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人(1 / 2)

等紅燈的時候,車剛好停在路邊的早餐車旁,煙霧裊裊,香氣四溢。

葉一竹咽了咽口水,發出孱弱聲音:「有點餓了。」

顧盛廷嫌棄偏過頭,指示燈轉綠,沒有絲毫猶豫將車開走。

身後的人突然坐起來,背後一陣清涼,突然變得空落落:「又抽什么風。」

「我的手機和書包都還在二樓後座。」

恨得牙癢癢。

可想起還有任心。

不知道她離開後,包廂是什么情況。

她又沉默下去。

「我當大多點事……」

他還以為她在生氣他沒有停下來讓她買早餐吃。

「書包里也沒裝書吧。」

她懶得理他,抻了一個懶腰。

明顯感到車子的重心在後仰,他罵她:「想死別拉上我。」

她低笑一聲,不以為意:「那你為什么替我打架?」

車子拐了個彎,已經可以看到一中對面的宿舍樓。

天光微亮,欄桿下里外兩邊分站著一對男女。

隔得有點遠,葉一竹並不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一中最近在建設新的餐廳樓,每天都會有成批工人進進出出。

那個男生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但長相成熟,布滿陰郁。女生帶著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雙厭惡焦急的眼睛。她急得跺腳,壓著聲音低吼,卻又左顧右盼,不斷往後退。

葉一竹轉過頭,及時避開莫然張望過來的目光。

可車速突然慢了下來,開了半天都沒有離開宿舍樓的區域。

她有些疑惑,伸頭向前叫他:「你不知道我住哪兒嗎?在前一個巷口,不是這兒。」

顧盛廷沉默片刻,突然加速。車子滾起街邊的落葉塵埃,晨光霧靄里,葉一竹看到了大理石上滾燙的金色字體:

「第一中學」。

她早就感到倦怠,手撐著後座,目光無神地盯著街邊閃過的光景。

腦海里卻在回想剛才所見的一幕。

那個男人身上穿著的是建築工人的工服。

天光破曉,一家家商鋪的閘門卷簾被錯落有致地打起來。鳴笛漸頻,街邊環衛掃刷著地面,嘀嘀唰唰,預示著新的一天。

葉一竹下車後,聽到鑰匙被拔下來的聲響,不由得駐足回頭看了眼。

顧盛廷漫不經心鎖車,頭也不抬:「我去高其他們那兒沖個頭。」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想發笑:「我沒問你啊。」

*

葉一竹的校服外套扔在二樓後座,眼看時間將近,她隨手抓起一件運動服套在短袖外面,風風火火出門。

班里已經很熱鬧,可寧雪破天荒沒在座位上。

葉一竹以為是自己一夜未眠產生了幻覺。

她的書包、校服被堆在書桌上,旁邊還有一袋包子豆漿。

三步做兩步走過去,她不可置信翻了兩下,濃重的煙酒味撲面而來。

鈴聲叮鈴鈴響起,躁擾得如同在耳邊拉響。許佳安大喊「安靜」並提示課代表上去領讀。

所有人躥回座位,老老實實閉上嘴,葉一竹回神恍然,慢慢落座。

看著那堆東西,她伸手去摸尚有余溫的包子,思量片刻,從包里掏出手機。

找到列表里那個已經跌到很下面的頭像。

「你出來。」

等了五分鍾,都沒有回應。

她坐不住,剛站起來卻迎面碰上張姐。

「干嘛去?」張姐臉色不太好,威風凜凜地警告她。

她垂在手邊的手抓了抓褲腳,無言以對。

樓道傳來一陣嬉笑,在朗朗讀書聲中格外刺耳,張姐沒好氣地扭頭,談笑戛然而止。

他的頭發清爽利落,臉上的傷痕也幾乎快被隱沒,還換了件外套,十分精神。

高其訕訕摸了摸鼻子沖張姐傻笑,他卻將目光投向別處,一臉不懼張狂。直到從四班路過,他都沒有回應她眼神中的質疑、期盼、和尋求。

「葉一竹,把校服穿上。」

張姐的聲音將她從一場荒唐大夢中拉回來。

波壯的念書聲洋洋盈耳,可鼻端縈繞著刺鼻的氣味,讓她仿佛還置身於昨晚的酒色場。

*

第二節課下課,寧雪依舊沒來。

葉一竹給她發的消息,打的電話也都沒有回復。

去問方哲州,才知道她向張姐請了一天的假。至於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一個人順著人流走下樓,廣播里的進行曲重復催促,葉一竹始終拖著腳步,在熱鬧的人群里走得溫吞。

暖和的陽光灑在身上,混合著香樟芬香微風終於不再是冷冽的。

路過高三的隊列,站在隊伍尾巴的李宇看到她身上的校服有些詫異,好笑叫住她:「這么臭的衣服你都敢穿,不怕別人問你干嘛去了?」

她倏忽停下腳步,覺得他撇開太多話題只聊這件外套有些詭異。

觸及她眼底的惱厭還有一絲懷疑,他突然挑眉:「怎么樣,我這服務夠周到吧。」

「這是你拿回來的?」

脫口而出,她皺了皺眉,心里閃過一絲不可描述的震錯。

「怕你沒校服穿,挨一頓臭罵,宇哥我貼心不?」

身邊不斷有人拿八卦的眼神打量他們,葉一竹冷冷地盯著他,又越過人群看到林靜。

李宇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對她黑得像木炭的臉笑了笑,說:「聽說昨晚都鬧到警察局去了。」

「管好你的人。」

她轉身要走,又被他叫住:「不想知道任心最後怎樣了?」

心「咯噔」再度下墜,一直在隱隱發顫。

明知道他不敢也不會把任心怎么樣,可說到底,昨晚她還是把任心一個人丟在了豺狼虎豹里。

而從昨晚到現在,她們兩人都沒有聯系過。

下午放學,眾人都在竊竊私語,插著耳機睡覺的葉一竹被吵得無法安心。

越來越激烈的語調鑽進心窩,她一下子坐起來扯下耳機,起身往外走。

「真的嗎,寧雪喜歡成博宇?成博宇不是有女朋友嗎?」

「昨晚都在酒吧為他喝得爛醉如泥了,還能有假……」

七零八碎的言論讓葉一竹再也邁不出腳步。

發現葉一竹又走回來,那幾個人目光閃爍,立馬散開。

葉一竹在班里沒幾個親近的人,可誰都知道她和寧雪好得可以同穿一條褲子。

而此時,葉一竹也十分懊惱,為什么自己沒多和幾個人打交道。不然現在,她怎么連刨根究底的門路都摸不著。

茫然錯愕中,她的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明明昨晚她和任心出去前,寧雪還專心的在和物理題斗爭。而且她向來是家教良好的女孩,雖然偶爾叛逆,可連歌廳都鮮少光臨。

還為了成博宇喝醉?這是什么狗屁狗血劇情。

「一竹,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嘉寧和寧雪都是藝術生,兩人平時有共同話題,走得也近。

朋友的朋友,一般也都會是朋友。

哪怕嘉寧一向不太敢靠近葉一竹,也無法理解寧雪這么明艷樂觀的人怎么會和葉一竹成為好朋友。

通過嘉寧的只言片語,葉一竹縷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可她不清楚的是,成博宇和秦倩為什么鬧分手?寧雪又是怎么知道心情低落的成博宇在迪廳買醉?

更讓她震驚的是,寧雪為了成博宇,居然敢去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

而這些,都是從昨晚同樣在現場的趙曉玫口中傳出來的。

寧雪是藝術生,又是校級主持人,在一中算小有名望。

有關她的八卦,一傳十,十傳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