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披羊皮的小狼崽(1 / 2)

回他真正的家?少年心下默默地想,他真正的家在哪里?或者說,他真的有家嗎?

「怎么?說要送你回家還不高興?」見少年沒反應,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是滿眼的迷茫,心下好笑。

臨家自命不凡,覺得他臨家的每個子孫都很優秀,就連最不起眼,紈絝風流的臨家大小姐也能憑一己之力拉開長日弓,在燕都城外出盡風頭。

怎么到了臨晚照的兒子身上,就不管用了?優秀的血脈,他看這小野種是一點都沒繼承到,若不是那件事他也有份參與,都懷疑這小野種到底是不是臨晚照的種了。

少年依舊沒有反應,最後,聞人卿華彎下腰,湊近他耳邊,低聲道:「如果你乖乖聽本少主的安排,本少主便將你母親的牌位放到聞人家族的祠堂,並且,將她的遺物,全部還給你。」

終於,少年抬起頭,與聞人卿華四目相對,然後,緩緩點頭。

「把這個吃了。」說著,從袖口摸出一粒紅sè葯丸,遞到少年手心。

少年抬眸看他,聞人卿華只是勾了勾chún,笑得一臉無害,嘴里,卻說著威脅之詞:「若是不吃,剛才的交易作廢。且,你想想霜華姐姐的nǎi娘,她可還在盼著你平安歸去呢。」

他話音剛落,少年毫不猶豫地將葯丸吞進了下去。然後,又恢復了之前的一臉呆象。

「阿榮,安排他,明日進入定國侯府。」

「是,少主。」帶少年進來的下屬恭敬地點頭,把少年帶了下去。

沒過片刻,阿榮重新回到房間里。

「他有什么反應?」聞人卿華掀起眼皮,冷冷地問。

阿榮自然知道他問的是剛剛被帶出去的聞人初靜:「初靜少爺還是和往常一樣,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後,又被幾個少爺揍了一頓,一陣奚落。」

「這么能忍?你說,他到底是真的呆,還是裝出來的?」

「屬下覺得,初靜少爺心思單純,許是二小姐早逝的緣故,他一直無人教導,在家族又無人搭理,只一味被人欺負,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是,剛才本少主提出要把他母親的遺物還給他,他竟然就答應了乖乖聽話。」聞人卿華生性多疑,對於聞人初靜,即便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他還是不會掉以輕心。

「初靜少爺在九幽城的時候,也一直很保護他母親院子里的東西。想來,初靜少爺還是個孝順孩子。」阿榮並不認為,聞人初靜有什么心機,畢竟,什么都沒人教,連大字都不認識一個。

聞人卿華目光一厲,看向下面的人:「阿榮,你一直幫著那小野種說話,本少主會以為你被他收買了。」

「少主明鑒,屬下對少主絕無二心。」阿榮頓時被嚇得一身冷汗,立馬跪了下來。

誰不知道,家族中,最可怕的人不是家主,而是少主。說家主心狠手辣,那也只是在對付別人的時候。而少主,對付自己人,只要惹惱了他,他也未必會手下留情。今日東城門外的護衛,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行了,你有沒有二心,本少主心中有數。至於那個小野種,你也無需擔心。本少主只是送他回到他該去的地方,又不是要他去送死。」

再說了,他好歹也流了一半聞人家族的血脈,為聞人家族做些事,本就應該。

「少主,既然您懷疑初靜少爺,為何還要派他去臨家。萬一,放虎歸山呢?」雖然他覺得初靜少爺是沒有問題的,但是,那畢竟是臨家。比起寡情的聞人家族來說,臨家或許更會讓初靜少爺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家。

到那個時候,初靜少爺真的還會乖乖幫少主做事嗎?

要知道,雖然初靜少爺的生母,是他們聞人家族的二小姐。可他的生父卻是臨家的大少爺啊。到時候,少主就不怕被反咬一口?

「你以為,本少主剛才讓他吃的葯丸是糖豆不成?他會乖乖聽話的。」只要他一反抗本少主,那葯,就會讓他生不如死!

