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知道他會這么做?」
易小安有些不敢置信地挑起好看的眉毛。
「嗯。」
渾身籠罩在寬大麻袍里的魏靈衫輕輕點了點頭,動作細微到難以看見,她淡然說道:「從我認識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
魏靈衫頓了頓,輕聲說道:「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一樣。」
「西關的yīn謀背後是銀城,他是知道的。」
「我不想西關出手,他是知道的。」
郡主大人低垂眉眼柔聲道:「我從銀城趕來花了些時間,他也是知道的。」
「他不殺任平生,不殺涼甲城里的人,除了不想挑起戰爭,也是想向我證明,如果北魏能夠不觸動他的底線,他都是願意遷就我的。」
易小安默默不語。
這算是心有靈犀嗎?
魏靈衫柔聲說道:「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這場風波算是有驚無險的渡過了。」
易小安咬了咬牙,皺眉問道:「你難道要回銀城?」
魏靈衫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她只是望向眼前的佛門女子客卿,笑著問道:「不然呢?」
易小安猶豫片刻,問道:「為什么不和他......一起回齊梁?」
郡主大人低垂眼簾,不知心底在想什么。
她的聲音清澈而柔和:「為什么他不和我一起回銀城呢?」
易小安怔住。
魏靈衫笑道:「各自都有各自的難處,無論是我遷就他,還是他遷就我,都顯得刻意而做作,這樣結局反而不美。」
易小安面sè復雜望向這個境界比自己高太多的女子,心底觸動萬分,誠懇問道:「難道連一面都不見嗎?」
魏靈衫笑著緩緩搖了搖頭。
有些話沒有說出口。
若是見面不能長相廝守,何必見面增憂?
若是離別不能免於離愁,何必自尋苦頭?
易小安若有所思。
若是能伴君千年,還在乎一朝一夕嗎?
想必是不在乎了。
她望向魏靈衫,心底有萬千語言升起,最終歸於平靜。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是真的無話可說了。
郡主大人笑了笑,重新將白貓面具覆在臉上,輕聲說道:「回去吧,替我向他問聲好。」
易小安抿緊嘴chún。
天空之上突然傳來一聲鳥鳴——
一雙巨大的青sè羽翼,遮擋天空,將魏靈衫上空的大雨全都排開,投下一片漆黑yīn影。
郡主大人抬起頭來,望向從青鸞上一躍而下的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如千斤墜,剎那跌在雨中,緩緩站起身子。
是個文弱書生的模樣。
北魏冠軍侯獨子。
陳萬卷。
......
......
走出了涼甲城很遠。
蕭布衣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依舊是大雨磅礴的世界,視線有些模糊,霧氣升騰,或許是因為太累的緣故,二殿下額頭滾燙,意識都有些模糊。
修行者很少會生疾病,尤其是儒道修行者,修身養息擺在首位,一般道宗的大真人,有些活了數百年之多,全靠吐納養氣。
著實二殿下身在北原的日子里積攢了太多舊疾。
他緩緩吐氣,有氣無力笑道:「真是一個酸人啊。」
小殿下背著蕭布衣,行走在大雨之中。
「你什么時候醒的?」
「醒了很久了,大概在你把我在涼甲城城門前放下來的時候,腦袋砸石頭上了,忒疼,怕影響你決戰氣勢,沒敢喊出聲來。」
「......」
「後來你沒有拔劍殺人,這很好。」
「......」
「只不過你說的那句話,太酸了。」
蕭布衣頓了頓,笑道:「卻又讓我好生羨慕啊。」
小殿下沒有說話。
二殿下有些虛弱問道:「不見面了嗎?」
易瀟輕輕嗯了一聲。
「我現在很想見唐小蠻。」蕭布衣很少開玩笑,現在他的語氣比南下大部分時候都要輕松,「真的很想見一個人的時候,是一秒鍾都等不了的,恨不得能夠飛到齊梁。」
「所以我不能明白你們倆,明明想見面想得不得了,卻偏偏互相抑制,甚至因為不願承受離別之苦,最終選擇不去見面。」
蕭布衣笑了笑,說道:「不覺得有些可惜嗎?」
小殿下很坦誠地說道:「我其實很想見她。」
二殿下很坦誠地回答道:「她其實也很想見你。」
易瀟的腳步沒有停,只是很平淡說道:「但是我要把你先送到齊梁,我想見魏靈衫,暫時沒有你想見唐小蠻那么qiáng烈。」
蕭布衣哭笑不得。
「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
易瀟淡淡說了一句,沒有回頭去看蕭布衣的表情,「回到齊梁,我可以讓青梨記下坐標,再把我送到北地。」
二殿下的表情有些jīng彩。
他反復琢磨著這句話,內心掀起一陣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