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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日天劫 默默猴 11485 字 2020-07-29

第十一折 過眼親恩,霜雪蒙塵 下

劫兆聞言愕然,欲焰熊熊的腦海中閃過一念:「爹說她是那人的女兒,難道我竟是……」不覺撐起半身,失聲道:「你說什么?我……我爹是香山蘼蕪宮的大魔頭蔚雲山?」

文瓊妤驟然間失了男子的虎軀壓覆,雪膩的胸間泛起一片細細悚粒,藕臂環起了兩只盛漿水袋似的酥白巨乳,單薄的削肩輕輕顫抖,垂目道:「我們的父親不是大魔頭,他……他是個很好的人。」

劫兆腦中一片混亂。

按照劫真的說法,除了早逝的大哥劫盛,劫家兄妹四人均非父親所出;劫震對此未作分辯,頗有直認不諱的意思。盡管如此,劫兆到此刻才發覺自己並沒有准備好接受這個事實,就算劫軍、劫真在他心目中都變了模樣,依然是從小叫慣的二哥三哥。還有小劫英……

驀然回神,劫兆忍不住捏著她的雙肩,啞聲道:「姊…文姑娘!我知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在我心里,一直當你是個體貼溫柔、正直聰慧的好姑娘。你若不願同我好,直說便了,何必……何必說這等話?我……我爹他……你……」

說到後來語無倫次,隱帶哽咽,直捏得她半身仰起,胸前盪起一大片白皙眩目的乳浪。

文瓊妤閉目蹙眉,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劫兆驚覺她雪玉似的小臂被自己掐出彤艷艷的緋色印子,如櫻紅染拓;觸手肌膚悄冷,微顫之間泛著一片細悚,忙取過火邊烘烤的貂裘為她披上,歉然道:「真是對不住。我弄疼你了么?」

文瓊妤勉力一笑,搖了搖頭,擁著裘袍曲起一雙修長美腿,側身坐了起來。

兩人四目相對,劫兆望著她黑若點漆、清澈無比的瞳眸,越看越是心冷。

那是一雙毫無欺瞞的眼睛,溫柔但卻堅定,代表出口的言語毫無轉圜,除非連文瓊妤自己也被蒙蔽──放眼世間,又有誰能騙過秀師座下最最得意的弟子、智謀冠絕天下的「文武雙璧」之一?

文瓊妤垂下目光,玉手環肩,低聲道:「你和我,都是彼此在這個世上最後、也是唯一的親人。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決計不會錯的。」

劫兆本想開口,心上忽掠過一絲異樣,胸口似被人打了一拳,又悶又痛。他毋須抬頭,便知文瓊妤正投來無比關懷的眼色,連她的羞赧、尷尬與悸動,仿佛都能一一讀取,清晰得像是夢境里老人教他翻閱的三千卷道書。

那種異常親近的感覺到了極處,反倒情怯起來,剎時間竟有些難以相對,不覺別過目光,一種難以言喻的孤寂感旋即攫取了他。

(原來……我迄今十八年的人生,全都是一場謊言。)

劫兆頹然坐倒,面頰不受控制地輕輕抽搐,呆望著跳動的焰火。

有那么短短一瞬間,他寧可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他還是渾渾噩噩、受人詬病的廢物老四,劫軍還是鎮日找自己的麻煩,時不時找借口偷打他一頓;父親還是一樣的忽視自己,三哥還是一樣為他的前途擔心;小劫英整天同他鬧脾氣,兩人偷偷摸摸的玩著香艷刺激的偷情游戲。綏平府的大廳里燈火通明,一家人難得圍著桌子吃飯,雖不多見,偶爾也會有笑語一片的短短剎那。一旁是從小看著他長大、什么事都能辦好的侯盛,永遠都是冷又平的木頭表情……

原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再也無法回頭。劫兆想。

他抱著頭笑起來,越笑越是酣暢,笑得身子前仰後俯,嘴里卻干得發苦。文瓊妤伸手擁他入懷,讓他埋首香腴的乳間,劫兆似乎跌進一片極軟極綿的厚絨墊里,頭頸不住陷下沉墜,直到緊綳的身體失去支撐,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文瓊妤敏感的胸脯被他唇上的微髭弄得酥癢,俏臉嬌紅,身子有些乏軟,劫兆卻沒有乘機輕薄,兀自垂手低頭,微顫的濕熱吐息都噴在她起伏驚人的深壑中。文瓊妤咬牙忍著乳上的異樣,顫聲道:「你……你還要姊姊么?」盡管早有覺悟,一旦親口說出這樣冶盪的話語,仍不禁又羞又窘,幾乎暈厥過去。

