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 殤過往親緣再續(1 / 2)

</br>水路平穩,總比馬車要來的快些,行船不必似馬車那般曉行夜宿,只要船工輪值,這船便可日夜不停的游走,只過了不到十來天,已進洛水地界。

蘇澤派了兩人先行去水寨報信,自己又去安慰如玉。數年之後再見家人,她難免又有些情怯,一時擔憂母親可會嫌她失貞,一時又怕自己拖累了弟弟。好在蘇澤不厭其煩的從旁勸說,他的性子火熱熾烈,又不在意作小伏低,只要能討如玉一笑,裝乖賣傻就沒他做不出來的。

如此這般,如玉便是想要愁悶都不得機會,臉上笑意漸多,不再積郁於心,自然胃口也好了些,又是成天坐在船上無處走動,一程下來竟是真的圓潤了兩分,雖說在蘇澤看來還是過於清瘦,卻好過原來那般讓人看著心疼。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報信之人將消息帶回水寨,聽聞蘇澤即將回返,眾人也是喜氣洋洋,搶著為他收拾住處吃食不提,單說張秀。

當初山腳之下遭遇亂匪,淺煙以身攔救,換取如玉姐弟得以脫逃,二人不見蹤影後,她不願受人羞辱,烈性一起,自己撞到兵刃之上求了個解脫。張秀本是也想拼出命去救護兒女,哪知兒子太過勇武,十歲稚齡已是力大無窮,那些面有菜色的亂匪,竟是全然近不得身。

僵持之中,張秀眼見淺煙殉主,心知她認定的主子是乃是前頭的劉氏而非自己,卻也免不了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又猛然間想起半天不見蘇澤與如玉,愧字當頭,只覺得無顏再苟活於世。

平日里她對幾個孩子皆是疼愛的,下人也常奉承她待其視如已出,可是生死關頭,她一直抓著不放的果然還是蘇河。

她答應過夫君無論如何也要看著三個孩子成家立業的,不想出了門沒多久就丟了玉姐兒和澤哥兒,羞憤欲絕之時,眼瞧著蘇河身後飛出一把柴刀來,再也顧不得許多,飛身撲過去擋在兒子身前,張松匆匆趕到之時,正是她中刀倒入河中之際,嚇得他一聲大吼,「秀兒」

隨行護衛的兵丁死走逃亡,此時剩下的除了張秀母子還有幾個粗使下人,丫環婆子不是死在亂匪手下,就是被幾個紅了眼的漢子拖到河邊入搗,張松無心去管旁人,跌跌撞撞的跑去查看妹妹的傷勢,手還沒挨到人,就被個半大小子推出去老遠,「不許碰我娘」

狼狽不堪的爬起身,張松指著那小子罵道:「混帳東西,我是你親娘舅,還能害你們不成」

被張松帶回水寨之後,張秀才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年張松被蘇權用計識破亂倫之事,也是無顏呆在家鄉,便帶了妻小准備南下,南方歷來富庶,只要好生經營總能安然活命,不料想出城不久便遇上一伙匪徒,妻子姚氏並兩個幼子落入賊人之手,她怕遭人淫辱,自己拔了簪子刺破喉嚨自盡。

臨死前姚氏對張松喊道:「我們母子本不用生受這等罪過,都是被你們那丑事連累了,今日我死,正好圖個痛快」

兩個幼子見母親身亡,稚拳嫩腳的撲向匪徒,那些人哪有尊老愛幼的心思,手起刀落,添了兩個刀下亡魂,瞬息之間張松家破人亡,終是被激起了血性,隨手搶過一把大刀與匪徒拼殺起來。

可惜他只會經營斂財,只比那手無縛雞之力的窮秀才好上一些,卻也有限,眼看就要被人制住,耳聽得身後喊殺之聲更甚,那與他拼殺之人也不再管他,徑自跑去別處行事了,他哆哆嗦嗦的爬向妻小的屍身,摟著他們泣不成聲,連連懺悔道:「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吶」

明明是他做了那等禽獸事,為何要報應在妻小身上老天不公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松也不曾留心別處,只想著要是被人亂刀砍了,倒也是個解脫。可世事總是無常,他想求生時,落得個家破人亡,如今想開了,置生死於度外,卻是連根毫毛也未再傷到。

原來那群匪徒被打的作鳥獸散,就見一個儒雅清秀,全然不似悍匪的男子過來問他,「你可認字」

張松木呆呆的點點頭。

那人一把扣住肩膀將他提起,笑道:「走罷,我給你尋個安身立命的去處」

後來張松才知曉,撿他回去的男子名叫陳昌,乃是洛河水寨的匪首,雖也是落草為寇,不僅與他無仇,倒是還有活命之恩。反正也是孤身一人無處可去,張松便也隨著落草,替陳昌管起帳目經營之事。

也是行行出狀元,張松於經商一事天份甚高,沒過幾年,這洛河水寨便從個小賊窟搖身一變成了一方豪強,若無張松在其中經營,只憑陳家兄弟也達不到這般地步。

如玉一行遇匪之處正是洛水支流,水寨正是如日中天,時常並聯、吞沒各處小寨子,張松本是極少隨行這等事,這次卻是鬼使神差的想要跟著同去,陳昌敬重他點石成金的本事,自然無不應允,誰知偏偏就是這樣巧,讓他又遇到妹妹張秀。

張秀母子被他帶回洛河水寨,她傷在肩頭,深可見骨,很是休養了一段時日,好在張松這些年里也沒少分了紅利,什么好葯都使得,傷勢回復雖慢卻也穩妥。不過兄妹二人都對家人有愧,誰也沒了再行歡好的心思,只是相依扶持著過日子,直到蘇權死訊傳來,張秀才是一病不起。

張松急得像是火上螞蟻,他們兄妹相依為命多年,不管前塵往事如何,總不能任她這樣去了,他著人連請帶劫的弄了不少名醫回來,卻是全不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