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1 / 2)

珠聯璧合 泊煙 2926 字 2023-04-29

「殿下快回家看看,夫人咳血了,現在已經不省人事!」家仆一口氣說道。蕭鐸如遭雷轟,往後退了一步,勉強站穩,然後什么都不說就往外沖去,一路高聲大喊:「備馬!快去牽我的馬來!」

李延思和魏緒相望一眼,連忙跟上去。一時之間堂上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太原郡侯,怎么忽然之間失態至此。

***

醫士跪在床前為韋姌診脈,陽月一直強忍著淚水,跪在旁邊,握著韋姌的手,向祖神禱告。醫士許久沒有結論,柴氏焦急地坐在一旁,又不能催。都說久病成醫,她知道咳血絕不會是什么好的征兆。但韋姌之前卻無任何的異常。

良久,那醫士才將搭脈的手收回,神情凝重地對柴氏說道:「夫人此症極為蹊蹺。」

柴氏輕聲道:「究竟所患何疾?」

醫士沉吟了一下:「說是疾,卻從脈象面色還有飲食日常看不出任何異樣,說不是疾,但無端咳血,絕不可能無礙。小的才疏學淺,實在是診治不出來,還請皇後娘娘另請高明。」

秋芸連忙道:「那澶州還有何人醫術比您更好?您可有推薦的人選?」

醫士遺憾地搖了搖頭:「恕老夫直言。老夫行醫五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奇症,別說整個澶州,哪怕就是宮中的御醫都無能為力。不過老夫知道民間有不少的高手,不妨張榜求賢。夫人這症不能拖,久拖無益。」

柴氏重重地嘆口氣,點頭道:「本宮明白了。可知她何時會醒?」

「或者很快,或者……再也醒不過來。」

柴氏驚住,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若是她有三長兩短,那茂先……她不敢往下想,默默地讓秋芸送醫士出去。

秋芸和醫士到了門外,趙九重和章德威馬上圍過來,雙雙問道:「夫人究竟如何了?」

秋芸凝著臉色搖了搖頭,請醫士先行。

趙九重怎么也不相信,之前還好端端的人,一下子竟會變成這樣。他望著房門,神情凝重,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惱自己無法幫上忙。章德威按著他的肩膀:「別擔心,夫人一定沒事的。」他知道趙九重乃是韋姌所薦,知遇之恩如同再造,情分自然與別人不同。

兩人正呆站著,忽然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蕭鐸從廊下跑過來,後面跟著魏緒和李延思,他也顧不上旁人,直接進了房中。

他一口氣跑到床邊,先看到柴氏,柴氏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回來,點了點頭,手指向床上。他先是頓了一下,然後坐在床邊,緩緩伸手摸著韋姌的臉。

她嘴角的血跡已經被擦干凈,身上的衣服也換了。可那種不安卻如陰雲一樣籠罩在蕭鐸的心頭。

「夭夭,我回來了。」他小聲地說道,「你睜眼看看我。」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那長如鴉羽的睫毛靜靜地覆在下眼瞼上,膚色更是白得幾乎透明。仿佛在沉睡,卻也仿佛不會再醒來。他害怕,害怕她忽然間就消失了。這種恐懼瞬間壓在他的胸口,使他呼吸困難。他猛地轉向陽月,幾乎是吼道:「告訴我發生了何事,怎么會變成這樣!」

陽月哽咽著說道:「奴婢也,也不知道……從外面回來……忽然間就變成了這樣……小姐的母親當年也是這樣去的……奴婢害怕她……奴婢死罪……」她語無倫次,自責不已。

「護主不力,你是死罪!」蕭鐸幾乎咆哮道,狠狠地盯著陽月。

柴氏連忙說道:「茂先,你先冷靜些。這件事也不怪陽月,剛剛醫士來過了,檢查不出韋姌所患何疾。這也許是他們九黎的奇症?顧先生在何處?趕快請他來看看,或許有轉機。」

「顧先生離開了,我也不知去了何處。」蕭鐸啞著聲音說道。

屋子里一下陷入了死寂。這個節骨眼,顧慎之不在,那……還有誰能救韋姌?