「要。」劫兆的聲音悶悶的。

一開口,那股熱氣與顫動侵襲著她敏感的乳肌,文瓊妤嬌軀一震,心中隱隱有種悲哀的釋然:「男人果然都是這樣的。就算是親弟弟也一樣……」

劫兆卻一動也不動。

算無疑策、洞若觀火的女軍師罕有地生出一絲迷惑,直到兩道熱流浸透胸前的小兜,沿著峰巒蜿蜒淌下,濡濕了她的香羅衫子。那必然是很熱很熱的液體,即使層衫濕透,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文瓊妤恍然醒覺,輕撫著他的背,任洞前雨落如瀑,洞內卻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劫真與司空度奔出破廟,一路施展輕功往官道的方向去,沿途的草木多有冰霜凍裂的痕跡,果然行不多久,前方忽有一抹小小黑影,蠻腰如蜂、腿股勻長,一手掩胸一手扶樹,步履蹣跚,獨自在大道旁行走,卻不是商九輕是誰?

司空度大喜:「是那姓商的小妞!」呼的一聲點足振袖,撇下劫真掠去,灰褐色的舌頭一舔唇際,迎風扯落一條白濁口涎!商九輕聽得身後風緊,急忙加快步伐,無奈「五羅清煙散」葯效突破體內寒勁封鎖,一發不可收拾,腳下幾個踉蹌,腦後幾能察覺司空度的指尖溫度!

司空度yin邪一笑:「商堡主,我來疼你啦──」語聲未落,忽有一輛四乘馬車迎面馳來,商九輕再難支持,身子一軟正要呼救,背後司空度倏至,巨鉗般的粗黑鐵臂摟著她的胸腰往道旁一滾,兩人沒入矮樹叢中。

商九輕心下涼透,正要揮掌掙脫,驀地兩腕火辣辣一痛,被司空度箝著往地上摁緊,掌心處「喀啦啦」一片銀霜耀眼,徑向前方蔓延,凍得草木霜結豎起,卻怎么也傷不到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司空度攫著她覆碗般的堅挺圓乳,用力擠捏搓揉,毫不憐香惜玉,一面伸舌舔著她的面頰,嘿嘿yin笑:「商堡主的nǎi子不大,倒是結實得很。」粗糙的手指忽然捻住一點櫻桃核般的微硬乳肉,用力一掐,以他手勁之大,幾乎將蒂尖硬生生擰下。商九輕敏感的蓓蕾從未受過這等摧殘,痛得她美目圓睜、渾身一僵,櫻唇縫里迸出一絲凄慘嗚咽。

她咬著牙不肯示弱,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涌入眼眶。

乳上的痛楚像針刺般來得飛快,緊接著一麻,「痛」的感覺像浪頭一樣;每每覺得眼下已難以承受,下一波卻還能輕而易舉覆蓋過去。商九輕並不知道「邪火六獸」對於刑術──特別是折磨女人──有著極專精的研究,縱使商家堡武學的鍛煉異常艱苦,卻完全不能與此刻的疼痛相比,印象中僅有幼年時被馬鞭誤擊的經驗稍稍近似,程度卻有天地雲泥之別。

司空度恣意蹂躪,施力的手法位置極為yin損,商九輕嗚嗚搖頭,全身簌簌發抖,形狀姣好的玉頷咬得死緊,俏臉上不知是汗是淚,分毫血色也無。

「這便禁受不住了?商堡主真是身嬌。」司空度記恨雙手遭她凍傷,魔掌掐得圓乳不斷變形,望去十分yin靡,商九輕被葯力軟透的身子卻劇烈彈動起來,蠻腰轉扭如蝦,若非銀牙咬碎,幾乎失聲叫出。

司空度被她掙扎挺動的臀瓣磨得受用,嘿嘿兩聲,鐵鑄一般的姆、食二指箝住乳根,余下三指卻嵌緊胸肋,雙手運勁一絞,商九輕只覺一對乳房仿佛被硬生生撕扯離體,終於慘叫起來,短短一聲尖迸出口,結實的蠻腰猛然扳起!

