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四大賊(1 / 2)

回到明朝當王爺 月關 5940 字 2023-06-03

第333章四大賊

冬天,萬木蕭條,蕭條的又何止是萬木。

一進霸州地境,大片的荒野就映入眼簾,在無垠的雪sè中尤顯得蒼涼。枯枝在風中瑟瑟發抖,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楊凌仍是欽差,但欽差和欽差不同,如今不過是奉旨查抄一個貪官,就談不上什么大派場了,楊凌的儀仗主要來自刑部的衙差,兩位旗牌官也是刑部指派的,國公府的家將只有二十人,由劉大bàng槌帶隊,隨在他的身邊。

除了從國公府帶出的家將,和來自刑部的人馬。按照劉瑾的八爪魚性格,現在有權力chā手了,他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盡管他未想過要從查抄出來建造公主白衣庵的錢財中撈取什么好處,仍然派了一個司禮太監梁洪,任命為金吾右衛提督,請旨為欽差副使,協同楊凌辦案。

霸州在宋朝時,作為遼宋的邊境地區,用了近五十年時間打造成為一座完全以軍事防御為主要功能的城池。自1004年澶淵之盟簽訂後的120年間,宋朝把這里定為對遼的榷場,與遼進行榷場貿易,中原及江南地區向北方輸出農產品及手工業制品以及海外香葯之類。遼則從此向中原輸入牲畜、皮貨、葯材、珠玉等等,大宋由此征收了不少榷楊商稅。

照理說,這樣的地方本該是十分繁華的,不過近百年來,霸州大片糧田被皇室和官府圈為皇庄、官庄,土地兼並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自永樂十一年,為了加qiáng騎兵力量對抗元朝余孽,在此計丁養馬實行馬政後,規定十五丁以下養一匹馬。十五丁以上養兩匹馬,地方官吏趁機橫征bào斂,魚肉百姓,霸州百姓生活就更加貧苦了。

一進霸州地境,楊凌就出了大轎,換乘了一匹駿馬。一望無垠的雪地上偶爾出現幾座破敗的小村庄,小村庄中破破爛爛的房屋都緊閉著門窗以御嚴寒。偶爾才有一兩個行人,穿著臃腫破爛的黑棉襖。袖著雙手看著這隊衣甲鮮明地隊伍從路旁經過,目光呆滯如同泥塑,偶爾才能見到他們動一動,抬起袖子麻利地把流到嘴邊的鼻涕一把蹭去。

這里,就是紅娘子的家鄉!就是那個大字不識,卻鍾天地靈氣,如同一塊未雕璞玉般可愛的崔鶯兒的故鄉?她的年歲只比成綺韻小些,而且自yòu混跡於山賊之間。見慣了血腥和丑惡,可是她的心性和脾氣卻仍直爽純朴,如同山澗中盪漾而出的一股清泉。

就是這方土地孕育了她?她地馬賊隊伍就是縱橫在這片土地上,可是為什么一座山都看不到?萬木復蘇的時候,這大片空曠的土地應該不是良田就是草場吧?

綠油油的青草高過馬腹。一匹無拘無束的駿馬載著一個無拘無束的人兒馳騁在這片草原上。馬如龍,人似火,翻飛亂舞的紅sè衣袂就如同舞動的火焰,馬上地人兒就是她。就是紅娘子。

不拘一握的小蠻腰,配著雪亮的湛瀘吳鉤,那束起的青絲,那晶亮的雙眸,那遠山般地黛眉……..

這樣充滿野性和自我的女子,或許只有這樣野性的山水才培育的出來。一如憐兒,憐兒知書識字,可她地脾性。何嘗不是這樣?或許正因為她們來自相似的地方,所以才有相似的靈氣,才有尋常大明女子所不具備的膽魄和勇氣。

悠悠地想著,一尾雪花悠悠地落下,落在他的臉上,涼意中沁著甜絲絲的感覺。又要下雪了。縱目遠眺,一個黑點映入眼簾,霸州城到了……..