「少主的意思是,您剛才給初靜少爺吃的是控心丹?」控心丹,是聞人家族對待死士用的。那葯的用圖,不言而喻。

「不錯。所以,你不用為他cào心。只要明日把他安排進入侯府便可。」

「可是,定國侯並不承認初靜少爺的身份,安排他進入侯府,真的可行嗎?」不僅不承認,在定國侯看來,這還是害死自家兒子留下的孽種吧?

說起來,初靜少爺也夠可憐的,在聞人家族,他是人人都可輕賤的野種,而在父親家族人眼中,他又是害死父親的女人生下的孽種。

「他不承認,臨家就沒有別的人了嗎?」聞人卿華淡淡地睨了阿榮一眼。遇上這種腦子轉的慢的屬下,還真是令人心塞啊。

「別的人?少主是指臨家大小姐?」那個膽子比天還粗的臨家大小姐?

今日她在城樓上打了少主的臉,又射下聞人家族的家旗,不是膽子比天粗,還是什么?

在聞人家族有句話,寧可得罪家主,也不能得罪少主。而那位大小姐,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不僅要得罪少主,還敢出現當眾挑釁。

「看她今日出現在城門外為她哥哥出氣的樣子,顯然很在乎自己的這個哥哥。而這小野種,好歹是她哥哥唯一的血脈,想來,看見小野種在聞人家族受盡欺凌,她不會坐視不理的。」

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婦人之仁。

就算臨鼎天不想承認這個孫子,臨晚鏡也未必不想認這個唯一的侄子。

「少主說得極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嗯。」

聞人卿華點頭,表示滿意。

第二日,在臨老爹的提議下,臨晚鏡與雲破月一同去西山別院看望雲破曉,並且規勸其回侯府與他們一起參加花燈節。

二人原本定於辰時出發,卻因為臨晚鏡的賴床不起,耽誤到了將近午時。

雲破月歇在攬月樓,可謂是親眼見證了某女幾次被丫鬟叫醒都再次睡了過去。不過,他也不在意多等一會兒。

於是,二人出發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午時。一出門,某女就發現自己肚子餓了,加上外面太陽大,她懶得不想動,便對雲破月道:「破月哥哥,我餓了,前面是天下第一樓,不如我們先去用個午膳,然後再一起去接破曉姐姐。」

「好。」見天sè也不早了,雲破月便點頭同意。

不過,就算不是快到午時,只要臨晚鏡想吃飯,他還能有不答應之理嗎?要說以前的臨晚鏡,那驕縱跋扈風流紈絝之氣絕bī是臨老爹,臨晚照和雲破月三個人一起慣出來的。

而另一邊,有人見他們往天下第一樓去了。立馬也讓人開始事項安排的好戲,只等臨晚鏡過去便可收網。

於是,臨晚鏡一走進酒樓,就看見這樣一幅畫面。

一群衣著光鮮的公子哥兒,圍在一起,指著一個破布衣服的少年叫罵著,一邊罵還一邊拳腳相加。

「據說,這天下第一樓吃飯也是分等級的。小野種,就你的身份,在這第一樓吃都是委屈人家這酒樓了。」

「哈哈,是呀,小野種,今兒個讓你跟我們哥兒幾個出來,原本是想帶你來見見世面的。畢竟,咱們是初到燕都城。嘖嘖,真是可惜,你連二樓都沒資格上去,還見什么世面呢?」

「小野種也想見世面,帶他出來已經是給他臉了。」

「瞧瞧他這一聲穿著打扮,進了燕都城,都像是來要飯的。」

「這樣吧,小野種,如果你今兒個想跟我們一起上樓吃飯也行。從這里過去!」說著,其中一個少年大腿一拍,衣袍的下擺撩開,「從本少爺的胯下鑽過去,哥兒幾個就帶你上樓。」

被欺負的少年始終一聲不吭,抱著自己的腦袋,遮住了臉,任由那些拳腳落在他身上。只是,在聽到帶頭的少年讓自己從他的胯下鑽過去的時候,眼底閃過一抹寒光。若不是臨晚鏡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看,絕對無法察覺。

原來,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嗎?

卻不想,就她疑惑的這一秒,就引起那少年的警覺,透過那些華服少年,他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她。

好生敏銳的感官!