司空度昂首陶醉:「啊──就是這股火辣勁兒!再大力些、再大力些!」

胯間猙獰的丑物不知何時已彈出褲頭,卻沒有除去商九輕的下身衣物,逕抵著她腿間薄薄的褌布往前一送,獰笑:「商堡主快些!幾時破了瓜,咱們也好歇一歇!」指尖扣入肋間,痛得商九輕拱起下臀,似覺兩脅六根肋骨將斷,眼前一黑,連吐氣都帶著劇顫嗚咽;與此痛相比,下體連著底布被異物一分分擠裂,反倒沒什么知覺了。

她只奇怪自己怎么還沒昏過去,必須如此清楚的感受痛覺寸寸拔高,仿佛永無休止。

直到馬蹄與車輪的聲音重又穿進鼓塞的耳膜里。

「噫」的一聲馬匹長嘶頓止,先前那輛四乘馬車去而復返,車上跳下幾條人影,當先一人施展輕功奔來,月光下只見他寬大的袍袖獵獵飄舞,宛若翔鶴;腳下一動,眨眼間已掠入矮樹叢中,也不見抬手低頭,「鏗!」一聲激越龍吟,一抹流光脫袖飛出,直指司空度的背心!

司空度聽風辨形,笑道:「好快的劍!」側身一讓,間不容發之際使個「鯉魚打挺」翻了開來。

來人劍尖倏地停在商九輕胸口,大袖一揮,隔空將她卷了起來,借著月光一看,陡然間卻像被一拳打中胸口,驚道:「商……商堡主!」

在失去意識之前,商九輕只記得他黃袍玄冠、劍眉星目,生得俊秀出塵,眉宇間神色錯愕,正是在中京黃庭分觀見過的青年道士真啟。

其它三名也是中京分觀「應」字輩的小道士,三人輕功不及真啟,這時才奔了過來,鏘的一聲長劍齊出,散開將司空度圍住,氣度凝然,似乎隱含一套嚴謹巧妙的陣法。

真啟縮掌入袖,以臂彎接住商九輕的身子,一瞥她胸前衣衫碎裂,心都快跳出腔子之外,匆匆轉頭,不敢多看;倒轉劍柄,隨手扯開防風的大氅將她包覆起來。

即使隔著布匹,依舊能感覺她的胴體結實而柔軟,真啟禁不住想起當日觀中初見時、她那擰腰橫臂的蠻舞嬌姿,不覺一凜:「我乃修道之人,怎能如此遐想?她……商堡主是天仙般的人物,又豈容褻瀆?」暗自慚愧,趕緊收攝心神。

眾人見商九輕衣衫不整,又見了司空度的丑態,猜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一名叫做應淳的小道士厲聲喝道:「兀那惡賊!此地離京不過三四十里,猶是天子腳下,你安敢欺凌婦女?」

司空度嘿然冷笑,黃濁的賊眼遙遙往林間一照應,忽然拔地沖起,凌空躍出丈余,反身往官道上掠去。

應淳哇哇亂叫,挺劍奔出幾步,轉身道:「小師叔!那yin賊還要不要追?」

另外兩名小道士也一齊回頭,等他示下。

真啟見了司空度那一躍,暗自忖度:「那廝武功不差,應淳、應寬他們幾個獨斗難勝,非結『流電排空大陣』不可。」本想喚住,心底卻隱隱有個荒唐念頭,只想跟商九輕多獨處片刻,話到嘴邊又有些猶豫起來,片刻才說:「小心追去,三人切勿分開,須結流電大陣對敵!」

天城山黃庭觀一脈是玄門正宗,黑白兩道無不敬服,門下弟子少有實戰動手的機會,應淳等躍躍欲試,片刻便去得遠了。

真啟將商九輕橫抱起來,不敢貼肉相觸,小臂離身寸許,這個姿勢本應極累,他卻渾然不覺。從道旁到馬車邊不過數丈之遙,他卻希望永遠都走不完,直到車前才發現轅邊立有一條頎長的俊朗身影,白衣服劍,正是劫真。

「真啟師兄久見。」劫真按劍頷首,一捋長鬢:「懷擁佳人,月下漫步,師兄真是好風流、好興致啊!」劍眉微挑,目光似笑非笑。

真啟喉頭一哽,無可辯駁,驀地心虛起來,結結巴巴道:「不………不是!