「夭夭……你別嚇我……求你……」蕭鐸俯下身,緊抓著韋姌的手,輕靠在她的額頭上。他脆弱得仿佛不堪一擊,再也不像那個威風凜凜的蕭鐸。她若從他的生命里消失,他便無法再支撐下去了。他的心會跟著她一起死去。

柴氏幾時見過他這個樣子。哪怕是當年看到他際遇悲慘之時,他的眼中始終也是不肯服輸的光芒。她想開口安慰兩句,卻深知,任何語言都很無力。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王氏和陳氏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了,忽然大哭不止,怎么也哄不好。她們知道夫人這里出了事,本來不敢來打擾,可孩子都快哭岔氣了,她們也不敢隱瞞,連忙抱了過來。

柴氏的心都要被孫兒哭碎了,親自出去抱了孩子進來,放在韋姌的身邊,輕聲道:「韋姌,你聽聽孩子的哭聲。他還這么小,需要母親。」

蕭鐸沒有看孩子一眼,任由他哭著。還將手上的草結摘下來,匆匆戴回韋姌的手上。他記得她說過這是九黎的聖物,也曾幾次幫他度過險關。他現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這些他曾經根本不相信的東西。

大概是孩子哭得太慘了,不久,他身下的人終於動了動,輕聲道:「夫君……」

這宛如天籟的一聲,幾乎一下子將蕭鐸的魂魄喚了回來。他看向床上的人,直到確定她的眼睛睜開了,才緊緊地抱住了她,仿佛松開手她就會消失一樣。

柴氏也喜道:「醒了,總算是醒了。」

陽月更是喜極而泣,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在地上。剛才她真的怕,怕韋姌就這樣去了。

韋姌被蕭鐸用力地抱著,不知發生了何事,隱約記得自己只是昏了過去而已。她還沒有什么力氣,只覺得蕭鐸抱她太緊,呼吸有些困難,而且孩子一直在旁邊啼哭,便小聲說道:「夫君,讓我看看孩子好不好?他一直在哭呢。」

蕭鐸這才放開她,自己把兒子抱在懷里哄。這也是他疼愛的長子,他不忍心兒子哭。可剛才他的意識里,一切都消失了,什么都看不見、聽不見,只想著她若是醒不過來,自己會如何。

蕭鐸不讓韋姌抱,韋姌只能抬手輕拍著襁褓。王氏又匆忙回去把孩子最喜歡的小玉弓拿過來,他這才緩緩止了哭聲,滿臉淚痕,可憐兮兮地抽泣。

柴氏松了口氣,知道他們夫妻有話要嘆,便跟兩個乳娘一起送孩子回去。

韋姌目送他們離開,又望向蕭鐸道:「我怎么了?你為何突然回來了?」她只記得當時神技出現,她試圖讓神技多留一會兒,卻忽然昏了過去,陷入一片黑暗中。本來在黑暗中沉浮著,隱約聽到孩子的啼哭聲,心中不忍,硬是強迫自己醒了過來。

陽月在旁邊說道:「小姐,您可嚇死我們了。您咳血了,還暈了過去。跟夫人當時……」

「你先出去。」蕭鐸忽然對陽月命令道。

陽月噤聲,起身退出去了。

林桃死的時候,韋姌還很小,幾乎沒有記憶。而且這些年,阿爹也不讓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她只知道阿娘是病死的,具體的死因卻不知道,阿哥也諱莫如深。

她不解地望著蕭鐸,蕭鐸的表情緊綳,與剛才判若兩人,極力壓抑著聲音中的滔天怒氣:「你是不是又動用了你身上的能力?」

「什么?」韋姌下意識地回道。

蕭鐸傾身按住她的肩膀,雙目發紅,聲音低啞:「我都知道了!你娘是先知的血脈,你也是,你們的能力是通過血脈傳承的。你身上的能力,並不是夢。你能夠看見未來發生的事,是不是?」

韋姌驚住,微張著嘴怔怔地看著蕭鐸。他竟然知道得這么清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先知的血脈?阿娘也是?怪不得了,這能力原來不是因為她忽然來到這個世界才有的,而是本來就流淌在她的血液里。她的到來,只不過剛好把這沉睡的神力喚醒了。

蕭鐸繼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聽好,我蕭鐸雖然是肉體凡胎,卻從沒有信過命,也沒向命運屈服過。我不要你用你的能力來幫我,那是逆天行事,會折壽的!夭夭,我承受不了失去你,我真的承受不了……」說到後面,他背過身幾乎崩潰地用雙手撐著額頭,不敢回憶剛剛的感覺——比讓他去死還要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