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子逾牆(1 / 2)

慶余年 貓膩 3580 字 2020-07-29

</br>第一百三十三章有子逾牆

「殺!」

小巷的四面八方響起一陣喊殺之聲,無數的人向著巷中站著的范閑涌了過去。人潮涌了過去,卻像是大河遇上了堅不可催的磐石,水花四散,嗤嗤嗤嗤數聲利刃破肉的響聲刺入人們的耳膜,然後沖在最前頭那四個人很就像是四根木頭一樣倒了下來。

他們捂著咽喉倒了下來,手里的鮮血不停向外冒著。

范閑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細長的黑色匕,匕無光的鋒刃上有幾滴暗的鮮血。

廖廖數人的死亡,根本不可能震退所有人的沖擊。官兵們的沖擊甚至連一絲停頓都沒有,便再次淹沒了范閑。

黑色的光再次閃起,而這一次范閑很陰毒地選擇了往下方著手,不再試圖一刀斃命,不再試圖劃破那些官兵們的咽喉,而是奇快無快、極其陰快地在離四周人大腿和小腹上劃了幾刀。

幾人身上同時多出了幾條鮮血淋漓的口子,翻開來的血肉噴出鮮紅的血水,而血水在片刻之後馬上變成黑的物事,淡淡腥臭傳了出來。

巷子里響起了數聲格外凄厲的慘叫,受傷的這幾人一時不得便死,卻被范閑黑色匕上附著的毒葯整治的無比痛苦。此起彼伏的慘叫,終於將圍緝范閑的官兵變得清醒了一些,讓這些手持長槍利刃的人們想起來了傳說中小范大人的厲害與狠毒。

人潮在此時頓了一頓。

趁著這個機會,范閑像一只游魂一般反向巷後的人群殺了過去,如影子,如風,貼著人們的身體行過,偶爾伸出惡魔般的手掌,在那些人的耳垂。手指,腋下,諸薄弱處輕輕拂過。

每拂過,必留下慘叫與倒地不起的傷者。

在這一瞬間,范閑選擇了小手段,這最能節約體力,不耗真氣地作戰方式。人潮洶涌,如此而行。正是最合適的手法,他的每一次出手,不再意圖讓身旁的官兵倒下,而是令他們痛呼起來,跳起來,成為一根根跳躍的林木,掩飾著他這個狡猾的野獸,在暮色之中。向著包圍圈的後方遁去。

不遠處主持圍緝的一名將軍,看著那處地騷動,眼中閃過一抹寒意與懼色。

他從來沒有想像過,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夠將自己變成一條游魂,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穿行於追殺自己的人群里,留下微腥的血水,帶走鮮活的生命,人卻顯得如此輕松隨意——如穿萬片花叢。而片葉不沾身。

范閑身上連個傷口都沒有,而他已經挑死挑傷了二十余人,在大亂的包圍圈里,強行突進了十丈的距離!

「攔住他!」那名將軍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騷動,眼瞳微縮,用沙啞的聲音,嘶吼叫道:「誅逆賊!」

喀喀一陣弩箭上弦地機簧聲音響起,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其實顯得非常微弱,但又格外令人恐怖。

人群中用三根手指拈住匕,輕輕與官兵們的肌肉條理做著親密接觸的范閑,在包圍圈外弩機作響的那一瞬間,右手停頓了一下。

他地耳朵准確地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所以他的心緊了一下,從而讓他的右手停頓了一下,插進了一個畏瑟著撲過來地衙役胸中。而忘了拔出來。

京都內嚴禁用弩——除了當年被特旨允許的監察院。所以聽到這個聲音。范閑便知道,長公主那邊已經通過秦家或是葉家。調動了軍隊的力量潛入到了京都之中。他來不及考慮十三城門司的問題,而是下意識里感覺到了寒冷,山谷狙殺時的萬分凶險,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這段思考,只是剎那時間,在下一瞬間,他一腳踩了下去,重重地踩在了堅硬的石板地上,轟的一聲!

只是一腳,那塊方正地堅硬石板從中裂開,翹起了四方的板角,向著那些撲過來的官兵身上戮去!

當他在包圍圈里游走突進之時,看似輕松隨意,但實際上卻是挾著異常快的度和強大的精確控制力,所以他才需要這樣強橫霸道的一腳,來停住自己處於高行運狀態下的身體。

石板裂開,他的人也於剎那間,由極快度而變得異常靜止。

這樣兩種極端狀態地轉換,甚至讓他身邊地空氣都無由出了撕裂的聲音。

一直跟隨著他如水波般起伏地圍攻官兵在一這瞬間沒有跟住,很狼狽地往前倒去,在范閑的身前留下三尺空地。

篤篤破風聲響,沒,入土,范閑的腳下像生庄稼一般,生出了數十枝陰森可怕的弩箭,險之又險地沒有射入他的身體。

而他的右手依然平刺著,匕上掛著的那個衙役屍體,被這忽然地降猛地震向前去,肉身劃破了鋒利的黑色匕,嘶的一聲被劃開半片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震出無數血水!

而范閑身後的官兵們收不住腳,直接往忽然靜止的他身上撞了過來!