三……三爺,這是……她……商……」眼見劫真笑意漸濃,笑得諱莫如深,他本是天城山第三代中首屈一指的人才,慌亂也不過一剎之間;心神收斂,謹慎道:「三爺久見。此地荒僻,三爺不是正隨庄主往本山去,何以來此?」

劫真笑道:「來給真啟師兄送佳人啊!你要怎么感謝我?」當日中京分觀一會,真啟失魂落魄的模樣全教他看在眼里,連堪稱國色的寒庭軍師文瓊妤都不能稍稍獵取真啟的目光,可見商九輕在這位青年道人心目中的份量。

真啟面上一紅,輕咳兩聲:「三爺誤會啦!商堡主受惡人欺凌,我偶經途中,適巧救起──」語聲頓止,俊目微微一睨,右手卻按上劍柄,顯也起了疑心。劫真與司空度出現的時間太過巧合,劫真的神色又超乎尋常的輕佻,真啟略一咀嚼其話意,立時明白劫真是沖著懷中佳人而來。

劫真輕輕壓低劍柄,這是便於迅速出鞘的姿態,面上卻仍掛著笑容。

「師兄若將商姑娘交給我,我保證讓師兄得遂心願。」

真啟臉色沉落,心口卻突地一跳,啞聲道:「三爺請自重!我……我豈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待商堡……商姑娘醒來,她若想隨三爺前去,我定備車送至綏平府,親向三爺謝罪。」

「師兄是敬酒不吃,欲吃罰酒了?」劫真拔出長劍,意態閑適,仿佛成竹在胸。

臉面撕破,真啟反倒多有幾分把握。劫真雖較他年長,當初被送上天城山之時,卻聽說劫震劫庄主刻意請托,將這名三公子送至元綱師伯的「還本草廬」──在專門研究草葯醫術的元綱手底下,劫真即使能精通醫道,武功也難窺天城山武學的頂峰;真啟卻是元清道長的得意高足,元清出自「五玄」中號稱武功第一的四玄玄鷲一系,一消一長,高下立見。

他把劍一橫,揚聲道:「三爺!還請讓一讓,有什么事待回京再說!」

劫真冷笑不語。

真啟不願再作拖延,劍尖指地為禮,旋即抖腕一送,使的正是《列缺劍法》中的一式「拂黃變柳」。

這套劍法天城弟子人人拆得爛熟,劫真想也不想,隨手便以一式「點素驚梅」應付。真啟大喜,叱道:「著!」天城山教授嫡傳弟子與記名弟子不同,傳功時教的都一樣,但嫡傳子弟藝成後,卻又別授一套新訣;原本與「點素驚梅」

相對的「拂黃變柳」,在新訣中反成前招的克星。

這是四玄玄鷲從舊招里鑽研出來的新套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威力還在舊訣之上。劫家子弟從劫震父祖那輩起,便不再由黃庭老祖親授武藝,「玄」字輩眾高手多少忌憚劫家盛名,自是有所保留。

眼見劫真劍路受制,真啟倒不敢傷了他,正想撤招,豈料劫真劍身一抖,「點素驚梅」來勢不變,透出一股yin柔巧勁:「拂黃變柳」的剛力受阻,其後幾個變招施展不開,真啟踉蹌幾步,長劍幾欲脫手。

他手攬佳人,奮力搶攻,越打越是心驚:「奇怪!他使的………竟是本山新訣!」

愕然間節節敗退,幸而劫真凝立不動,並未離開馬車,出招都是一中即收,仿佛戲鼠之貓。

「三爺!你這路劍法,卻是從何處學來?」

「你我同是天城一脈,自是從本山上學來,有甚奇怪?」劫真詭秘一笑,避重就輕。真啟被殺得手忙腳亂,不知不覺摟緊了商九輕;等意識到的時候,商九輕香軟結實的胴體已依偎在他懷里,兩人身軀相貼,渾無間隙,玲瓏浮凸處一覽無遺。

