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天水一方5(1 / 2)

蕭安木會出現在這里不是巧合。

他知道莫惑和雲卓幾人去了青古鎮,也知道白道的人肯定要趕過去,更知道桃苑在附近有座宅子。他覺得若白道和莫惑成功會合,毒怪哪怕再厲害也得避其鋒芒,因此莫惑幾人離開的當天,他便將長樂島的人派了來。

從小燕鎮到青古鎮一共有兩條路,毒怪在被圍攻的情況下無論是撤退還是繞路去青古鎮,都得從這個方向走,於是在看過地圖後,他便立即帶著人向這里趕,一來是因為位置較偏,可以暫時隱蔽伺機動手,二來是想碰碰運氣,萬一毒怪真被莫惑他們收拾得有點慘而跑了,他剛好能再捅一刀。

而昨天的動靜太大,早已被他的人察覺並及時將消息傳回,他便沒有在客棧休息,開始連夜趕路,結果還未到地方就遠遠地掃見了印桃的身影,這便偷偷追了來。

蕭安木的笑容很淺,對毒怪打完招呼便看向印桃,語氣如故:「最近過得好么?」

印桃在最初的失態後便鎮定了,雖然淋過雨,但不顯狼狽,仍是往日里華貴慵懶的模樣,笑了笑:「挺好,你呢?」

「我還行,」蕭安木說罷重新望向毒怪,關心問,「前輩的臉色似乎不怎么樣,莫不是受傷了?」

印桃心頭一跳,只覺自見到蕭安木的那刻起便生出的不安越來越濃。

他了解蕭安木。

這人既然敢拖著未愈的身體出來,肯定是有些把握的,估計先前一直在暗處盯著,等看見毒怪打坐才肯現身,興許還已吩咐手下去報信了,只需拖上一拖,莫惑便會趕過來。

毒怪不清楚蕭安木的心思,冷哼道:「廢話少說,想干什么?」

「沒什么大事,只是聽說前輩想抓人煉葯,一旦練成就會天下無敵,晚輩很是心動,」蕭安木看著他,「所以晚輩想毛遂自薦,不知前輩意下如何?」

毒怪頓時眯眼。

印桃聞言徹底確定蕭安木是想拖著他們,低聲道:「別理他,我們走。」

毒怪也不想耽擱工夫,冷笑地對蕭安木吩咐一句去小燕鎮等著他,走向了祁真,但這時破空聲又一次傳來,長箭精准地射向了他們之間。

「砰——!」

這仿佛一把巨錘,轟地將快要凝固的空氣狠狠砸碎,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動了。

毒怪側身閃過利箭,上前一步用力拉起祁真。蕭安木與他同時動手,腰間的軟劍一抽,迅速沖向他。印桃跨出幾步想要攔住蕭安木,暗處隱藏的弓箭手卻早已料到一般,當即「嗖嗖」射出兩支箭,恰好阻擋了他。

蕭安木在這個空當飛身而起,手中劍光大盛,如星落九天,剎那間籠罩了毒怪的幾處大穴。毒怪急忙後退閃開,下意識想去騎馬,但還沒等摸到馬鞍便被再次射來的利箭逼了回去,頓時怒從心起。

「找死!」他一把扔下祁真,迎頭對上蕭安木。

印桃在弓箭手轉移目標時也沖向了蕭安木,與毒怪先後到達,三人二話不說立即戰在一處,接著只見人影一閃,林間又奔出一個人,正是當初曾大鬧過秋鳴踏堰的容淵。他顯然是害怕大哥吃虧,握著折扇加入了戰局。

蕭安木雖然身上有傷,但內力無損,加上心里對毒怪恨極,因此毫無保留,幾乎劍劍致命。毒怪受了內傷,之前又經過一天兩夜的奔波,身體早已有些吃不消,不過他畢竟是一流高手,且江湖經驗多,倒不至於露出頹勢。