霸州鎮守太監張忠府。

他的宅第從西大街延綿至南河岸。占地百畝。房屋五百余間。宅第中房舍層層分明,錯落有致。樓閣崢嶸,氣度非凡。進了大門、中門,迎面便是石礎木柱的客廳,套方花窗,隔扇支摘門,內外枋間飾以大塊地木雕花鳥,顯得古sè古sè。

如果楊凌見到這幢宅子,就不會因為公主修庵占地之大而驚訝莫名了,北地財主雖然在財富上未必比得上江南富紳,但是宅院之大,實是江南富豪jīng巧雅致的園林所望塵莫及的。

此刻,廳院中肅立著兩隊人馬,一隊甲胄鮮明的官兵,持刀荷箭,殺氣騰騰,另一邊人數少些,衣著只是普通百姓,但是照樣手持兵刃,剽悍之氣尤勝官兵數倍。

廳堂內卻另有一番景象,房中溫暖如春,四壁銀燈高掛,主座上據案高坐著一個人,年約半百,儀表不俗,臉sè紅潤,團團圓圓,穿著紫緞銅錢袍子,一看就是位富泰仕紳。

他左手邊坐著一排身材魁梧的大漢,為首一個方字臉,重眉虎目,不怒自威,睥睨之間頗具氣概。對面卻是一排軍中將佐,看服飾自參將以下也是依品秩入列。

雙方每個人旁邊都坐了一個盛妝麗人,大冬天的居然穿了綺羅所制的春裝,窄袖子緋sè春衫,把隆xiōng細腰的美妙曲線bào露無遺。

房中夾壁牆燒得暖烘烘地,廳中又有八具內藏式地大銅鼎,里面有無煙的獸炭發出陣陣熱流,所以她們穿著春衫覺著暖意盈人,兩邊坐著地官兵和大漢卻不免額頭滲下汗來。

女人們象蛇一般冶盪地賣弄著自已姣好的肉體,挑逗著自已負責服侍的男人,可是所有的人都扶案死死盯著對方,獰厲的目光好象隨時一觸即戰,對她們的挑逗視而不見,就連手都緊緊握在腰間兵刃上。

美女們只好主動扯開春衫,酥xiōng半露。嫵媚地用乳房研磨他們的肩膀,只是隔著厚厚地盔甲、棉袍,能否起到誘惑的作用就不為人知了。

穿著紫緞銅錢袍的豪紳哈哈一笑,說道:「各位,在我府上,我張忠就保證不會打起來,何必這么緊張呢?進了我這個門,就是我張忠的客人。試問你們有什么了不得的仇恨,何必非要斗個你死我活的呢。」

「公公,對面這人是個大盜,曾率眾在河間府動掠大戶,下官一路追躡而來,公公要我與他同席,這……..還望公公向下官說個明白」。

「喔……..呵呵,你說這事兒啊。誤會誤會,他不過是與那富戶有些私人恩怨,領了幾位兄弟尋釁報復罷了,不是沒出大事嗎?好象……..」。

他不耐煩地掏掏耳朵,說道:「好象就砍死兩個家丁護院。沒傷著旁人吧?」

對面領頭的大漢忙道:「是是,我們就殺了兩個,還是個狗奴才」。

「公公,據下官所知。此人是縱橫霸州數地的大盜,況且他在那戶人家劫……..」。

「袁參將!」張忠和氣地臉龐雖然一獰,厲聲喝了一句,袁參將一碰上他毒蛇般的眸子,不禁打了個冷戰。

「呵呵呵呵……..」,張忠臉上的煞氣一隱,又和煦如春風了:「袁參將剛剛升遷不久,咱們還不太熟悉。交道打多了,你就知道我張忠的為人了,我張忠為人四海、好交朋友,三教九流,都有相交莫逆的好友。昨天咱家還跟你們張副總兵一起吃酒來著」。

他面前一個侍女為他斟上一杯酒,張忠執杯笑道:「袁將軍,其實你的名字咱家是久仰了,前些日子回京。議升的十余位將軍。吏科給事中都給攔下了,只通過了三人。其中一個叫周德安,tiáo升金陵;一個是大同江彬,升為游擊;還有一個,就是您袁彪袁將軍由千戶升為參將。

兵部劉宇請旨下任命狀時,咱家正好在,親眼看著劉公公簽押的,這才幾天吶,咱們就碰面了,說起來也是緣份,以後正該好好相處才是。」

袁彪一聽,頓時臉上變sè,這位鎮守太監太厲害了,副總兵是自已地頂頭上司,這也罷了,他竟直呼兵部尚書之名,好象還是權傾天下的劉公公身前的紅人,這是自已惹得起的人嗎?