真啟只覺得熱血上涌,幾乎破顱爆出,忽然腿側一痛,一陣透骨奇寒凍裂衣袍,「畢剝」一聲將棉布碎成片片,低頭才見商九輕的小手無力垂下,恰好垂在他腿畔。

「自古薔薇多刺,真啟師兄若無良方,等閑御不得這等冰山美人。」劫真雙臂抱胸,笑著將那雙皮制手套扔了給他:「商姑娘天生異能,若無這雙火蜥皮精制的手套保護,難免傷己傷人。師兄是憐香惜玉之人,萬勿相誤。」

真啟半信半疑,倒持劍柄騰出手來,為懷里的商九輕戴上手套,果然寒氣僅止於火蜥皮套之中,再不蔓延。他正想開口,忽聽遠方馬蹄聲急,運起天城山的嫡傳玄功聽去,辨出一共有四騎循官道跨馬飛來,精神一振,揚聲道:「三爺!

敝觀的人馬到啦!請三爺自行離去,待商堡主醒過來,真啟定親赴爵府向三爺賠罪。」

劫真好整以暇,微笑道:「師兄忒有把握,莫非來的是『元』字輩的師長?」

真啟江湖閱歷尚淺,沖口道:「我便是來迎接元常師伯回京的,三爺若有分辯,不妨同元常師伯說。」

劫真自恃對天城武學了若指掌,以一敵五,滅口也不甚難;聽到「元常師伯」四字微一皺眉,心念電轉間又有了新主意,面上不動聲色,微笑:「好啊!

等元常師伯一來,我便說你貪戀商姑娘的美貌,被我窺破惡行,正自僵持。師兄覺得師伯會信誰的話?」

真啟一怔,剎時背脊涼透。

元常是首玄玄鶴真人的徒弟,真啟之師元清卻是四玄玄鷲的人馬,玄鶴真人雖是老祖親點的代掌教,但為人清隱,行事十分低調,光芒盡被四位師弟掩去。

首玄一系台面上的代表人物,反倒是經營中京分觀十余年、以謙沖柔軟的手段著稱的觀主元常道人。

元常自非是黑白不分之人,但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光是將此事回報本山,性格剛烈、愛惜羽毛的太師祖玄鷲也必定會對真啟進行處置,以杜人口實,無論結果如何,他的前途算是完了。若因此礙了玄鷲問鼎掌教的路子,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而懷里的女子昏迷未醒,衣衫不整,自己的下袍、褲管又被她抓破,怎么看都很難說辯分明……真啟心中轉了無數念頭,額間冷汗涔涔,顫聲道:「三……

三爺!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要以此脅迫於我,卻是萬萬不能。元常師伯雖與我師不睦,卻是心如明鏡之人,決不能妄信你的誣言。」

劫真淡然一笑,忽道:「你道是誰傳授我《列缺劍法》新訣的?」

真啟沒料到會有此問,不覺一怔。

劫真低頭湊近,笑道:「正是元常師伯。」

當年他從天城山返京,學了醫術,武功卻是平平。元常在山上與他有數面之緣,覺得劫真資質優秀,又懂事知進退,心中愛惜,不忍這塊習武的良質美材埋沒在「還本草廬」里,曾想收他為徒,卻被其師玄鶴真人所阻,最後不了了之。

劫真回京後,正巧元常接掌中京分觀,偶見劫真在京城街頭徘徊,昔日山上的乖巧孩童卻變成了一個積郁消沉的少年,一問之下才知他學武心切,於是教他日日前往中京分觀,暗中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元常本就不贊成幾位師叔的門戶之見,既然是私下傳功,百無禁忌,於是將新舊套路一股腦兒教給了劫真。

自此劫真武功大成,卻又不脫天城山的范疇,旁人都以為他是得自本山真傳,殊不知有這等機緣。劫震本不欲他學得上乘的武藝,才故意送劫真進「還本草廬」,這一下子弄巧成拙,只得吃下啞巴虧,從此提防起這個老三來。