這是臨晚鏡對少年的第二個印象。隨即,她撇開了視線。

她沒看到,她撇開視線的一瞬間,少年眼底的失落與期盼是多么明顯。

「主子,他們竟然如此欺負一個孩子,讓琴兒去教訓他們!」琴兒丫頭,永遠是風風火火的性子。

撩起袖子就要上,完全破壞了她這一身形同大家閨秀的打扮。而且,簡直辱沒了絕谷的名聲。

想想,絕谷在外的名聲是何等惡劣。偏偏呢,出了一個像琴兒丫頭這樣嫉惡如仇的奇葩。

臨晚鏡睨了她一言,後者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沖動。把袖子又緩緩放下,瞪向一旁在捂著嘴偷笑的畫兒。

這丫頭,忒沒心沒肺了!學的跟主子一模一樣!

「小二。」臨晚鏡沒再理會自家丫鬟,而是招來一旁正在招呼客人的店小二,也就是上次接待過她的那個,知道她是天下第一樓的特殊客人。

「臨小姐,請問有什么吩咐。」與在其他客人面前的職業化微笑不一樣,對臨晚鏡,小二的笑容里多了一抹恭順。

「前面攔著路的是什么人?」那群華服少年就擋在上樓的過道上,臨晚鏡說他們攔路也不奇怪。

「那些,據說是昨日才來到燕都的聞人家族的少爺們。」店小二上上下下伺候客人,聽得到的小道消息自然不少。

「哦?聞人家族的?」臨晚鏡挑了挑眉,才回燕都一天就如此囂張,真當這里是他們九幽城不成?

「那,中間被欺負的那個呢?」又指了指在被揍的少年,很聰明的小孩嘛。

「這……」小二面上有些不好,貌似為難,又好像怕說了臨晚鏡會揍他似的。

臨晚鏡蹙眉,這般吞吞吐吐,完全是在耽誤時間好嗎!

「鏡兒,不必問他了。」只見雲破月也是雙眉緊鎖,盯著那被圍在中間挨揍的少年。

即便是他臉上還有些嬰兒肥,雲破月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孩子是誰。因為,那孩子的五官,與臨晚照,至少有七分相似。

「破月哥哥知道?」臨晚鏡不解其意,扭頭看他。

雲破月輕嘆一聲,淡淡道:「那是你哥哥的孩子。」

這個孩子,是個不被期待的存在。甚至,一看見他,他與伯父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晚照的死。所以,當年聞人霜華帶著孩子找到伯父的時候,伯父不認這個孩子,他當時也是同意的。因為,他那時候也在燕都。一想到自己的妹妹與好兄弟,他就覺得聞人家族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原諒。包括,這個意外出生的孩子。

但是,事情已經過去多年,當年襁褓中的嬰兒如今已經長這么大了,還在聞人家族備受欺凌。作為好兄弟,看見自家兄弟唯一的血脈被人如此對待,他心里倒是升起了幾分不忍。

「哥哥的孩子?」

那個不被老爹承認的小侄子嗎?

她有讓魅兒留意過他的消息,是聽說在聞人家族過得不太好,但是也沒想到過得這么不好。

畫兒丫頭也聽懂了雲破月的意思,驚呼道:「天哪!那豈不是我們侯府的小少爺嗎!」

「錯了,他在你們侯府,應該是不被承認的孽種。當年定國侯是當著全天下的面拒絕了聞人霜華,並稱這個孩子是孽種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鸚鵡少爺和齊小瘦也出現在了他們身後。

顯然,這是收到消息跑來天下第一樓看熱鬧的。隱隱的,還能看到二人眼底的興奮。

「小胖哥,小瘦哥,你們倆也來了。」臨晚鏡對二人頗有好感,笑著與二人打招呼。

「鏡鏡,要不要小胖哥替你收拾這群敗家子?」說著,鸚鵡少爺已經挽起了袖子,揍人什么的,他最喜歡了。

「對!小瘦哥也幫你揍他們!雖然你們家不肯承認這小娃子,但好歹是你的侄子,咱們不會眼看著他受人欺負的!」

「揍我們?」華服少年中的領頭之人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回過頭來看他們,「就憑你們倆?一只綠毛鸚鵡,一根竹竿?」

