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矣君子(1 / 2)

又這樣對我。

他這幾個字完全是擠出口的,帶著輕微震顫的逼仄意味,連目光都是,就那么一動不動迫視著她。

他這雙眼睛真的極為烏黑幽深,專注凝視一個人時,分外明亮。

雲彌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見他,是很久很久之前。

那時他身量還不如這般修長,但已很是挺拔。劍眉星目,眼角眉梢都帶著那種人生不經蹉跎的神采飛揚,也比現在愛笑。

她見過他在獵場挽弓逐雕,也見過他高舉韁繩,縱馬馳騁。那時他還不是太子——少年伴讀放肆調侃,他便倏然回首,眉峰上揚,駿馬眨眼間飛馳而去。

整個人明銳到像一幅畫。

還是那副眉眼,還是那個郎君,此刻卻莫名英挺到叫她心悸。

他說話這樣凶,表情更凶,可她恨自己笨得不夠徹底,不然怎么輕而易舉讀懂委屈。

雲彌無意識抬起手,用掌心的蜷曲丈量他有些凌厲的側臉弧度。只是貼合這一剎,就被他使力攥住了手腕:「你就當真不明白?」

她心尖遽遽一跳,想收回手,李承弈利落將她一雙皓腕都剪在身後:「說話。」

「殿下希望我明白什么。」雲彌不肯看他,因著方才洶涌情潮,胸脯還在微微起伏,「殿下自己都不敢說,不是嗎。」

「很好。」他又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橫豎我中你計不知幾何,也不差這一回激將。我最後問你一次——」

這么一停頓,雲彌簡直要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

「你是否想同我成婚。」他卻沒再給她機會逃避,就這么直接丟了八個字出來,摁壓她十指的力道更重,「我不知日後會如何。我不會為了你縱容任何人,更不會因遷就你而放棄我的意志,可我也敢保證,無論將來世事何等跌宕,濺不到你一滴風浪。」

雲彌死死咬住牙。

「但也只這一次了。」他梗了一梗,別過臉去,「你還說不,我就不會再問。」

要有多么強大的意志,才能夠拒絕這樣有力的庇護。

雲彌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到最後幾乎是大口大口喘著氣。他不防她反應會這么激烈,不自覺松了松手:「我給你時間……」

「殿下。」她卻張皇抬起眼,「我們這樣不好嗎?」

一句話,叫人如墜冰窟。

他只是盯著她,想將她徹底看穿那樣盯著她。

她分明在他身前不著寸縷,他也曾經數次擁有她的身體,自以為是她最親密無間的人。

但為什么還是這樣遙遠。

他想起方才問出口的那一瞬間,搶在無望情緒之前,自己心里閃爍過的、幻想過的、構築過的美滿,突然覺得筋疲力盡。

「我沒有勇氣站在殿下的身側。」她努力將唇角拉出一道跟哭無甚差別的笑意,「殿下何時對我興趣殆盡……」

「我沒有被教過如何對女郎發怒。」他輕聲打斷,「也不想對我求娶過的女郎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