經派人全力在滅火了。」

漢帝失神片刻, 只覺得這場火猶如上天的警示, 揉著額頭悶聲說道:「端碗參湯來給朕。」

隨侍宦官立即跑出去傳, 過了會兒, 宮女戰戰兢兢地把參湯端進來,漢帝喝了一口之後, 皺眉道:「這樣的參湯,你也敢端來給朕喝?來人啊, 把她拖出去!」

「皇上饒命!」宮女連忙跪下來請罪,漢帝置之不理。

這些日子已經有好幾個宮女宦官因為小事而被責罰了。

隨侍宦官跪在旁邊, 抖如篩糠,生怕漢帝遷怒於他。若非這是不能丟的差事,他早就逃命去了。

漢帝氣憤地穿衣, 而後走出滋德殿,在夜風中沿著橫貫東西的高大隔牆走著,前方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後面宮人打著燈正要追過來。

漢帝斥道:「誰都別跟來!」

那些腳步聲驟然停了。

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了這么久,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直走到御湖邊,夜色蒼茫,浮雲滅沒,整個漢宮陷在沉寐之中。不知多久,漢帝覺察到身邊有了光亮,微微側頭,看見韋妡提著燈籠找來了。

「皇上深夜在此,也不怕著涼。來,快穿上。」韋妡將手中的大氅給漢帝穿上,漢帝長嘆了口氣:「你怎么不睡?是怕朕一人孤獨么。」

韋妡聞言,柔和笑道:「皇上何出此言?您是大漢之主,身邊自然有忠臣良將和萬千子民,怎么會孤獨?」

漢帝朝天大笑兩聲,喊道:「忠臣良將皆欲取朕性命,萬千子民皆恨朕入骨,朕這個大漢之主,當得如斯可悲!」他的聲音在空盪盪的御湖上回盪著,傳來余響。

韋妡喃喃道:「皇上可是為了使相父子不肯進京一事煩心?」

漢帝凄涼地說道:「舅父與朕打賭時,朕是不信的。可眼下,他父子二人拒不入京,分明已經生了異心。朕竟還在想,蕭毅或許有何難言之隱。因朕不信!朕會信任何人要反朕,獨不信他會!」

韋妡身形稍稍一頓,忽然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