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蘇(1 / 2)

雲彌尋了他松動手臂的空檔,脊背靠回到他懷抱里,只是搖頭:「沒有的。」

李承弈抬手撫落她一頭青絲,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你頭一回,主動遣人來東宮。」

她心里一緊——就知他沒有這么容易,讓人依賴。

她原本的構想是,用這句沒有換到更多憐惜。

以退為進對他沒有用。

心下開始飛快思考措辭,頸後卻乍然一涼,模糊的聲音響在這一吻後:「阿彌,我在行宮才跟你講過一句話。」

行宮?行宮里他說過很多話。

雲彌連呼吸都屏住。好在他也不為難,下一吻後,就揭曉答案:「偶爾騙騙我,也無妨。」

她手指蜷縮,明白了。

他想聽她說,想見他。

多簡單的三個字。她啟唇嘗試,卻生生堵在了胸腔里。

明明也沒有遲疑很久,卻難捱如煎心。

那份唇瓣淡涼的觸感消失了。

他松開手,將被角提至她裸露的肩頭,垂著眉目,沒有看她:「睡吧。」

雲彌下意識想抓住他,李承弈卻已經迅速躺下,只留給她一個健闊的後背。

帳外的紅燭沒有盡數熄滅,一左一右留了兩支,昏黃光影交錯在他身後。

雲彌幾乎要喘不過氣——她明白他定然是極不高興了。這不是她的初衷,她今夜來,絕不是為了這般觸怒他。

又很是惱自己。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討好他,卻連這么無足輕重的謊言都做不到——明明他甚至都不會相信,就願意高興。

她慢慢探出指尖,尚未觸碰到他溫熱肩頭,忽聽他煩躁至極的聲音:「……究竟何事。」

雲彌手指倏地收回。

李承弈也很是惱自己。在大內時嘯捷賊眉鼠眼來報,說是小娘子讓人傳話,自己已回到了。幾乎是瞬間他就明白,她應該是有求於他。

但還是翹了唇角,雖不能推辭政務,歸家時卻直把馬鞭抽得要冒煙。

指不定明天就得諫官一個控訴,宵禁後在長安官道疾馳,違大殷律,不成體統。

想從他這里得到什么,他認了。畢竟如果他不是太子,她大概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居然連一句好聽話都不肯說,怎么會有這么貪得無厭的小娘子?

真是氣煞他也!

「你到底——」說不說。

「我不想欺騙殿下。」卻被一雙柔若無骨的臂膊搭住了腰背,「阿彌不想這樣做。」

是不想騙他,還是不想騙他思念過他。李承弈盯著眼前的一處虛空,只覺心底的那種空盪再次卷土重來。

他要拿她怎么辦呢?

「我承認,今日是同阿耶起了爭執。」她的聲音還是那般低低柔柔,「自那日後……他待我也沒有過好臉色。是習慣了,但有時觸及底線,仍然會忍不住同他起齟齬。」

情緒陡然低落下去:「是我耍了性子,是我恃寵而驕,也是我別有用心。只是我以為,在這長安城,除卻那個冰冷的國公府,殿下這里,如今是我另一歸處。」

李承弈猛地握緊了右手。

「若是殿下不喜被這般狐假虎威,知會我一聲,阿彌不會再犯。」雲彌緩緩撤回手臂,胸前也跟他拉開距離,「我回去就是了。」

他再忍不住轉過身來,眉心簡直要皺成一一個「川」字:「鬧什么?」

她卻微微發著抖,伸手去夠方才被他隨手拋擲的小衣。

怎么會有這么顛倒是非的小娘子!

李承弈咬牙切齒,直接把人捉回了身下:「從頭到尾,我說過你一句不是沒有?」

他再生氣,也就是這么吼吼她——考慮到音量,應當都算不得吼。

她就會一瑟縮,離得他更遠,並露出那種叫他更心煩的退卻神情。

這回卻不是,反而仰起小小的一張臉,倔強迎向他:「可我也不知哪里惹你生氣!」

連聲音都比平常高,真正是鬧了一回性子。

震驚過後,就是本能的、不受控的、幽微潛入心底的喜悅。察覺到這種喜悅過後——

李承弈暗暗唾棄自己,怎么會有他這么無可救葯的郎君!

「我是心里難過,是想叫我阿耶吃癟,所以私心想尋你庇護。這要我怎么說?」她音量又迅速低下去,「當真騙你,你根本不會歡喜,不願騙你,你也不滿意……」

「我問一句,你要回十句。」他聲音還綳著,身體倒已經重新倚在床頭,將人虛虛攏回來,「還發這樣一大通脾氣。真是越養越嬌。」

雲彌便不說了,側過臉安靜抵在他肩上。

李承弈找住她一只手,輕輕揉捏,這回問得平心靜氣了:「他又作什么妖。」

雲彌沒有馬上接話,他便要補充:「你好好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