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以神之名(1 / 2)

回到明朝當王爺 月關 5834 字 2023-06-03

第336章以神之名

四大聖僧坐化之處已經成為聖跡,那是誰也不准動的。楊凌令兵丁以布幔把焦黑一片的火場圍了起來,當場宣布要在此地建起一座七寶玲瓏塔,以紀念四位活佛成仙得道的神跡。

許多士紳,甚至窮嗖嗖的百姓們聞言立即要慷慨解囊,攘助建塔,捐的多的要求在功德碑上記載善行,捐的少的只要求在塔基磚石上刻個類似『某某某到此一游』的大號就行,把個金吾衛右提督梁洪樂的心花怒放,當場就抓住兩個秀才當帳房,要立刻鋪開攤子收銀子,卻被楊凌一把攔住了。

楊凌好言相勸了半天,說四聖歸天是全霸州的光榮,是全霸州百姓的一件盛事,建塔費用將由以前眾香客們捐給活佛的銀子里出,由州府督造,這才將心不甘情不願的百姓們勸走。

今日來參加弘福大法會竟見到這樣一幕神跡,把個霸州百姓喜得手舞足蹈,個個大嘆不虛此行。『四聖僧』飛升的消息還沒傳出去兩條街,就已經走形變樣了,經過信徒們的不斷加工,四神僧在火中騰宵而起,駕雲西去的情節已經構勒得栩栩如生。

整個霸州乃至周圍縣鎮迅即沸騰了,黯家後院兒本來是一片菜地,說它是聖地的多了,菜地便成了聖地。前來膜拜神跡的人絡繹不絕。

膜拜神跡的人多了,小商小販也就多了。緊跟著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戶小姐、太太們也拋頭露面,求子的、求郎君的也紛至沓來,還有青樓妓女求早日從良的。

姑娘小姐、青樓美妓們多了,登徒浪子也就聞香而來,一個個指指點點、品頭論足,有時趁著人多擠近了碰碰手臂,蹭下pì股都能美上老半天。這一來。小偷小摸混水摸魚的也就多了。

欽差的後花園子成了廟會,從早到晚人流不斷,到知州衙門報失竊、報非禮地案件陡升十倍。此時,副欽差梁洪終於找到了賺錢的機會,經向欽差大人威國公爺請示,與霸州知州衙門聯辦,參觀聖跡購票處隆重出台,梁洪還真的小賺了一筆。

霸州官員、士紳、百姓們原本就深信四位活佛是真正的活神仙。自然對欽差國公爺親口喊出的『破碎虛空、白日飛升』絕無懷疑,要不然焉有就此罷休還欣喜若狂的道理?

楊凌也故作虔誠,跟著跑前跑後安排各種善後事宜,到了晚間他終於才得空回到自已院子,穆生員一見到他立即淚水潸潸,長拜不起。

楊凌輕輕將他扶起道:「穆秀才何必如此長拜,本國公並非為你個人報仇,邪教蠱惑民心、為害鄉里。朝廷本該予以嚴懲的,本國公見了,焉有放過之理?」

穆生員擦擦臉上淚水,感激地道:「話雖如此,這些妖僧上結交於官吏豪紳。下迷惑有萬千黎民百姓,層層關系猶如無數道信念織成的一道金光罩,誰想動他都覺棘手,大人巧施妙計。學生才得以報此血海深仇,怎能不感激萬分?如此這伙禍害被除掉,霸州百姓皆受恩惠,大人無上功德啊」。

楊凌啞然失笑,他扶著穆生員回到椅上坐了,自也據椅而坐,說道:「懲此四惡,固然解恨。要說救霸州百姓於水火,那還差得太遠。你看看後園趕來膜拜地瘋狂信徒就知道了。

『四聖僧』白日飛升的消息一傳開,百姓更加篤信痴迷,其他的妖僧妖道還能不推波助瀾,蠱惑更多百姓、坑害更多良民才怪。四妖僧是除了,可是不但沒有解霸州百姓之厄,反而會令他們越陷越深,更加執迷不悟!」

穆秀才和苗剛一聽矍然驚醒:「是啊。自已想的太過簡單了。用這個方法處死四妖僧,固然不會引起霸州迷信百姓的憤怒和反抗。可是也令他們更加痴迷於這些神神怪怪,企盼自已能夠修行有道了,豈能算是得到解脫了?」

