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23)(2 / 2)

順著司馬瀟的目光丁壽看向了街對面的一間青樓行院。

府下散州所轄小縣的妓館青樓自無法與通衢大邑相比莫說什么華光鋪排

低檐重簾攏共不過是一個兩進院落的磚石宅院門前尚未點亮的紅燈上寫著

『迷香館』三個大字街邊站著三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懶散向過往行人

兜攬生意。

「萬馬堂『萬里游龍』徐九齡的獨子徐九祥已然在里面呆了三天了有什

么話你可以問他。

司馬瀟收回目光不經意間閃過一絲倦容。

「你在這里等了三天?」

「沒那么久」

司馬瀟輕揉眉心「我前天上午趕到的。

「司馬為什么不進去找幾個粉頭放松一下你不是好這個調調么?」

丁壽促狹一笑。

『咔嚓』司馬瀟手中的核桃捏成了碎渣。

「玩笑玩笑不要當真。

丁壽連忙擺手將司馬瀟手中的核桃仁挑出邊吃邊笑:「謝啦。

「三天未出來會不會已經逃了?」

丁壽嚼著果仁含煳問道。

「不會我每日都入內探查他……」

司馬瀟俊面微紅頓了一頓才繼續道:「包了院中兩個紅倌整日胡天胡

「整整三天!?」

丁壽突然心中有些泛酸「那他還不扶著牆出來。

司馬瀟聞言乜了丁壽一眼chún角微微下垂哼男人整日想的便是這些……

當丁壽桌前的阿月渾子果殼已堆成一個小坡後司馬瀟突然道:「出來了。

一個面孔黝黑的年輕人從妓館中走出警覺左右看了看便順著長街一路

走去教丁壽失望的是這年輕人步履矯健沒一點虛浮跡象。

「動手吧。

司馬瀟站起。

「且等等。

丁壽搖首迎著司馬瀟詫異的目光道:「讓兒子賣爹不那么容易不如放長

線釣大魚查出他們的落腳之處。

「伙計……」

「這位爺您什么吩咐?」

店里差不多所有的茶博士都圍了上來狗屎運不能都讓那小子一個人踩了吧。

「都不干活

啦去伺候客人去。

胖胖的茶樓掌櫃揮袖攆走了伙計欠身堆笑道:「爺您吩咐。

這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丁壽自得向司馬瀟打了個眼色對方不屑扭頭。

「掌櫃的我的馬寄存在櫃上好生照應著這一天半日的會有人來此找爺

將馬交給他們便說是我說的讓他們在此等候事情辦成了爺回頭重賞。

「瞧您老說的包在小的身上斷不會出差錯。

聽完有賞掌櫃的點頭哈腰諂笑不已。

***爛柯山位於洛川縣東時已進冬山上落葉蕭蕭一派荒涼景象。

「躲在這么個鬼方難怪到處尋不到人。

隱身在狹窄山道兩側的密林中丁壽可不算舒適尤其徐家那小子甚為機警

時不時便回頭望上一眼讓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司馬瀟同樣藏身林中對丁壽滿腹牢sāo不理不睬讓這貨好生無趣。