「哈哈,就是,憑你們倆,也想揍人?也不好好地回去撒泡niào照照!」在領頭的少年帶動下,一群華服少年都肆意挑釁嘲諷起來。

他們在九幽城一向是飛揚跋扈慣了,回燕都,照樣沒把燕都城里的人當回事兒。

而且,眼前的一胖一瘦,看起來真的沒有威脅力。

聞人家族的少爺們雖然看起來也紈絝,可個個都是被bī著從小習武的。如果沒達到一定的標准,根本不能得到聞人家族的承認。

所以,這些看似紈絝散漫的華服少年們,其實都是有底氣的。

「是想揍人又如何!小爺還怕你們不成?」說著,鸚鵡少爺也不等臨晚鏡同不同意了,一頭沖了過去,而齊小瘦跟在他後面,蕭英武揍誰,齊壯便偷襲誰。二人雖然打架打得毫無章法,配合卻是出其不意的默契。

不過,到底是雙拳難敵四手,兩個真正的紈絝子弟怎么可能是聞人家族這些練過的人的對手呢?沒過片刻,鸚鵡少爺和齊小瘦都掛彩了。

「琴兒,你去。」眼見著兩個小伙伴不敵,還吃了虧,臨晚鏡才對琴兒吩咐道。

然後,再看向店小二:「今日天下第一樓的損失,都去找聞人卿華要吧。聞人家族的子弟一來燕都城就打了蕭左相的兒子和齊國公的孫子,想必,定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是。」

店小二哪里敢反駁臨晚鏡的話,不過,依舊苦著個臉。

聞人卿華就是傳說中的病秧子少主嗎?才來燕都城第一天就與臨家大小姐杠上了,這日後,只怕日子要不平靜了。

琴兒的功夫,看似不露聲sè,卻,在臨晚鏡的tiáo教下,招招致命,對付這些少年綽綽有余。沒過一會兒,三人便把一群少年打趴下了。

哦,確切的說,起最大作用的是琴兒丫頭。不過,她善於遮掩,看起來,就像是個純粹幫忙的。

「小胖哥,小瘦哥,你們倆沒事吧?」等到一群少年都被干趴下了,臨晚鏡才走過去。

她看似急匆匆地跑過去關心小伙伴,卻「一不小心」腳踩在了剛剛領頭少年的襠部,離那玩意兒,就一點點的距離。

「啊……」疼痛和差點不能人道的恐懼嚇得少年大叫起來。

而臨晚鏡呢?她渾然不覺,還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哦,踩到你了,我馬上挪開腳。」

挪開的腳尖,在他大腿內側的嫩肉上碾磨,然後聽到了更高的一聲尖叫。

眾人看見臨家大小姐仍舊一臉歉意的微笑,不由得頭皮發麻。

這臨大小姐,是真的沒看見踩人家身上去的嗎?他們怎么覺得,她有故意之嫌?

不僅如此,還故意踩在人家那個位置,導致人家的身體和心靈雙重創傷。

最後,當臨晚鏡挪開腳的時候,華服少年已經暈了過去。也不知道究竟是被痛暈了的,還是嚇暈了的。

「鏡鏡,你這丫頭,倒是好身手啊!」鸚鵡少爺指著琴兒,他父親好歹是武將出生,對於功夫,他雖然不jīng,卻是知道一些的。

琴兒丫頭剛剛一心一意幫他們,他也看得出來。人家是位高手,功夫招式收放自如。

「小胖哥若是喜歡,不如借你兩天,身邊的小丫頭都會武,說出去多威風啊!」某女半開玩笑道。

卻見人家鸚鵡少爺一臉豪氣地擺了擺手:「不用不用,小胖哥怎么能搶你的丫頭呢?有這么個身手不錯的丫頭在你身邊也好,免得哪天遇到這些傻子找你麻煩。自以為個個都了不起,出了自家那一畝三分地,算個球啊!」

……

臨晚鏡沉默無言,心里道:小胖哥,你確定,你後面這句不是在說自己嗎?出了燕都城這一畝三分地,你估計連這幾位都不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