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里,烈烈冷風中,她哭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口中念念有詞,「長生…對不起……對不起…是姐姐害了你……」
字字句句都在泣血。
顧長歌第一次感到後悔。
她簡直太後悔了。
後悔從連州城里沖出來,後悔帶著顧長生參軍,甚至後悔她一開始對他的縱容。
縱容他對墨君邪的崇拜,縱容他放飛肆意的追求。
如果不是她,那么眼前的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萬千過往的畫面浮現在眼前,讓她心痛的無法呼吸。
她多希望他還是那個銳氣奮發的少年,還是那個天真爛漫又渴望建功立業的少年,或者他什么功勛都沒有,是那個整天游手好閑喋喋不休的少年。
至少…
至少那個時候的他,是手腳健全的啊!
顧長歌眼淚模糊,她哭的渾身顫抖,qiáng忍著悲痛,去看他的胳膊。
只一眼,洶涌的淚再度滑落,根本控制不住!
那里空盪盪的,被砍下的手臂就丟在他的腳邊,顧長生哭紅了眼睛,臉sè慘白,寒冬臘月的天氣里,他居然疼出了滿臉的汗,被果斷切斷的地方,還在不停的往外流血。
橫流的鮮血黏濕黏濕的,淌到了顧長歌的手上,她哆嗦著,從心里感到發寒。
「長生……嗚嗚……」
這么多的血,他會不會死掉?
不!
不要!
她寧可用自己的生命來換顧長生的,都不想要他有任何的差池!
然而,沒有如果!
顧長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伸出手,試圖堵住那些流不盡的鮮血,不能再流了,誰來救救他們,不能再流了,他會死的,會疼死的!
可她還沒靠近,顧長生便發出一聲痛苦難耐的嘶吼。
她嚇得掩面而泣,臉上血淚交纏。
「嗚嗚……長生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一遍遍的重復著,毫無意義的問話。
顧長生的另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她手背。
他的手很涼,冷冰冰的觸感,讓顧長歌茫然的看過去。
「姐……」聲音虛弱,似乎說話對他來說,都很困難,「別哭……」
越是這樣安慰,顧長歌越是忍不住。
她張著嘴巴,冷風大口大口的guàn進來,凍的她打哆嗦,受不住的咳嗽起來,痛苦的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
「姐……你要活下去……」
顧長生的聲音,和在風中斷斷續續傳過來,她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她瘋狂的搖頭,緊緊抱住他。
不能…
不能死在這里啊。
「救命啊!」
「誰來救救我們!」
她滿臉濡濕的抬起頭,想要在黑夜中尋求生機,然而入目全都是張揚的凶狠。
顧長歌才記起,這是在戰場上。
沒有人會同情他們。
他們想要的,是將他們吞吃入腹,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
顧長歌的嚎啕大哭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入目的是漫長凄涼的夜,耳邊是不斷流失的風。
她就那么保持著同樣的一個姿勢,不知所措。
桑夜始終靜靜的立在一旁,將發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看著她難過,看著她悲痛,看著她失聲大哭,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動容。
有悔恨,有愧疚,還有無奈。
因為他忽然發現,有很多時候,他都是無能為力的。
沒有辦法撫平她心口的創傷,甚至不能在她嚎啕大哭的時候給她一個肩膀。
事情發生的太快了。
剛才顧長歌的余光朝著他掃過來的時候,正好有一個士兵手拿著長矛刺過來。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將他撞到一旁。
同樣就是在這時,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墨明煦,落下高舉著的長劍,將顧長生的胳膊生生砍下。
那一刀干脆利落,毫不猶豫,血當即就噴了出來。
一直到現在,他還是懵的。
只有耳邊清晰深刻的嘶吼聲,才讓他稍微清醒了幾分。
桑夜抬頭看向四周,顧長生帶來的幾萬士兵和墨明煦的手下正在激烈交鋒,混亂中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唯獨那yīn森森吊著眼睛的墨明煦。
看到他,他的手就不由得收緊!
桑夜握住手中的劍,聽著聲聲入耳的哭泣,忽然就控制不住。
他直接朝著墨明煦刺過去。
墨明煦從他出現在顧長歌身邊起,就嫉妒的要發狂,正想找個機會好好和他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