劉大bàng槌正在後院排布兵丁保護「神跡」,此時只有宋小愛陪在楊凌身邊,她本來笑盈盈的對除掉四個禍害十分開心,聽了這話也是一怔,脫口道:「大人,那怎么辦?這不是除去了四個妖和尚,卻成全了四十個、四百個妖僧妖道么?」

楊凌嘆息道:「是啊,除非那些受騙的百姓自已能夠清醒過來,否則誰能幫得了他們?人心所向,可不是靠律法能禁止得了的,更何況這些妖僧假借正宗佛法地名義,更富隱藏和欺騙」。

宋小愛恨恨地一跺腳道:「這些妖僧可恨,那些被騙的百姓也著實的可恨!大人,要不要末將立刻率人去四妖僧的住處查抄所有財產,多少也能為百姓們挽回一些損失」。

楊凌微笑搖頭道:「不可,不可,這些錢抄回來還給百姓,轉頭他們就能拿去孝敬新的活佛、神仙。送他們錢財,不如送他們一份理智。不過我相信這些新地神仙活佛之中,肯定沒有四妖僧的親傳弟子,他們知道自已師傅的底細,所以絕不會相信什么白日飛升,天降法旨的把戲。

旁地妖僧妖道不知詳情底細,還會察言觀sè,看看是否有可趁之機。但是智善四僧是被我楊砍頭給yīn了,天降法旨也是我楊掃把的詭計,四妖僧的弟子們絕不會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只是他們有苦自家吃,不敢說出來罷了。

你說四妖僧這些弟子會不心虛么?還敢留在霸州么?他們一定會心虛,一定會擔心我要拿他們開刀,他們要逃,就不會舍得丟下欺騙來的金銀財寶,我猜……今晚他們就會席卷財寶逃之夭夭了。」

宋小愛一聽就急了:「啊?你都知道還四平八穩地在這坐著呀,我的大老爺,您還真沉得住氣,咱們趕快去抄家……啊,不是,抄廟呀」。

楊凌嘿嘿一笑,順手抄起茶杯。翹起二郎腿悠悠地道:「不能抄,不能抄,能否把霸州的魍魍魎魎一掃而空,我可全指著四大聖僧這些敗家徒弟呢。讓他們偷、讓他們逃,呵呵,誰攔著我跟誰急」。

「嗯?」苗剛和穆秀才面面相覷,半晌才訥訥地道:「國公爺葫蘆里,這是賣的什么葯呀?」

「嘁!還能賣什么葯呀?」宋小愛不屑地一撇嘴:「裝神弄鬼唄」

楊凌哈哈一笑。起身說道:「沒錯,就是要裝神、弄鬼!我要以神之名,掃盪一切牛鬼蛇神!從現在起,本國公就是神的代言人,霸州第一神棍!」

「……」

「小愛,你去哪兒?」

宋小愛回頭扮了個鬼臉:「末將去找大bàng槌,趕緊地給楊大師再搭一座弘揚大法的高台!」

「老大,咱們怎么辦?」一堆鋥亮地光頭聚在一起。

一個身材魁梧的僧人眼角抽搐了一下。猶有驚容地道:「楊砍頭,天殺星下凡,真的不假!真的不假!難怪他在福建一聲號炮砍下千余顆人頭,里邊還有堂堂的一省布政使,連眼皮都不眨。他……他太狠了!」

僧人的聲音顫抖著道:「什么白日飛升、破碎虛空,師傅四人有什么本事別人不知道咱們還不知道嗎?他們能成佛?好狠吶,一把火就給燒了,活活地燒死四個人吶」。

「大哥。我就奇怪了,咱們擺布地那火都有說道地,根本燒不著師傅,他們不知怎么在下邊也放起火來了,可是師傅們怎么就不知道躲呢?一動也不動地就那么燒死了,我到現在還在納悶兒」。

那個身材魁梧地僧人獰笑一聲道:「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師傅不是真正的金剛不壞身,他們喝酒吃肉玩女人。比咱們還厲害呢,肯心甘情願被燒死才怪。姓楊的動了什么手腳我不知道,不過師傅們肯定是被他坑了」。

他看看十幾個心腹兄弟,說道:「霸州咱們是待不下去了,眾目睽睽之下,人人都知道楊砍頭擁有師傅飛升後傳下的法旨,霸州的百姓被師傅迷的神神道道的,對楊砍頭造出來地狗pì法旨必然言聽計從。

