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1 / 2)

珠聯璧合 泊煙 2846 字 2023-04-29

寧海看不出那名男子是什么身份, 但從眉宇間的氣勢判斷肯定不是普通的家仆。看來他們是有備而來。

這時候,他身後有一道暗門打開, 手下從里面走出來。

「主子為何說是顧先生所托?顧先生分明是不告而別的。」隨從奇怪地問道。

寧海笑了一聲:「我若不這么說, 恐怕很難取得她的信任。沒見她連幃帽都沒有摘下來嗎?可見是防著我的。我也覺得奇怪, 我們萍水相逢, 我還將他們帶出了蜀國, 按理來說對恩人不該是這個態度。」

「會不會是那位夫人猜到了主子的身份, 還有您跟皇上的關系?」

「不會,絕不會。」寧海出入皇宮的事情, 只有皇帝身邊的總管高士由才知道。對外對內,他都只是個商人。這次他受皇帝所托, 入大周,名義上是做生意, 實則是看蕭毅對大周的治理到底如何。這將決定蜀國未來的命運。同時,他也要暗中幫一幫這位太原郡侯,確保皇位不會落到別人頭上去。

私心來說, 大周亂,對蜀國來講沒有壞處。他也曾這么告訴皇帝。

可他記得皇帝說:「於私心而言,的確如此。但中原動亂, 給契丹以可趁之機,最後受苦的還是黎民百姓。若有一日大周進攻蜀國,蜀國無力抵抗,到時朕會選擇投降。」

寧海怔了下,當時看皇帝的表情,半點都不像是說笑,反而十分認真。孝明帝的容貌秀美是四海出了名的,痴情也不遑多讓。為了一個宣華夫人,既然要把江山拱手讓人?他覺得不可思議。

皇帝仿佛看出他所想,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溫和地問道:「寧海,依你看,蜀國的軍隊如何?」

「兵強馬壯」四個字到了寧海的嘴邊,又被他生生地吞了回去。他是蜀人,自然無法認同皇帝所說的投降之論。可蜀兵不善戰卻是不爭的事實。當初蕭鐸以勢如破竹之勢,拿下鹽靈二州,當然有其勇猛的原因。也因為蜀兵疏於操練,沒防備後漢突然來攻,被打得措手不及。後來後漢境內三路節度使叛亂,蜀國出兵攻打後漢西境,更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鹽靈二州收回來。

現在他親自入周,看到周朝的邊境防線還有士兵的精神面貌,更加體會了皇帝的苦心。若是這樣一支軍隊去攻打蜀國,蜀國必敗無疑。舉國負隅頑抗,除了生靈塗炭,不會有任何的好處。

樓下的馬車傳來駛離的聲音,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響,寧海收回了目光。

***

馬車里,韋姌捏著袖中的東西,獨自出神。

她今日來,原本是抱著攤牌的決心。但是從見面到交出東西,寧海都表現了十足的誠意。她實在無法把這樣的一個人劃到敵對的陣營里去。有了這兩樣東西,幾乎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那些人藏身的地方找出來。可她還是不安,這不安源於秋山土地廟那邊,總得有個人前去。

陽月伸手按住韋姌的手背,露出一個撫慰的笑容。

「小姐別擔心,郡侯身邊有那么多能人,此事一定能夠得到妥善的解決。」

剛才陽月站在樓梯口望風,也沒聽見韋姌究竟跟那個陌生的男人說了什么。她知道有些事自己不能知道,所以也沒有多問。

「沒事的月娘,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舊事。」

曾經她與孟靈均是這個世上靠得最近的兩個人。如今因為身份立場的不同,她卻要百般防備他和他的人。在蜀國的時候,她每日聽到孟靈均和大臣議政,想的不是這個年輕的皇帝有多么兢兢業業,嚴於律己。而是在想若蕭鐸跟他一爭天下的話,勝算到底有多大。