他回肘。

兩聲悶響,兩個人影飛了起來,在暮色籠罩的天空中破碎……畫出了無數道震撼人心的曲線。

在下一輪弩箭來臨之前,范閑遠遠地看了一眼巷頭的那位將軍,腳尖在地上一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隨著那兩個被自己震飛的「碎影」,向著反方向的小巷上空飛掠了出去。

那名將軍遠遠接受到范閑冷冰冰的目光,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咬著牙狠狠說道:「狼營上,不要讓他給跑了。」

半空,碎離的骨肉摔落在地上,啪啪作響。

緊接著,嗖嗖破空聲起,十幾名軍中高手翻上了檐角,向著不遠處正在民檐上飛奔的范閑追去,不一時。京都府與刑部的好手,也帶領著大部屬下,沿著地面的通道,不懈追擊。

「我要他死。」

皇宮之中的廣信宮內,回到了層層紗帳之後的那位長公主殿下,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話。話語之中地他,自然指的是如今在京都和她打游擊的范閑,范閑一日不死。長公主臉上的表情便極難展現笑意。

「陳園那邊似乎出了問題。」在長公主身旁的那位太監低聲說道:「最關鍵的是,這段時間東山路那邊的情報傳遞似乎也有問題,已經三天了,最後的消息已經是三天前地事情。」

李雲睿冷漠的美麗臉龐上忽然閃現出一絲怪異的紅暈,這絲紅暈就像天邊的彩霞,被夜風一襲,馬上消失不見,變成了入夜前的最後一抹蒼白。

她的唇角微翹。輕聲說道:「我只要范閑死,監察院那邊你不用理會。」

「是,殿下。」那名太監恭謹行了一禮,然後抬起頭來,竟赫然是慶國皇帝當年的親信太監之一。與姚太監並列的侯太監!

長公主微笑看著侯公公地臉,說道:「東宮里的那一把火,你放的很好,這京都里的最後一把火。本宮要看你放的怎么樣。」

大東山一役,洪老太監不知死活,姚太監肯定已經隨慶帝歸天,如今地皇宮,輩份最高,權力最大,最得太後信任的宦官便是這位侯公公,當年范府與柳氏為了籠絡這位侯公公。不知道下了多少本錢,但誰能想到,這些本錢盡落在了虛處,原來此人從一開始,便是長公主的人。

慶帝與范閑一直在猜想東宮里的那把火是誰放地,但怎么也沒有想到侯公公身上來。

侯公公躬身恭謹說道:「奴才會請太後旨,只是奴才自身說話沒太大力量,太後頂多能對禁軍道旨意。加入搜捕……」他抬頭小心翼翼地看了長公主一眼:「只是殿下也清楚。咱們能動的力量都動了,禁軍先前也出現在羊蔥巷。可是他們動都沒有動一下,大皇子那邊,明顯另有心思。」

長公主平靜道:「禁軍咱們是使不動的。」

侯公公試探著說道:「雖然今天太極殿上出了大事,如今有四十幾名大臣被逮入獄中,可是太後的意思並沒有改變。既然已經確定了太子爺接位大寶……您看,是不是可以把大皇子的位置動一動?」

「您讓我與母後去說?」長公主微嘲說道:「不要做這個打算,如今京都守備師盡在我手,十三城門司還在左右搖擺,秦家與葉家的軍隊離京不過數日行程……如果連禁軍統領也換了,我那位母親怎么能放心?」

「只要寧才人在含光殿里老實著,禁軍就是和親王爺的。」長公主冷漠說道:「母後總要尋求一些平衡,不然她難道不擔心本宮將來將這座皇城毀了?」

侯公公心里打了個冷噤,不敢再言。

「范閑有病。」長公主繼續微笑著說道:「本宮抓著他的病,他便不可能遠離京都,只能在京都里熬著,本宮倒要看看,等那幾十名大臣熬不住了,太常寺與禮部地官員頂不住了,太子名正言順的登基,他這個刺駕惡賊,還想怎么熬下去。」

侯公公敬畏地看了長公主一眼,小意說道:「可惜太後下旨的時候,那個懷著小范大人血脈的小妾不知何故逃了出去。」

「不是逃。」長公主的眼睛微眯,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是有人在護著他……不過本宮很好奇,那個沒了主子的人,如今還能不能護住他自己。」

「殿下神機妙算。」

「沒什么好算的,你要准備一下,也許……過兩天,我便要出宮了。」長公主含笑說著,卻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選擇出宮。

侯公公討好地笑了笑,說道:「那奴才這時候便回含光殿。」

「去吧。」長公主說道:「讓母親地心更堅定一些。」

「是。」

侯公公依命而去,穿過死寂一片地宮殿,聽著隱約落在耳中的悲聲,回到了含光殿,在太後地身前略說了幾句,看著那位老太後花白的頭。頹喪的表情,不堪地精神,這位公公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暗想太後娘娘當年也是極厲害的人物,可是如今只能一心維持朝廷的平靜,卻拿不出太多的魄力來,自己從很多年前便跟定了長公主,這真是一件很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