真啟雖不知其中關節,但劫真所施展的《列缺劍法》新訣卻是最好的證明,心下一涼:「原來他是元常師伯的私傳弟子!敢說與我知曉,這是斬草除根的意思了。」

顫聲道:「三爺!真啟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這般加害?」

劫真笑道:「我不是害你,是送你一樣夢寐以求的大禮。」真啟一愣,卻見劫真打開車門,鑽入廂里,沖他一伸手:「快!把商姑娘藏進來!」

真啟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抬頭才見遠方數騎已近,幾乎能看見形影了──反過來也是一樣。他一咬牙,將懷里的商九輕抱入車廂,沉聲道:「三爺,商姑娘須與我回黃庭觀,否則我甘冒大不諱,也要與三爺扯個直。」

劫真挑眉一笑,關上廂門時只說:「方才逃走的那個凶人武功極高,三位小道長非是對手。真啟師兄若去得晚了,只怕道門又要痛失三株禾秀青苗,令人扼腕。」

真啟心頭突的一跳,暗自悔恨:「我……我真是鬼迷心竅!那人武功不惡,應淳他們幾個經驗不足,黑夜里豈能追去?」

「砰」的一聲車門閉起,片刻間蹄聲達達、健馬長嘶,四騎已奔至車前,當先一人鳳目長髯、道骨仙風,身後斜背長劍,正是中京分觀觀主元常。真啟沖他一稽首,恭謹問候:「師伯一路辛苦。」

元常道人點了點頭,見他神思不屬、頻頻回顧,低頭問道:「怎么啦,真啟?」

真啟嚅囁片刻,才道:「方才弟子帶應淳、應寬與應和來此迎接師伯,途遇一名采花惡賊,那人不敢與弟子交手,徑自逃了,應淳等前去追捕。弟子怕他們有什么閃失,心頭頗為掛念。」

元常蠶眉微蹙,沉吟道:「此事你處理得太過粗疏,有欠考慮。應淳幾個年紀尚輕,無甚江湖經驗,寅夜追賊大是危險。」回頭道:「真悟、真見!你們三人速速循跡追趕,馬腿快過人腿,總能抄在前頭。」想了一下似覺不妥,又說:「若然制服賊人,應綁付押司,莫要讓惡賊逍遙法外。」

身後三騎一齊稽首,按照真啟所指,揮韁往司空度逃逸的方向馳去。

真啟掌心捏了把冷汗。接下來就是最危險的部分了。

「師……師伯一路辛苦,還請上車歇息。」

元常搖了搖頭。「我習慣騎馬。你來中京不久,不知我的癖性,也不怪你。

中京物價囂起,雇一輛車的銀錢足讓鄉下人家溫飽幾天,我等畢竟是修道人,愈近名利則愈應謙低自持,才不會落人口實。」說著一夾馬肚,策韁前行。

真啟松了口氣,也跟著躍上車座。提心吊膽的感覺一去,才覺得師伯的話頗為刺耳──按照本山原先安排,應由其師元清道人接掌中京分觀,中京畢竟是天子腳下,人脈關系不同他處,首玄一系占著這個肥缺十幾年,早應該交了出來。

老祖仙逝後,代掌教玄鶴卻刻意忽視這項協議,把召還本山的元常又派回京城,命准備好啟程的元清留山不發;這樣強硬突兀的姿態,在低調掌理本山十余年的玄鶴身上倒是頭一次出現。

真啟接到元清道人的鴿信,從字里行間能讀出師父的強烈不滿。他自己已經准備好要在中京大展拳腳了,包括置辦體面的衣物、努力模仿中京口音,甚至暗里揣摩豪門貴族間的進退禮儀……

但這一切都成了泡影。

錦鍛道袍、白玉如意、盛大的醮祭、公卿之間優雅的談道論法………通通都成了泡影。今夜一過他就要收拾行囊回天城山復命,重新回到那個充斥著陳年熏檀、酥腐紙蠹的木造舍群之中,去面對那些當初滿懷妒羨目送他離去的師兄弟。

當然,也再沒機會見「她」一面了──北俱州與中宸間關萬里,而天城本山絕對是女客止步之地。

懷著復雜紛亂的思緒,真啟隨著師伯返抵中京分觀。

「你隨我來。」元常躍下馬來,回頭吩咐。

真啟強忍著打開車門的沖動,猶豫片刻,終於將車廂門外的橫閂拴上。元常回見他還在轅邊磨蹭,口氣罕有地露出一絲不耐:「快來!」匆匆邁進觀中內室,待真啟入得房內,才小心將房門掩起。這間斗室名為「坐功房」,只有觀主才能使用,自來十分僻靜,四壁無窗,一旦掩門垂簾,便是密談的好地方。