張忠舉杯說道:「袁參將來此捕盜,足見盡忠朝廷之心,咱家回京時,一定會在劉公公和兵部尚書面前言及將軍的忠義和勇武。咱家誠心結交將軍,現有一事不可不言」。

說至此,張忠一指左首邊那條凜凜大漢道:「此人實乃我地族弟,名叫張茂,為人尚武俠義,乃是霸州一條好漢,請將軍多加照顧!某親奉水酒一杯,將軍若肯給這個面子,就請盡飲杯中水酒」。

袁參將身邊侍女嬌盈盈起身,走過去雙手接過酒杯,回到袁彪面前,雙手捧杯過頂,跪在案前,頓時廳中肅然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袁彪惶然四顧,只見對面群盜殺氣騰騰,似乎隨時都會躍起,上首張忠穩坐不動,但是一雙眼睛微眯起來,隱隱透出的眼神說不出地駭人。

這位驍勇善戰、屢次戰功的將軍面對悍匪qiáng敵全無懼sè,可是面對這種無形的壓力,這種由權力和利益構成的關系網,卻滿面大汗,根本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再如何驍勇善戰又如何?人家手眼通天,參將的官兒不小了,可他一句話說不定就能把自已搞下去,如花似錦的前程統統不見了,至少憑他的勢力,光是排擠,自已在軍中的日子就好過不了。

他回顧追隨多年地袍澤,已經大多低下頭去,沒有了剛剛的凜凜殺氣。面前的美女雙手擎杯,手臂已酸的發抖,酒水抖瑟著濺出來,卻仍一動不動。

張忠的臉sè漸漸難看起來,嘴角牽起一絲冷笑。

面前的一杯酒。實比鋒利地刀劍更具壓迫力,袁彪長長吸了口氣,終於緩緩松開了握刀的右手:

我是官,他是賊,張公公竟公然包庇qiáng盜,當面如此相托,分明是後台極硬,根本不在乎我地身份。真要追究下去。我只是自討苦吃罷了。這案子就算通上天去,恐怕那時所有地罪證都會被毀滅干凈了。張茂是良民還是大盜,朝廷是會相信我,還是相信張公公?

袁彪接過酒,忽然一口干掉,酒液苦澀,嘗不出一點別的味道。

「哈哈哈哈……..」張忠象只鴨子似地放聲大笑,又斟酒一杯。舉向張茂道:「袁將軍從此與你相好,今後勿再擾動袁將軍轄地,令袁將軍難做」。

「是,謹遵大哥吩咐!」張茂欣然一笑,接過杯來走到袁彪面前。單膝跪下,施禮道:「袁將軍,在下多有失禮。所謂不打不相識,今後願與袁將軍兄弟相稱。彼此友好」。

官兵抓匪,抓來抓去抓成了兄弟。袁彪苦笑一聲,也舉起自已的杯虛應了一下。張茂盡飲杯中酒歸座。廳中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起來。

張忠笑吟吟起身勸酒,服侍在袁彪等將領身邊地美貌侍女俏盈盈起身離座,不一會兒各自端著一個托盤回到他們身邊,每個盤上金燦燦十幾錠黃金,眾將領看似目不斜視,可是暗暗窺見了。臉上的神sè又緩和了幾分。

有美女黃金佐酒,這交情結納起來就容易多了,張忠言談間偶爾說及自已結交的軍中高級將領,朝中文武大員,一個個名姓娓娓道來,聽得袁彪暗生敬畏,既已決意結納,便也放下身段。曲意奉迎起來。一時賓主盡歡。

候袁彪等擒賊將領『滿載而歸』後,張茂不放心地道:「大哥。這個姓袁的不會再反悔吧?他官職不低,如果回去聲張起來……..」。

張忠冷笑一聲道:「一個剛剛晉升的雛兒罷了,徒有一腔熱血,想告咱家也讓他求告無門!放心吧,大哥早就讓人持了拜貼,去知會他的上司和同僚,等他回去曉得咱家的厲害,想再升官還得拜到我的門下呢,今天拿出去地金子也得乖乖加倍送回來,告狀?哼!」

張忠管著霸州百姓養的軍馬,所以和各地官兵將領經常打交道,彼此相交莫逆,關系網極其龐大,在當地不可一世。

他說完了袍袖一拂,又沉下臉道:「怎么跑到河間府去搗亂,還被人家一路追了來。若非咱家,你的基業都要沒了,這般行事也太不小心了。」

張茂苦笑道:「不是楊大掃把要來了么,這廝是個大禍害,遠在京城時就弄得霸州jī犬不寧,楊虎老弟的山寨被剿了,害得他逃到山東去。齊彥名也被剿匪官兵抓進大獄,他名氣太大,大哥您出面,到現在都沒把他弄出來。兄弟不敢在霸州作案吶,只好跑去河間」。

