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前一刻還跪在地上虔誠膜拜的信徒,下一刻突然拔出匕首,由下而上捅進了一名元兵的大腿根中。
慘叫聲極為凄烈,引得周圍的人更慌。
「放箭!」
更遠處的元兵立即張弓搭箭。
「嗖嗖嗖。」
箭矢根本就不分辨哪些是真的信徒、哪些是唐軍,凡中箭者,徑直便倒地慘叫,使得場面更亂。
混亂之中,有幾個喇嘛嚇得縮在了院牆下,嘴里還在念誦著佛經。
他們看似慌張,但手雖藏在袈裟里,其實已握住了匕首。低著頭,正用堅毅的目光偷瞥著前方。
那目光落處,正是崔斌。
這些剃了頭、作喇嘛打扮的是唐軍士卒,負責殺掉敵方主將。
所謂「擒賊先擒王」,由李丙一個小小准備將指揮的戰斗,也只會這點計謀了。
他們離崔斌很近,只有十幾步遠。等崔斌過去救八思巴,他們很有信心能捅死他0。
幾乎已能感覺到血濺在手上的溫熱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崔斌竟然沒有去救八思巴,而是第一時間沖向了日亭。
幾個唐軍都愣了一下,有一大膽者連忙抱著自己的袈裟,喊著「俺嘛呢叭咪葉」也向那個方向跑去。
周圍混亂,吐蕃喇嘛地位高,周圍元軍暫時也未向他放箭。
好不容易奔得近了,放目看去,只見原本有可能喪命在自己手上的崔斌正瘋狂地組織防線,將日亭層層包圍起來。
一個個元軍騎兵圍上亭子,可以看到一個高高的中原和尚正擋在一個年輕人面前0。
之後,有漢語的呼喊聲響起。
「保護國師!你們去保護國師啊。」
一場偷襲戰隨著天黑下來而結束了。
草地上鋪著屍體與血跡,元軍士卒來回尋找著受傷倒地的牧民與僧侶,bī問他們。
往往在得到了幾句吐蕃語「我不知道啊」的回答之後,一刀下去,響起一聲慘叫0。
然而,那一小支偷襲他們的唐軍,卻已搶著台上的八思巴消失在高原之中。
「和尚?是和尚而不是喇嘛?」
「是中原的和尚,頭剃得很光。」
「那個年輕人呢?」
「穿了一件白sè的狐皮,頭上帶了個狐皮帽,身形又長又瘦,不知是蒙人還是漢人。」
「怪了。」嚴雲雲喃喃了一句,自語道:「不保護八思巴,假的不成?」
黃昏時的一場偷襲,她本以為不會成功。
雖然嘴里對將士們說得信誓旦旦,但嚴雲雲真的做好了死在日月山的准備。
她其實是以一種以卵擊石的決絕來拼一把。
沒想到,得到的是這般一個出忽意料的結果。
轉頭向後看了一眼,黑暗中,被他們搶回來的那個身披紅sè袈裟的年輕喇嘛正被捆著丟在馬背上。
因擔心他泄露了行跡暫時還堵著他的嘴。
「這是八思巴嗎?」嚴雲雲心想。
此時,距離她的計劃成功還有些遠,她必然還要面對元軍的搜捕。
一行人牽著馬翻上了高山,前方已能看到積雪在月光下泛著微微的光亮。
「歇吧。」
高原的夜很冷,眾人不敢點火,只能抱團擠在一起取暖。
嚴雲雲是個女人,不能與他們擠,靠著走動維持著身體的熱量。
「嚴相公那邊有個山洞。可以在洞里點火,你進去審問八思巴吧?」李丙過來問道。
他身上中了兩箭,一箭在肩上,一箭在腿上,此時臉上卻不見痛楚,只有興奮。
嚴雲雲卻沒那么興奮,甚至有些憂慮,搖頭道:「不用點火,我們過去審吧。」
她也是披著一身破舊的羊皮襖,用泥土遮住了臉上的疤痕,只露出眼晴,反而顯得有些美。
帶著郝修陽、李丙、阿莎脆、韓無非等人走進山洞,沒有了風,還是暖和不少。
那個紅衣喇嘛已經被帶了進來,嘴里的破布也被拿下,正坐在地上念著法咒。
「你會說漢語嗎?」嚴雲雲開口問道。
「會。」
郝修陽不由撫須,道:「八思巴,你可曾料到命中有此一劫?」
「小僧公哥藏卜,是薩迦寺的本欽,不是聖者。」
很明顯的,郝修陽臉上得意的神sè一僵。
老道士平常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其實是因為借著李瑕的勢,連全真教都捧著他。實際上也就是個落魄道士。
但現在,遇到這個年輕的紅衣喇嘛,先不論佛門還是道門,至少在心境平和這一方面,老道士已經被小喇嘛比了下去。
眾人目光看去,只見這年輕喇嘛不悲、不喜,似一口波瀾不驚的古井,叫人半點看不出虛實。
山洞中安靜了好一會兒。
最終,還是郝修陽仰天大笑,雙指並如劍,指向對方。
「哈哈哈哈,好一個蒙元國師八思巴,竟想哄騙本道,忘了出家人不打誑語嗎?」
「道長若認為小僧是聖者,小僧也可是聖者。佛家無我,八思巴、公哥藏卜,不過皆是生生滅滅的名sè法。」
郝修陽一時無言。
嚴雲雲看向阿莎桅。
待阿莎桅給這喇嘛用了苗疆迷葯之後,她才開口問道:「你叫什么?」
「小僧公哥藏卜。」
「八思巴在哪?」
「還在隊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