元常平日連就寢都不關房門,此舉十分反常。真啟惴惴侍立,元常道長一指身旁的蒲團:「坐下說話。」見真啟躊躇不前,蹙眉道:「事急從權,不必多禮。」

真啟趕緊落座,卻聽元常低聲湊近問:「綏平府的劫四爺,據說與你頗熟稔。」

劫兆在中京聲名狼藉,所關不離風月,真啟以為師伯窺破車中藏有女子,唇面皆白,顫聲道:「弟子不……不怎么熟。」

元常皺眉道:「你與他是一師所授,怎地不熟?」

「是…是。」真啟額間微汗:「習藝時見過,下山……下山後便無往來。」

元常點了點頭,壓低聲音:「你明日找個理由走一趟綏平府,將四爺帶來見我。那輛雇車……」真啟身子一顫,卻聽他續道:「……先莫還回去,且備在後門處,幸許明日離京時用得著。」

真啟失聲道:「師伯明日要離京?」

元常面色一沉,刻意壓低嗓音:「莫要聲張!你今日是怎么了?這般倉皇!」

真啟嚅囁告罪,慌忙離座欲出,忽然想起了什么,回頭道:「師伯,劫四爺一家今日清早便已出了京城,往本山去啦!四爺不在京里。」

元常陡地色變,霍然起身:「往本山!難道你沒收到鶴翙幡么?」

真啟從沒見過他如此模樣,不覺有些慌亂:「有……有。弟子依特使快信所示,前往綏平府通知劫庄主,請他老人家速速前往本山。」

元常面色鐵青,沉聲道:「胡說!祖師爺坐化之前,為防魔門妖人乘機對綏平府不利,遺命特使持鶴翙幡入京,教劫震劫庄主不得回山。掌教真人的信中所寫,我在旁邊看得分明,怎能有錯?」

真啟莫名其妙,回房取了信來,呈交給師伯過目。元常展開信紙,見紙質、印信均與本山所用相同,但字跡絹秀,絕非掌教玄鶴真人的親筆,書信的內容更與黃庭老祖的遺命南轅北轍,果然是催促劫震即刻回山。

「持幡特使是誰?快喚來見!」饒是元常涵養深厚,此際也不禁變了臉色。

真啟匆匆而去,片刻便回,俊臉白得像雪片一般。「師伯,人不見了!」

「是何人送幡來的?」

「他說是元通師伯座下,喚作真行。弟子查過他的名剌,確是本山黃牒。」

元通是元常的師弟,也是首玄一系里的重要人物,收徒甚多,在「元」字輩里僅次於四玄一系的元清、元猛。天城山上有三千弟子,五玄分據前後山各宮觀道場,各系的子弟未必都相識,一旦離山行走,須以本山發放的道牒名剌確認身份。

「我離山之時,真平尚在太清宮執役,怎能送鶴翙幡來?」元常一拍大腿,拈須道:「這定是魔門妖人偷天換日的伎倆,果不幸被祖師爺言中!真啟,你速速收拾行裝,等真悟他們回來,咱們便出城追趕劫庄主一行。魔門布下這等詭計,定有圖謀,只怕去得晚了,又有憾事!」見真啟呆呆出神,不覺蹙眉:「還愣在那兒做什么?」

「是…是!」真啟如夢初醒,慌忙掀簾而出。他心不在焉,一離開坐功房,便低著頭趕往後院,見四下無人,趕緊將車門打開,車中已空無一人。以劫真的身手,那簡陋的車廂橫閂自是攔他不住,真啟早有預料,只是親眼看見時仍不禁有些失落。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號房後進,推開房門、點燃瓷燈,隨手扔下長劍,一屁股垂坐在床沿,卻見紗帳之中似有人影,驚起身來,猛將垂紗一掀,整潔的棉布鋪蓋上俯卧著一具曲線玲瓏的嬌軀,從服色、身材與頸後白得微帶幽藍的肌膚來看,正是昏迷不醒的商九輕!