張忠一邊往回走一邊不屑地道:「你說楊凌?他已經被劉公公扳倒了,現在不過是個徒具虛名的國公罷了,來霸州就為了查抄黯家地財產,還能管到咱家頭上不成?」

張茂謹慎地道:「大哥大意不得,您沒聽說嗎?據說此人是天殺星下凡,所到之處必起兵災,您說他這兩年所到之處哪兒不見刀光血影?真真的透著邪門兒,小心駛得萬年船吶。

如今朝廷與朵顏三衛互市,並借草場養馬,估計再有兩年功夫,就會有大批的戰馬供應軍隊,到那時咱們霸州計丁養馬的馬政就要取消,大哥還能不能鎮守此地就不好說了,咱們得趁這兩年功夫最後大撈一筆呀」。

張忠嘿嘿笑道:「怎么撈?就憑你劫幾個大戶?愚蠢!你看咱家地吧,我跟劉公公剛剛討了個差使,不但督管霸州軍馬,還負責開礦,兩年,保證抄座金山回來」。

張茂詫然道:「挖礦?咱們霸州有礦么?金礦、銀礦還是銅鐵礦?」

張忠但笑不語,他想了想道:「不過你顧慮的也有些道理,這世上還是真有身具大神通的人的。這姓楊的兩年功夫當上了國公,煞氣沖天,確實邪門。嗯……..」。

他思索片刻道:「回頭你去龍泉寺把四位佛爺請來做場弘恩大法事,消消他楊砍頭的殺氣,咱家派人去知州衙門說一聲,讓他們盡快把黯家的財產、地契、仆役全都變賣成現銀……..算了,干脆咱家買下來,好打發姓楊地早點回京。省得他在這兒礙事!」

「急什么,反正也來不及回京過大年了,咱們就在這兒多待幾天,你看怎么樣啊?」楊凌打定了主意要出京消磨時光,拖延時間讓劉瑾作亂,以前出公差都是雷厲風行,恨不得用最快地時間辦完差回京城,這一趟心中卻悠閑的很。

本來也是。查抄個財產而已,打破頭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大事,重點是在京師那邊,但是現在又必須得避開,可是這地方能有什么好消磨的?

平時出公差是想早回京卻走不開。現在是不想走卻沒有理由不走,想起來楊凌只有苦笑。

梁洪一聽卻正中下懷,京官要撈油水,最好的辦法就是出公差。難得劉公公派了這份差使給他,要是三兩天收拾干凈,立馬回京城了,那不是白來了么?

梁洪連忙應和道:「國公爺說的是,霸州勝芳鎮的花燈可是極為有名,咱們既然來了,怎么也得見識見識」。

「看花燈?那才到正月十五,時間還是太少。不夠劉瑾折騰的,到時再慢慢想借口吧」,楊凌想著,抬頭看時,霸州知州領著一眾官員已經恭候在城門口兒了。

城內看起來也很蕭條,霸州知州樊陌離陪在楊凌和梁洪身邊,一邊進入城池,一邊介紹著霸州情形。楊凌關心地是霸州民政、霸州馬賊剿滅情形和黯夜有多少財產。只是剛剛進城。這些事不便打聽,也只是隨意聽著樊陌離地介紹。

「那兒是誰家地貞節牌坊。怎么破敗至此,牌坊都歪了,官府也不出面整修一下呀?」梁洪忽瞧見一幢貞節牌坊,便打著官腔問道。

樊陌離一見笑道:「回公公的話,這幢牌坊……..是建文四年霸州地一位推官給他的寡母立的,不料他那位寡母後來卻與人通jiān,還懷了身孕,罪涉欺君被抄了家。

這牌坊還沒等砸,就自已歪了,大伙兒都說,這是冥冥中有天地神靈,所以才弄歪了牌坊,騙不了人的。所以沒讓人砸,就是給後來人一個警醒,叫那明里是正人君子、暗里男盜女娼地人家曉得天地有眼、神明自在,不要再干欺天欺君之事」。

建文四年,正是燕王起兵造反的當年,天下大亂,有人管這種事才怪,也難怪這失節人的貞節牌坊還立到現在。

梁洪一聽卻甚感興趣,急忙問道:「哦?真有這事兒嗎?真是神明弄歪的?」

太監比常人更盼著有天地鬼神,更企盼有來世,聽到鬼啊神的自然特別有興趣。

樊陌離見這位金吾衛提督挺感興趣,不由笑道:「應該是有地,說起來這事兒還有個笑話。弘治十五年的時候,本地一個孝廉上書請為寡嫂立牌坊,說他嫂子從十九歲就守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教養兒子孝順公婆,非常的賢良,先帝便下旨撥了五百兩銀子准立牌坊。

不料他那位寡嫂聽說了之後卻驚恐萬分,她也聽說過不貞的人,牌坊是立不住地,無可奈何只好對小叔子直言自已與人有了jiān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