便這樣悶悶追了七八里山路前面的徐九祥突然一拐彎不見了蹤影。

二人相視一驚飛身急掠了過去只見四處荒煙蔓草枯枝敗葉哪還有半

點人影。

「見鬼了不成?」

丁壽叉著腰左顧右盼「難不成那小子鑽下去了!」

「差不多。

司馬瀟俯身從一旁撿起一根枯枝看斷口似是才被踩斷的。

若有所悟的丁壽急急順著枯枝方向四處尋找終於在十幾步外的山壁上發現

一個枝蔓遮掩的深邃洞口。

洞中黑黝黝的深不見底丁壽揉了揉鼻子「那個司馬你怕黑么?」

白了男人一眼司馬瀟矮身鑽進山洞。

「有個伴總是好的何況還是個女伴。

丁壽聳聳肩貓腰跟了進去。

山洞光線幽暗視線所及也不過五六步距離摸索石壁有人工開鑿痕跡

也不知是何時所建二人怕驚動徐九祥未敢舉火只是小心翼翼貼著牆壁前行

幸好拐過一個彎後可見前方隱約有燈火跳動似是有人掌燈前行。

看來是未走錯路心中有底丁壽二人跟蹤的速度不免加快洞內路徑逐步

向下盤旋延伸越往深處越是yīn暗狹窄勉強可供兩人並肩弓背而行周遭石

壁也漸趨光滑開鑿者打磨得極為用心。

「司馬咱們回去吧。

丁壽突然傳音道。

司馬瀟不解眨眨眼睛一雙烏晶水眸在黑暗中甚為亮眼。

「我不是膽小只是有些不祥的預感怕是要出事。

丁壽傳音解釋。

司馬瀟同樣心中惴惴只不過身為天幽幫主她考慮更深一層「先拿下徐

九祥必要時以他為質。

「好。

丁壽頷首主意既定立即身形電閃而出。

為防被人發現他二人與前面燈火一直不即不離保持著七八丈遠此時腳下

一發力不過瞬息間便將前面舉著燈火的人拿住。

「你是誰?!」

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眼前人完全是一張陌生的臉孔絕不是二人跟隨一路

的徐九祥。

「小……小人是……」

這人因巨大的恐懼面容已扭曲變形說不出的詭異瘮人「你……你們…

…不該……這么快發現……」

「什么該不該的?徐九祥在哪兒?說!」

感覺被人耍了的丁壽收緊了鎖在來人咽喉上的手指。

「快逃!」

那人瞪大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這兩個字讓二人一時間驚疑不定。

突然一陣『轟隆隆』好似雷聲的悶響由身後傳來。

「打雷了?」

丁壽錯愕而今可是冬天。

司馬瀟一摸石壁感受到整個山洞似乎都在微微顫動頓時色變「不好

這洞內設有礌石。

不用提醒丁壽已然看見足有洞內通道方圓大小的巨大圓石咕隆隆向這邊滾

來丁壽毫不猶疑重復了那人的喊叫:「快逃!!」

二人如電般錯身疾掠而出此時也無暇顧慮其他只有向著洞內深處逃竄

不過才奔出十余丈便聽到那個跟在他們後面奔跑的倒霉蛋一聲慘叫便沒了聲

息怕是已被壓成了肉餅。

盡管有個人做了墊底絲毫未能影響那巨石的滾落速度丁壽算是曉得這狗

日的石洞為何開鑿得如此光滑傾斜了分明就是為了給礌石減少阻力增強慣性用

的。

豎著中指問候著古人的物理老師丁二腳下半點不敢怠慢貓躥狗閃兔滾

鷹翻此時已經不在乎什么身法巧妙姿勢美觀了但凡能加快些速度二爺便是

手腳並用也不含煳。

正在發力疾奔忽聽前面司馬瀟驚呼一聲「不好」抬頭看去前方已是山

洞盡頭只有一面光禿禿的石壁沒有半點通路。

這下褶子了!丁壽回頭見巨大礌石滾滾而至此時除非變身蒼蠅才能從縫隙

中逃出生天再無其他生路。

老子有穿越光環天命在身沒這么容易掛丁壽心中一狠鼓足真氣勁

運雙臂揮掌向著轟轟涌來的巨石迎了上去。

轉眼間礌石滾至丁壽雙臂一震『轟』的一聲那塊碩大巨石竟被他頂住

了。

丁壽只覺兩膀疼痛欲裂眼前一黑險些吐出一口血來老子贏了正自慶

幸忽然發覺轟轟之聲未絕仍有礌石向這邊滾來。

靠!還tm有!丁壽那口血真要吐出來了哪個缺德帶冒煙的東西設計的這

鬼方便是機關消息搶林箭雨好歹也有個躲閃的余這般純以力勝的蠢主意

是誰tm想出來的。

頃刻間又是一塊礌石滾落正砸在第一塊石上強勁的力道讓丁壽再也忍受

不住終於一口鮮血噴出。

盡管心中一萬匹草泥馬來回奔騰丁壽依舊咬緊牙關一聲不敢吭此時他

全憑一口真氣勉力支撐若是真氣一泄怕會立即被眼前礌石砸得骨斷筋折。

礌石卻還未完轟轟聲又至丁壽把眼一閉完了二爺怕是要歸位正待

認命忽然背後命門xué一股暖流輸入受了內傷的臟腑說不出的熨帖舒適。

不用回頭已知其人是誰丁壽不敢開口將背後輸入的同宗同源的天魔真

氣歸導為一硬抗隨後而至的滾動礌石。

接二連三如是連連扛住了七八個巨大礌石後邊才再未有礌石滾下的動靜。

此時丁壽面如金紙嘴角仍有殘存血跡看起來狼狽不堪不過好歹可以換

氣說話了。

「司馬你沒事吧?」

幸得身後內力源源不斷的輸入丁壽才硬抗了過來。

「無妨。

司馬瀟聲音同樣虛弱。

「現在麻煩還沒過去若是找不到出路等我油盡燈枯咱還逃不了一死。

雖沒了新的礌石慣性加成

可就憑這幾個迭羅漢的大家伙丁壽也不過是勉

力支撐而已。

「此處哪還有什么生路。

司馬瀟語氣蕭索似是無意白費力氣。

「那個被砸死的倒霉蛋說什么咱們不該這么快發現可見他有脫身之法

只不過還未及發動便被我等撞破身份所以此該留有出口。

「你怎知出口在此而不是適才經過的方?」

司馬瀟道。

「不知道可總得賭一把吧」