真啟的心都快跳出口腔,顫著手輕按上她渾圓的肩頭,只覺觸手溫軟又十分有彈性,滋味妙不可言;勉強定了定神,將她輕輕扳正過來。

商九輕雙眼緊閉,少了犀利冷銳的目光,彎長的睫毛顯得極有女人味,真啟猶豫良久,指尖幾度徘徊,終於輕輕觸及她的面頰,那種活生生的溫熱細滑,幾乎令他感動流淚。真啟自幼修道,這是他初次感受到造化之力的神奇,竟能將如此超乎想象的美麗化為真實。

顫抖的指尖順著百合鮮瓣一般的幽藍面頰,滑過姣好的下頷、細直的脖頸、精巧的鎖骨,慢慢停在她微微起伏的白晰胸口。商九輕的衣衫被司空度撕開,一對大小適宜、如覆碗一般的渾圓玉乳就裹在水藍抹胸之下,抹胸的鮮綠滾邊順著精致的乳形起伏跌宕,低壑處擠出一抹雪白小溝,美得令人摒息。

真啟轉頭不敢多看,顫抖的手指卻收不回來,那緊致結實的胸脯肌膚微一按下,立即便彈起來,觸指溫熱,更遑論是那對渾圓飽滿的乳丘。真啟只覺得眼烘耳熱,心里有個聲音瘋狂叫喊:「你不能碰她!商姑娘是天仙般的人物,你既已獻身道門,豈能褻瀆仙子?」手卻像著了魔似的,慢慢向下游移。

他本想轉頭抓住自己的右手,又唯恐一見那美不勝收的動人胴體,便再也克制不住,額間冷汗涔涔,身子里卻像煨了個滾燙的洪爐,熊熊焰火將從五竅中噴射而出。

「祖……祖師爺在上,弟……弟子非違色戒,只求您讓我再碰一碰她。弟子願放棄晉升權位之想,終身隱於『還本草盧』研習學問,或於『金匱典閣』灑掃守經,無念無求,再不參與派系爭逐,絕了名利精進的想頭!只求您……求您遂了弟子的小小痴念……」

他閉著眼睛,慢慢將顫抖不止的手掌覆上水藍抹胸,手指曲起,直到握實那只堅挺渾圓的精致乳房。

「砰!」一聲,兩扇房門倒撞開來,真啟嚇得一躍而起,本能地抄起長劍,見來人面色鐵青,鳳目圓睜:「畜生!你在做什么!」聲音不大,卻如雷霆炸裂,震得真啟五腑皆動、膝腿微軟,正是觀主元常道人!

真啟面如死灰,顫聲道:「師伯!我……我……不是……」驀地心虛起來,再也說不出話來。

元常罕有地厲聲道:「我見你魂不守舍,料有蹊蹺,沒想你房中居然藏有女子!我自問並無門戶派系之見,便是與你師不合,一樣視你是本山第三代中數一數二的人才,你……你怎能做出這種事來!」

真啟全身發抖,本想為自己辯駁,但元常破門之際,他正抓著商九輕的玉乳銷魂不已,心里已然認了罪行,無話可說。

元常等不到申辯,又見床上的商九輕衣不蔽體,與適才所見一聯想,簡直是不堪聞問,氣得渾身發抖;片刻後定了定神,才拂袖嘆息:「此事我不能決。我若將你解上本山,交與掌教真人發落,旁人一定以為我懷了殺**儆猴的心,欲阻四師叔爭奪大位;我若不處置你,天城山百余年的清譽毀於一旦,更加對不住祖師爺。你說,我該拿你怎么辦?」

真啟全身發冷,張口啊啊兩聲,仍不成言語。一瞬間,自己被押回天城山、師祖玄鷲真人開壇審問……種種畫面掠過腦海,終於雙膝一軟、「噗通」跪了下來,顫聲道:「師……師伯!小侄一時糊塗,對商……商姑娘做了無禮之舉,卻決計沒有污辱她的意思。請……請師伯高抬貴手……」連連磕頭,碰地有聲。

元常正要發話,忽聽背後風響,回身一攔一送,已將劍鋒斜斜揮開;隨手摘下牆上的木劍一指,逼得來人不得不收劍後躍,低聲贊道:「來得好!」嗓音嘶啞,宛若豺狼。元常見他黑巾蒙面,身形卻頗眼熟,心中一凜:「魔教妖人來得好快。」沉聲道:「閣下是誰?夜訪黃庭觀,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