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永生之地。」
「吾將,念出你的名字,刻下你的面容,將你的靈魂雕琢成玉,把你的悲喜編制成曲......」
「最後,真正的永夜里,請把這永恆的生命,盡情享用!」
......
......
小殿下沒有想到,第二塊石碑居然會在啞女的屋子里。
碑文戛然而止。
易瀟一遍又一遍觸碰著這段碑文,這一段碑文與自己在大霧之中的朱紅sè碑文略有不同,斷背之處,同樣是被一刀齊連斬斷的痕跡,顯露卻並非是上一面石碑的黑sè,而是泛黃的古銅sè,看來與上一面石碑並非是一對。
啞女滿心歡喜,放下紙張和筆,接著在屋子里一通小跑,一遍遍確認木門木窗已經合攏。
最後她又拿起黃紙和鉛芯木筆,大大咧咧坐在小殿下對面,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若有所思托腮盤坐,盯著小殿下的面容。
她的嗓子里輕輕揉出細碎的音節,接著低垂眉眼,木筆游走,在泛黃紙張上勾勒出一個少年模樣的lún廓,接著再細細補充,面容,神sè,入微之處,眉眼,發絲......
將小殿下細致觀碑的模樣拓入畫紙之中。
易瀟一邊仔細查看第二塊石碑,一邊將第二塊碑文,與自己腦海之中的第一塊碑文進行比對。
「我有些明白了......」小殿下細細撫摸著朱紅sè石碑上的那一段文字。
朱紅sè最盛的那一段。
「吾將,念出你的名字,刻下你的面容,將你的靈魂雕琢成玉,把你的悲喜編制成曲......」
這一段文字,被人掐斷了。
易瀟面sè平靜。
「念出你的名字,刻下你的面容,把你的靈魂雕琢成玉,把你的悲喜編制成曲......」他喃喃道:「我記得......日不落客棧的老板,從我看到他開始,一直就在雕玉!」
那個坐在日不落客棧台階前的紅衫男人,雕玉的動作一直讓自己覺得古怪,而在見到自己之後,他似乎又收斂了雕玉的動作。
易瀟揉了揉眉心,繼續看去,這一段文字之後,有明顯的斷文痕跡,後續被刻碑人直接刻上了新的內容——
「最後,真正的永夜里,請把這永恆的生命,盡情享用!」
「真正的永夜?」
小殿下心里泛起疑惑,無論是按照雕玉老板,亦或是這個捧畫紙啞女的說法,落日小鎮的黎明之後,將迎來永夜,而這塊碑文上......似乎暗指了,他們所說的永夜,並不是真正的永夜!
他下意識將目光挪出碑文,看到啞女正捧著畫紙安靜對著自己作畫。
小殿下下意識聯想到紅衫老板先前對著自己雕玉之事。
那塊碑文上的內容!
吾將刻下你的面容!
把你的靈魂雕琢成玉!
易瀟面sèyīn沉,剎那芙蕖出鞘,靈蛇一般劃出一道寒光,在啞女驚慌眼神之中一劍遞出,劍氣縱橫翻滾,將啞女手中一沓畫紙挑起,接著手腕翻轉,將漫天紙卷盡皆攪為碎屑。
易瀟眯起眼,看著漫天紙屑飄飄揚揚落下,就在自己對坐不過三尺距離的啞女面sè慘白,之前的歡喜表情僵硬,笑意凍結。
「你在畫我?」
易瀟一字一句開口,死死盯住盤坐在地與自己對視的啞女。
這樣的一段碑文,給出的提示極為明顯。
那個不安好意的日不落客棧老板,先前顯然在對自己雕琢,想把自己雕入玉中,至於雕入玉中之後會發生什么......
不言而喻。
而啞女趁著自己觀碑之時偷偷將自己畫入紙中,是否存了與那個紅衫男人一樣的念頭?
啞女的神sè極為復雜,她的畫紙被易瀟一劍挑翻,先前畫了許久的少年觀碑畫像已經化為了漫天紙屑,而此刻一柄泛著寒光的劍正抵在了自己喉前。
她眼神里流露出不易察覺的戚戚然,滿面淚痕,咬牙抬臂,纖白小手指向屋里一處。
易瀟皺眉抬起頭,看見啞女所指的屋子最顯眼之處,赫然擺放著一張已經裝裱掛在木牆之上的畫像。
畫像之中,一個黑衣少年雙手杵劍,雖風塵仆仆,依舊面sè平靜,透過畫像時空與自己對視。
栩栩如生。
是在自己踏入這個小鎮時候畫的?
原來自己早已經入畫,再細細去想,若是這啞女存了心思要害自己,何必還多此一舉跑去日不落客棧提醒自己。
更何況,易瀟心知肚明,這里乃是六道佛骸,按那個紫衫大國師的話來說,不過是他的一場游戲。
而這啞女先前qiáng行破壞規則的行為,無疑是冒了天大的風險。
原來自己......居然是誤會了她。
念及至此。
劍光翻轉收回。
易瀟看著啞女低頭不語的神情,滿面神傷,有些愕然,不知如何言語。
啞女看著抵在自己喉前的劍光一點即後收回,她低垂眉眼,細長睫毛覆下,默不作聲,站起身子,緩緩撿起滿地碎紙,最後一點一點拼湊。
拼湊出一張破碎殘像。
易瀟有些心碎,看著那張已經被劍氣翻攪而碎的畫像被啞女一點一點倉皇拼接而出,心有不忍,柔聲開口道:「我來幫你。」
啞女抬起頭,看著小殿下居然真的極為認真去拼湊殘像,最後也只能拼出小半面觀碑少年的模樣。
她微微抿chún,說不清是什么神情。
易瀟一直低頭,看到拼湊不出完整畫紙,只能無奈笑道:「要不你對著我重新畫一副吧?」
接著易瀟抬頭,看到啞女居然破涕為笑。
小殿下摸了摸鼻子,啞然失笑道:「果然是個姑娘家,心思真讓人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