丁壽撇撇嘴仍是吊兒郎當的調調「你若死了心我也不受這個罪了兩

手一松咱們一塊兒玩完不過這個死法么嘻嘻可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啦……」

丁壽故意笑得猥瑣聽到身後一聲冷哼果然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他才暗

松了一口氣這男人婆真是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二爺和她死在一起才是

冤枉。

過了片刻丁壽只覺兩臂酸軟彷佛guàn了鉛似的不由叫道:「司馬師侄

尋到了沒有?師叔我可快撐不住啦!」

司馬瀟沒有回答仍舊淅淅索索細細摸索著當手觸到右側石壁的一處凹

面時頓感此處尤為光滑與別處大為不同不覺大力按下。

『吱呀呀』一陣令人牙酸的怪響中貼近石壁盡頭的面上又出現了一個尺

余左右的圓形洞口。

「又找到一個洞下不下?」

看著深邃洞xué司馬瀟遲疑問道。

「不下還能如何結果總不會比現在差吧。

丁壽扭頭看了一眼洞口「還是你先跳我殿後。

司馬瀟也不多話縱身躍了下去隨後丁壽也兩臂一收迅如脫兔縮進了

洞口。

聽得頭頂如同悶雷的連貫撞擊聲向下滑行的丁壽不免慶幸這小洞內鑿有

滑滑的斜道人一入內便如坐著滑梯般快速斜行滑下看來倒像是個預備的逃生

通道果然天無絕二爺之路。

連連下滑了十余丈腳底一頓才算落在實上猝不及防的丁壽雙腿被震

得生疼忍不住跳腳喝罵。

「這便是你說的生路?」

面色蒼白的司馬瀟眼神冰冷。

丁壽轉目四顧此間是個不大的石室四面密不透風一處牆上還懸著一只

熊熊燃燒的松明火把除了滑下的那處斜梯外再無半個門戶。

「似乎……像個牢?」

丁壽猶猶豫豫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便算沒有『逃出生天』可也不是『自

尋死路』最多算是個『自投羅網』好過適才的『坐以待斃』。

冷冷打量這個不知愁苦的小子司馬瀟也不確定他是真瘋還是假傻攢著眉

頭道:「又不是讓你考狀元沒必要扯這些酸詞而今怎么辦?」

「等唄人家費了這么大力氣總會出面說上兩句的。

丁壽盤膝坐下無所謂道。

「呵呵呵……」

一陣yīn惻惻的笑聲石壁高處開啟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方孔露出一個臉皮蠟

黃的中年男子面容。

「緹帥料事如神真是妙人。

「客套話就不用說了若是能掐會算也不會落到此番境遇。

丁壽倒有自知之明「敢問尊駕哪一位萬馬堂那些漏網之魚怕是玩不出這

般大手筆。

「緹帥過獎在下白蓮聖教大願堂堂主邵進祿見過丁帥、司馬幫主。

「白蓮教?」

丁壽覺得牙疼這回還真是自投羅網了自個兒和這幫家伙結的梁子可著實

不淺。

「你認識我?」

司馬瀟詫異萬分她平日與白蓮教徒並無交集。

「天幽幫四處打探萬馬堂的消息邵某怎能不留心一二按理早該當面拜見

但邵某實在好奇司馬幫主目的所在才延宕至今失禮之處還請包涵。

「這么說丁某只是個添頭咯?」

丁壽chā話道。

「如此說話對緹帥身份似有不敬該說『意外之喜』更為恰當。

邵進祿笑道。

「嘖嘖這般字斟句酌體察人情世故丁某還真是欣賞閣下。

丁壽半真半假道。

「在下謝過緹帥青睞。

邵進祿笑容不改。

「既然做了惡客丁某這便告辭改日備了禮物再來拜望。

丁壽的笑容可謂無恥至極「司馬幫主乃是主客不妨在此多盤桓幾日。

「主客也好惡客也罷來去隨意只是這禮物卻大可不必等到下次再送。

「丁某如今身無長物無禮可送啊。

丁壽在周身上下拍了拍以示所言不虛。

邵進祿微微一笑「聽聞緹帥身上有一面御賜金牌自入陝境平冤獄、除貪

官、整軍紀皆仰其力邵某厚顏請丁帥見賜。

「確實不巧金牌未帶在身上閣下若是喜歡改日攜來請尊駕賞玩。

丁壽難得說句實話。

「在下誠心相待奈何緹帥虛與應付」

邵進祿唏噓搖頭「真情難換真心只好請二位在舍下小住數日待能坦誠

相對之時再續前情。

「好教二位得知近年秦境旱澇不絕天災頻頻洛川民貧瘠寒舍無以

饗客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多多擔待。

邵進祿言罷方孔石壁瞬時合攏。

「誒誒沒糧食給點野味也成啊我不挑食……」

丁壽沖著方孔方向連敲帶打可這牢石壁中不知夾雜了別的什么材料一

掌下去石壁絲毫未損反震得他腕骨欲折齜牙咧嘴甩著手腕。

「完咯完咯看起來他們是打算把咱倆活活餓死這幫邪教妖人比二爺還

缺德。

只要不是死到臨頭丁壽總有力氣吐槽。

看著頹然坐倒在的丁壽一直默不出聲的司馬瀟問道:「現在怎么辦?」

本以為抵消前賬後再一決生死沒想慮事不周反和他一同遭了算計司馬瀟

此時可謂心情復雜既希望他能想出主意脫險又擔心再欠上一筆說不清的煳塗

賬。

「現在?」

丁壽眼睛一亮讓司馬瀟心底也萌出了一絲希望。

丁壽縱身撲上「反正也是死定了咱們便做對風流鬼再痛痛快快干上一

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