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離開澹州前的日子(1 / 2)

慶余年 貓膩 2534 字 2020-07-29

</br>第二十六章離開澹州前的日子

略說了閑話,范閑趁機又再次提出了請奶奶隨自己去京都養老的提議,只是如同那夜一般,老夫人很直接地用沉默表達了態度。范閑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怎么都不願意去?」

老太太知道他說的是冬兒一家,笑著說道:「京都居……大不易。更何況冬兒和你如此親近,不要忘了,你自幼身邊這幾個大丫頭,都被你調教的心比天高,硬氣的狠,誰也沒輒。」

范閑怔了怔,摸了摸腦袋,心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如今還留在府里的小雅是跟著自己中最小的一個,看那張嘴也是個慣不能饒人的厲害角色,還有前幾日帶著自家男人回府上來看自己的小青……小青的男人還是個有功名的讀書人,結果在小青面前也是大氣不敢放一聲。

小青小雅便是這樣,更不用說冬兒姐和一慣放肆的思思……這府上的幾個大丫頭真都是被自己寵壞了,也教壞了,擱在那里都是硬氣無比的角色,也不將這世上奉若至理的那些規矩瞧在眼里,外表雖然都柔順著,內心卻都明朗著。

范閑想著想著,有些自得地笑了起來,自己就算改變不了這個世界太多,但至少改變了幾個女子的思想與人生,也算是不錯……當然,也得是跟著他的丫頭,才能有這種福利,如果沒有他這座大山在後方靠著,這四個大丫環的脾氣,只怕在這個世上寸步難行。

一夜無話。

第二日澹州城傳來了個消息,說是某某宅某某公子被人硬踹了一腳,吐了鮮血若干碗,急找大夫救活了回來,正躺在床上呻吟。

行凶的人沒有人瞧見。而澹州向來民風純朴、治安良好,百姓們老實本分,全無匪氣,像這種權貴公子被人痛毆的消息,實在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整個澹州都震驚了,知州大人大怒,准備好好查下這個案子,給前任的老師一個天大的面子。但當師爺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知州大人馬上平靜了一下,回自家靜心齋去飲茶去了。

澹州的聰明人慢慢猜到了這件事情地緣由,沒有人敢過多的議論。而被打的那位公子府上,雖然心中肯定怨恨著,卻更是不敢滿天下地喊冤去,反而是恭恭敬敬遣人去冬兒小院,將這兩年間的醫葯費和補償雙手送上。

事情淡的極快。澹州人知道范家少爺不是個愛胡鬧的人,只是個護短的人,並不如何擔心。

又過了些日子,一封來自京都的密旨和一封來自江南地院報,同時送入了伯爵府中。范閑低頭看著那兩張薄薄的紙。知道自己的澹州之行到了結束的時候,心中不由涌出一絲不舍來。

他畢竟是監察院提司行江南路全權欽差,而且年紀尚輕,身體健康。總不可能學陳萍萍一樣躲在自己喜愛的地方養老。

澹州雖好,總是要離開的。

第二天晨間,藤子京帶著林大寶和三皇子再次出海去釣魚,而范閑也終於實現了對婉兒的承諾,牽著她的小手,用二人緩慢地腳步一步一步踩著澹州的土地,感受著此間的氣息,進行了一次豐富的澹州一日游。

夫妻二人小小易容一番後。去了熱鬧的菜場,去了碼頭邊地沙灘,看了看那些被洪常青深惡痛絕的漂亮白鳥,在伯爵府後面的門口蹲著說了會兒故事,這才去了那間安靜至極的雜貨鋪。

婉兒一路溫和笑著,任由夫君牽著自己地手或疾或緩地行走,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范閑最美好的回憶。他今天帶著自己來。就是希望自己也能分享他心中最溫柔美好的那部分。

雜貨鋪里安靜著,灰塵還是那么厚。

他們夫妻二人都是懶人。自然懶得打掃,只是站在屋子里看著四周,說著舊事。

婉兒靜靜聽著范閑感慨萬千地回憶童年,心尖忍不住顫了一下,想道原來不僅自己自幼在皇宮里活的緊張危險,便是自家相公的童年,在快樂之外,也有這么多的艱難困苦。

她的手輕輕握著那把菜刀,微笑說道:「那叔叔就是用這把刀切蘿卜絲兒給你下酒?」

范閑快樂地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婉兒瞪了他一眼,說道:「小小年紀就喝高梁,也不怕醉死了。」

范閑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林婉兒忽然睜著那雙大眼睛,好奇說道:「你練功的懸崖在哪里?是不是像蒼山上地那個陡坡?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范閑怔了怔,說道:「那地方險,你是上不去的。」

林婉兒喔了一聲,圓潤的臉蛋兒上卻很明顯地表達了強烈的遺憾。

范閑看著她,忽然開口說道:「抱緊我。」

林婉兒愣了一下,旋即嘿嘿一笑,雙手從范閑的臂間穿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他,就如那天夜里在床上一般,就怕他這么消失了,更怕他就這么沉浸在澹州的氣息中。

澹州海邊高峭的懸崖之上,范閑與林婉兒兩人手牽手站在懸崖邊,往前數步便是深淵,便是海洋,便是朵朵雪花。

海風撲面而來,頭頂的太陽比在地面看起來反而顯得更遠了一些,清清灑灑地蒙著層光圈,並不怎么顯得熾烈。

婉兒氣息微亂,臉頰紅撲撲地,眼神里卻微有懼意,這一路被范閑背著上崖,實在是姑娘家有生以來最刺激地一次經歷,那些濕滑陡峭的崖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來地,以至於此時她站在懸崖邊上,反而都不怎么害怕,似是有些麻木了。

她有些畏縮地看了一眼遠方的澹州城,現以自己的目力。竟是連那些民宅的模樣都看不清楚。

她又轉頭看了面色平靜地范閑一眼,輕聲開口說道:「……以往……天天爬?」

「是啊。」范閑微笑著說道:「從六歲還是七歲開始?已經記不得了,反正這地方除了我和叔之外,你是第三個上來的人。」

林婉兒低著頭吐了吐舌頭,知道這定是范閑心中最大的秘密,自己能被他帶著上來……姑娘家的心里涌起了一絲甜密,旋即卻是一絲苦澀,她緩緩靠著范閑的臂膀。說道:「我一直覺著自己在皇宮里過的苦,如今才知道,你過的比我更苦。」

小小年紀,就要被逼著爬山,為的是什么?自然是擔心有人要來殺自己,在這樣一個恐怖地環境下長大,對於當年的男孩來說,是何等樣的折磨。思及此處,婉兒對身邊看似強大無比的男子便多了一絲同情。

范閑微微笑道:「有什么苦呢?不想死,自然得勤力些。其實……和這世上別的人比起來,你我已經算是密罐里泡大的人兒,不要輕言辛苦。我們至少不用考慮下頓飯有沒有得吃,有沒有衣服穿,會不會被父母賣到妓院去當妓女或者大茶壺。」

婉兒在一旁平靜地聽著。

「我表面上的瀟灑勁兒……都是裝出來的。」

范閑看著海面上地金光出神,「其實你應該知道。我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活的最用心,最辛苦,最勤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