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險峰(1 / 2)

寒門宰相 幸福來敲門 1539 字 2023-05-13

建陽。

而這時候州學之內,孫助教正在李學正面前。

李學正將章越的卷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又拿起三篇史策讀了一遍。

孫助教道:「學正還是有顧慮?」

李學正指著另一捆卷子道:「你看這些都是諸縣,州學呈上的程文,以經生而論,他們皆是一縣之才。」

「但要他們考九經十一場,怕也是遠遠不如。」

孫助教想了想道:「那么學正難以裁斷,可是顧慮的還是三字詩之事。」

李學正點點頭道:「要緊還是在此,若他是進士科一切都好說,但他偏偏是經生科。他經義考得再好,但也寫不出這樣的詩來。」

孫助教道:「一等才為進士,二等才為經生,這章三或是寒門之故,這才去了諸科。」

「當年歐陽公考進士,因家貧無錢買韻書,最後考場上賦卷出韻,而屢屢不第。章三郎或也是無錢買韻書,故當初不得不習諸科,我了解此子心性人品絕非欺世盜名之徒。」

李學正道:「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也是,為國求賢取才,何必計較許多。」

「無論是否有此顧慮,僅以經生論之,章三郎此番公試皆可稱本州第一,於情於理我都當薦章三郎前往國子監……但是……」

「但是為何?」孫助教道,「學正可有其他顧慮?」

孫助教也知道,如今請托之風盛行,有才具之人反而不得舉薦。

范仲淹主持慶歷新政後,任命胡瑗,石介,孫復三名變法大將,改革國子監學風,嚴明考核監生學業。

自此對於天下各軍州舉薦上來的學生進行復試。若有名不副實者,立即打發回原鄉,不允入太學讀書。

自此地方軍州惡劣的請托之風方才得以遏制。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杜絕請托。每年仍有不少有真才實學,但出身貧寒的子弟,被篩落下來。

「可是知州,通判有……」孫助教揣測,能令李學正如此為難的,只是本州知州,通判派下的壓力了。

哪知李學正搖搖頭道:「恰恰相反,反而有三人私信於我舉這章三。」

「哦?哪三人?」

李學正道:「這三人你最多只猜得一人,其他二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孫助教道:「以我揣測必有章伯益一封信。」

李學正笑道:「不錯,伯益先生乃本州數一數二的大儒,教出無數學子,朝中也有不少官員曾拜在他門下,他的學生章子平更是今科狀元郎!他的面子我怎能不賣!」

孫助教聞言心底一松心道,不過章越有如此人物舉薦,自己還擔心個什么。

不過孫助教此刻心底好奇,另外兩個舉薦章越的人是誰?

「那么另二人是誰?」

李學正道:「與章三同鄉的吳大郎君。」

「那可是當今宰相家!」孫助教吃了一驚,「章三乃章氏疏族出身……不知,這吳家如何能看得上他?」

李學正道:「或許是吳大郎君自己的意思,眾所周知咱們這吳大郎君雖不好讀書,但交游廣闊,三教九流都與之來往。他與章三同在浦城縣學,他能舉薦其,倒也在情理之中。」

「吳大郎君也可說得過去,那第三人呢?」孫助教問道。

李學正道:「此人我萬萬沒有料到,正是如今判尚書祠部事的陳述古(陳襄)!」

孫助教有些吃驚道:「陳述古任過浦城縣令,興辦縣學,主持過地方。但可當時章三郎年歲尚小,陳述古怎可能識得章三呢?」

李學正撫須道:「此中情由,我也不清楚,但我聽說章二郎,也就是去年棄榜的章子厚正是陳述古的高足。」

孫助教道:「確實如此,但我在浦城聽聞章子厚與兄弟不睦,章二郎及第之後,連封家信也不寄,他又怎會托陳述古舉薦其弟讀國子監呢?」

李學正道:「這也是我不明白之處,但陳述古在信中言辭倒是懇切,極贊三郎之才。他本素有識人之名,若對章三一無所知,又怎會如此舉薦於我呢?多半是章家二郎所舉。」

孫助教失笑道:「無論怎么說,我們一時也難以揣測,不過有件事容易了,學正倒不用為薦誰為難了。」

李學正道:「為國薦才,但憑公心,我欲薦章三郎入太學,就看在他經學為本州第一的份上,若傳出去因請托而進,你我名聲有礙,於他的名聲也是有累。」

「那么學正的意思?」孫助教有些擔心。

李學正微微笑道:「我當回信三人知道,舉薦之事本就出自我意,不由任何請托,算是我辜負他們了。」

孫助教聞言哈哈大笑,然後拱手道:「學正至公!」

李學正嘆道:「不過陳公和王介甫那邊我倒有些難以交代了。」

孫助教笑道:「這有何難?是不是人才,乃錐處囊中早晚必見。此子深淺到底如何?索性就由著陳公,王介甫去考量了。」

李學正失笑道:「正是如此。」

當日章越,郭林,何七三人回到余書商那。

說話間,何七看到余雲若已是輕移蓮步緩緩走了進來。

何七故意輕咳了一聲,而章越看到余雲若時,但見她今日穿一件絳紅sè的艷sè衣裳來。

當時章越與余書商正在櫃台前談事。見到余雲若如此打扮,幾個櫃台前的伙計,及來書肆的客人都是將眼睛看得直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余雲若並無理會旁人的目光,而是章越三人欠身行禮,然後端出一盤酥餅道:「這是奴家親手烹制的,還請幾位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