韋姌苦笑,自己到底是辜負了他的一片深情。

馬車到了蕭府門前,陽月先下去,然後扶著韋姌下來。

韋姌對李重進說:「委屈李將軍了。日後將軍若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李重進心中是覺得有點委屈,但聽到韋姌這么說,又覺得這一趟差事也算值得了。那薛錦宜看起來跟韋姌的關系還算不錯,若是日後……他請韋姌去薛家保媒,也不算是強人所難了。

李重進將馬車交給小廝,然後便被手底下的人叫走了。

韋姌和陽月進府,遠遠看見廊下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像是蕭鐸。韋姌心中奇怪,他今日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夫君!」韋姌叫了一聲,快步走過去。那人轉過身來,卻不是蕭鐸。滿面風霜倦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仿佛恢復了勃然生機。韋姌怔得後退一步,看著那似曾相識的五官,不確定地叫道:「你是……趙……?」

趙九重看見韋姌,抑制住心中的波瀾,俯身行禮:「夫人,我叫趙九重。我們當初在鄴都的村子里遇見,後來還是由您推薦我入軍的。」生怕她忘記了,故意小心地提醒。於她而言,自己也許太微不足道了。

男人長得雖不如蕭鐸英俊,卻也是眉眼出眾,鼻梁高挺。經過烽火的歷練,越發擁有大將的風范。他的身高和體型都與蕭鐸差不多,連沉穩的氣質也很像,難怪韋姌光看到背影會認錯。韋姌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剛剛我認錯人了。聽說你已經升了殿前司的都虞候,真是了不起。」

剛剛她叫的那聲「夫君」,趙九重雖知道叫的不是自己,可心窩卻被狠狠地戳了一下。若是自己能有她這樣的妻,真是甘願拿任何東西換。

他露出一個輕輕的笑容:「不礙事。我能有今日都是托夫人的福。」

當初他在京城和鄴都兩地徘徊,幾次投軍而不能。若不是剛好遇到韋姌,又因著蕭鐸的關系被軍中的幾個將領照拂,他根本不會升遷得如此之快。

說他本事好,倒不如說遇到貴人了。

「都虞候過謙了。你怎么會在此處?」韋姌問道。

「我奉皇命來鄴都幫郡侯,下人告知郡侯眼下不在府中。我一時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好。」

韋姌看他嘴唇干裂起皮,臉上都是汗污,想必是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從京城趕來的。她連忙請趙九重去花廳坐下,又讓下人去沏茶水、端水果來。

「都虞候在此靜候,我已經派人去給郡侯傳信了。」

「有勞夫人。」

趙九重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實在不忍她勞累,很想說不必了。她剛剛出了月子,怎么就往外跑?太原郡侯都不管的嗎?但想必他一旦這么說了,她就會從這里離開了吧?所以他忍了忍,沒有開口,也不敢再肆無忌憚地看她。

她比記憶中豐腴了一些,想必是剛生完孩子,但依舊很美。沒有旁的貴婦人那樣打扮得庄重富麗,很素雅的衣裙,頭飾也極其簡單,但看著卻賞心悅目。

趙九重也給她的孩子准備了禮物,但此刻不敢拿出來。畢竟,以他們的交情,突然送出去,會顯得很突兀吧。他不敢給她添一點麻煩,所以也沒有把禮物拿出來。他想,還是算了,以後再伺機送出去吧。孩子的東西,他一時也用不上。

韋姌將趙九重安頓好,又命侍女好生伺候之後,就向趙九重告辭了。她畢竟是女眷,與他這樣一個非親非故地外男長久地呆在一起不好。

趙九重起身相送,那抹倩影跨出門去,曳地的裙子在門外隱去了最後一角。周圍仿佛一下子安靜了,趙九重兩日沒有合眼,那股倦意便又席卷了上來。

他還要在澶州呆些時日,總有機會再見的吧。

……

韋姌剛走到廊下的拐角處,忽然被斜刺里沖過來的一個人影給撞了個滿懷。

她低頭,看見薛錦宜,還未開口,就見對方滿面紅光,激動地抓著自己的手臂:「表嫂,里面那個……那個人是誰?」

「哪個?」韋姌被她問得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