如果楊砍頭是為公。那他就是知道師傅干的那些事兒了。他不會放過咱們的。如果是為私,想黑吃黑吞了師傅積攢下的金銀財寶。那更是非殺咱們滅口不可,咱們得趕快走,這里不能待了,師父的金銀能拿多少就拿多少,這幾年跟著他們咱也學了不少花哨了,換個地境兒咱們自已當活佛去」

「好!」幾個根本沒有度諜,剃了禿頭就冒充和尚地漢子摩拳擦掌,雄心頓起。「可是……」,師傅的金庫鑰匙帶在身上,那么一場大火,恐怕鑰匙都化了,咱們打不開呀」。

「廢物!」老大瞪了他一眼:「還要個pì的鑰匙,不會五鬼搬運,你還不會五丁開山啊?哥幾個抄家伙,咱們砸金庫去!」

「他們果然帶了金銀逃了?」楊凌微笑問道。

「是的,國公爺,一共十一個人,分成兩伙,各自背了包裹趁夜走掉地。」

「嗯,盯上了?」

「盯上了。」

「好,明天消息一傳開,就引著霸州官府的衙差去把他們抓起來,一個也不要跑掉,不過先要秘密關押起來,不能聲張。他們是最後一張底牌,不到關鍵時刻如果翻出來,就起不到應有的效果了。呵呵,有沒有去他們的寶庫查探?」

「有。他們在龍泉寺占據了一座大殿,因為信徒眾多,龍泉寺的方丈也不敢招惹他們,平素也不讓弟子們過去。那座院子就一直被他們占著,他們逃走了之後龍泉寺還沒人知道。

我們派人進去搜查,發現禪房下邊挖了暗窖,修了暗門,驗看時大門已被劈開了。里邊還胡亂丟棄著一些不易變賣的珠寶玉器、金銀首飾,現成的金銀不多,應該是被四妖僧地弟子們弄走了」。

楊凌點點頭,說道:「好,盯住現場不要動,明天一早,本公爺就去接收財產。」

第二日,霸州知州樊陌離、推官江海文率領三班衙役。楊凌領著親兵,又叫上城中各處地保甲里正、士紳代表,在大群興沖沖的百姓簇擁下趕往龍泉寺,一路上聞訊加入的百姓越集越多,匯成一條長長的人龍。

霸州龍泉寺。位於霸州信安鎮,始建於唐末,原名龍花寺,金代改名「普照禪院」。元代定名為龍泉寺,寺院內大雄寶殿前的中軸線兩側有兩口古井,水如泉涌,故得名「龍泉」。

寺里正殿大雄寶殿面寬三間,進深三間。後為千手佛閣。另有旁院三間,這幢旁院就是被四聖僧先以掛單為名寄住,卻逐漸霸占,甚至不許龍泉寺的和尚跨進半步的賊巢。也是那些狂熱信徒們眼中比正殿地大雄寶殿更加庄嚴地聖地。

此刻,這座他們心目中地聖地一片狼藉。被劈開的窖門,散落地金銀,人去廟空的場面,令所有的信徒驚呆了:這怎么可能?佛爺親自tiáo教出來的弟子們竟然背棄佛祖,竊取金銀逃之夭夭了?

一片死一般地靜寂當中,楊大神棍閃亮登場,即席發表了他的第一道神諭:「鄉親們、士紳們。四位神僧飛升靈山了。本官和大家一樣,深切緬懷著四位聖僧的音容笑貌。和他們可親可敬的大師品德。

這些財富是佛爺留給你們的。你們這些百姓,為了捐獻香資、敬獻佛前,變賣家產竭盡所有。你們地虔誠,四位神僧在天有靈是心里有數的。四位神僧傳下法旨,令本官按照你們的貧富和當初捐獻的多少,適當返還財產,可是四位神僧地弟子卻見利起意,背叛神佛逃之夭夭了。

我,和樊大人,江推官,是一定會派人緝拿的,我們一定會盡量把他們緝補歸案,挽回大家的損失。現在,只剩下這一點點財產了,大家不要急,不要慌,請大家排好隊,自覺維持秩序,我先將剩下的這些財寶,分配給你們。

這座大殿里的一切都是你們的,大家請放心,我們官府是一文不要的。沒有分配到的鄉親也不要急,你們先在官府做個登記,如果、一旦、萬一我們能抓到已經逃走地叛徒,而且錢還沒被他們揮霍掉的話,我們會把你們叫來繼續分配的」。

老百姓一聽就急了,如果、一旦、萬一?還……還得是沒被他們揮霍,那才多大把握啊?今天要是分不到我,豈不是要聽天由命了?

這就是楊大神棍玩的心理戰術了,原來這些信徒們心甘情願勒緊了褲腰帶,把錢都捐出當香油錢,圖的是什么?就圖的種善因得善果,來世有福報啊現在允喏給他們這一切的活佛自已成仙了,未來一片渺茫。幸好四位活佛聲明要把這些錢返還給他們,現在又鬧出這樣的把戲,那不是jī飛蛋打一場空嗎?

貪欲開始在每一個人地心中升起。百姓們沸騰了,開始爭先恐後地向前擁擠過來,生怕落在後邊會少了他那一份。對於財富的貪婪,取回原本屬於自已財產地渴望,在這一刻壓倒了對於宗教的盲目狂熱,而且隨著別人的爭搶,周圍氣氛的影響,這種心理在互相感染之下變得更加qiáng烈,迅速發展成一場不亞於bào亂的大戰。

在楊凌授意下,宋小愛和劉大bàng槌早就對自已的人耳提面命,一見情況不妙,他們的人馬立即高呼著「保護國公爺要緊」,然後很無恥地撤出了戰團,獨留下霸州知州衙門的官差們圍擋在並起來的幾張大桌子前邊,桌上擺著從地窖里搬出來的全部財產。

一見來自京城的大官兒威國公爺地官兵都撤退了,百姓們大受鼓舞。尤其是後邊的人、擠在人堆里的人,根本不擔心會被官差看到或者記住他,更是肆無忌憚地狂呼亂叫,煽動著大家往前沖。

一場大哄搶開始了,衙差們帽子也丟了,風火棍也沒了,袍帶靴子全不見了蹤影,連滾帶爬地從瘋狂的百姓中逃了出來。樊陌離和江推官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bào民瘋狂擁搶。好象他們的身體已經不是肉做的,從四面八方擠過來,竟把結實的香案擠的咯吱作響卻沒人呼痛。

搶到了東西地人連口氣都來不及喘,立即從兩側殺出重圍,緊緊攥著手中的項鏈、耳環逃之夭夭,後邊沖過來的百姓見桌上已經沒了東西,心有不甘,立即沖向別處。見到什么值點錢的抱起來就走。香爐、蒲團、懸掛的布幔,就差拿把小刀刮佛像身上的金粉了。

這些原本就意志薄弱,很容易被他人言語、情緒所左右的信徒是很容易被感染的,尤其是此刻貪心已起、又是在這樣狂熱地場面刺激下,後邊的人已經沒有什么可搶的東西時。開始心有不甘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偉哉斯言,古人誠不欺我!

這些信徒還沒有看破紅塵。他們如果不計較利益、不比常人更在乎利益,就不會捐獻大量財產種善因,期盼來世非富即貴了。別人得到了,而他們沒有,這份不平、嫉妒,使他們已經狂亂的情緒達到了巔峰。

他們痛罵著、哭喊著,全然忘記了這里曾是他們敬畏膜拜的聖地,好象缺了這些錢一家人馬上就要餓死似地。不依不饒地圍住楊凌和樊陌離等官員,兩眼通紅,喊冤告狀,一定要得到補償、討得說法才肯走人。

楊凌要的就是這種結果,利用他們的貪欲,先告訴他們每人都將分到一大筆錢,就象四個神棍給這些信徒們開出的讓他們來世成王成侯、大富大貴地空頭支票,讓他們的心理預期先膨脹到一個高點。然後用一個突然打擊使他們的希望變成泡影。

在他們的失落中。少部分人卻實現了這一願望,其他人的嫉妒心和攀比心理因此迅速發酵。導致他們希望落空的罪魁禍首又是最崇敬的活佛身邊的人,種種心理衍化出來地盲目憤怒,很容易就可以被他主導和利用了。

「怎么辦吶大人?」江海文緝匪抓盜半輩子,還沒見過本來老實巴交的百姓會變得象瘋狂的獅子,一時也沒了主意。

「怎么辦,國公爺?」樊大人六神無主地轉頭問楊凌。

楊凌咳嗽兩聲,忽地跳上一張桌子,振臂大呼道:「所有的人都不要吵,統統給我聽著!」

喧囂的大廟頓時一靜,擁擠的人cháo凝止在那兒,目光齊刷刷地投在楊凌身上。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神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