而另一邊,印桃的武功比容淵稍高,但容淵很聰明,知道揚長避短,短時間內估計也分不出勝負,雙方一時僵持不下。

祁真望著這四個人混戰,默默反應一下,開始慢吞吞後退。

毒怪眼尖地掃見他,厲聲道:「站著別動!你想去哪兒?!」

祁真被吼得一哆嗦,鎮定道:「刀劍無眼的,我怕你們傷著我,所以往邊上挪挪,這都不行?」

毒怪道:「你最好給我老實待著,別耍心眼!」

「前輩放心,在下一向言出必行。」祁真邊說邊退,站在那里乖乖看著他們。

毒怪本想加一句警告,忽然聽見林子里傳來一絲動靜,可當努力細聽卻又發現消失了,不禁皺眉,尚未思考完蕭安木是否想包圍他們,就見某人的小爪子已經摸到馬鞍,急忙回身。

蕭安木看准時機鬼魅般欺近,揮劍橫劈,冷冽的劍氣直迫人眉睫。

毒怪一步還未邁出就被迫收了回來,堪堪避開。

祁真自始至終都在注意他,此刻見自己已被發現,急忙手腳並用爬上馬。

毒怪頓時氣極,顧不得內傷,猛地一掌劈開蕭安木,快速掠向祁真。與此同時,林間傳來嗖的一聲輕響,毒怪電光火石間只來得及掃見一道銀光,下一刻那匹馬便仰天嘶吼狂奔而去——那地面留了幾滴血,顯然是被箭刺中了。

祁真猝不及防,「啊」地抱住馬,眨眼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毒怪瞳孔一縮,見蕭安木又一次對自己襲來,身上的戾氣頃刻暴漲:「我殺了你們!」

他的手向腰間一拂,指尖登時散出一縷白煙。印桃先前也向祁真的方向追了幾步,如今恰好能看見毒怪的動作,腦子剎那間一片空白,緊接著就見他一掌劈了出去。

渾厚的內力瞬間奔涌而出,卷著地面細小的沙石,簡直摧枯拉朽一般,蕭安木經過方才的交手能估摸出毒怪的實力,早已提前退了幾步,但沒想到這一次與之前的完全不同,臉色微微一變,接著只見人影一晃,迅速撞上自己。

砰——!

掌風霎時擊中那人,余威將他們一起震飛,狠狠摔在地上,蕭安木霍然抬頭,見身上的人哇地噴出一口血,發絲間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卻是印桃。

他不由得一怔。

毒怪也有些怔住,但很快回過神,深深地看一眼印桃,不再理會他們,大步沖向另一匹馬,准備去追祁真。察覺林間的箭襲來,他連看都不看,抬手就是一掌,直接將那支箭震得嗡嗡作響,飛向一旁。

蕭安木的神色又是一變,立刻揚手,示意他們停止攻擊。

他原是計劃先由自己出面拖住這二人,好讓自家兄弟領著人趁機抄後路形成包圍圈將毒怪困死在這里,但如今毒怪的內力似乎忽然漲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簡直誰攔誰死,他不能冒這個險。

長樂島的人聽話地停下,望著毒怪遠去,接著將目光齊齊投向印桃。

容淵收起扇子,走上前:「大哥,沒事吧?」

「沒事。」蕭安木慢慢坐起身。

印桃使不出力氣,蕭安木這樣一動,他便斜斜歪倒在了這人的懷里,咳了幾聲,又吐出一口血,急促地喘-息著。蕭安木伸手扶好他,垂眼看過去。

「為何?」

「……呵,我不知道,身體自己動的。」印桃說罷單手捂住眼,露出的唇上帶著一抹苦笑,沒有再開口。蕭安木也沒催促他,繼續坐著,片刻後才聽他低低道:「該死……我竟然……竟然真的喜歡上了你……」

蕭安木靜默不語。

「你是不是很恨我?」印桃拿開手看著他,雖然臉色蒼白,但上位者的氣質卻沒變,「若不是我用假消息騙你,小倨也不會出事。」

蕭安木輕聲反問:「你覺得呢?」

印桃淡淡地慘笑了一下,一直望進他的眼底:「若我說……我真的只是想單純地得到你,沒想過能發生那種事,你……你信么?」

蕭安木道:「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不是么?」

「也對。」印桃點頭,再次咳起來,將溢出的血抹掉,見蕭安木一直耐心坐著,大概知道他想問什么,喘了一口氣道:「你記不記得我為何建立桃苑?」

蕭安木嗯了聲。

這事他記得,印桃有一個姐姐,當年被男人所騙死得很凄慘,印桃為她報了仇,然後去拜師學武,見證同門小師妹和姐姐落得一樣的遭遇,覺得感情真不是個東西,這才建了桃苑。

「但我有一件事沒說,」印桃道,「當年我還小,為我報仇的人是毒怪,我是被他養大的,他說他替我報仇,我這條命……便是他的。」

蕭安木心中一動:「你建立幫派也是他的命令?」

「不算是,他其實基本不怎么管我,我至今也不清楚他當時為何那么好說話會答應給……給我報仇,」桃苑笑了笑,「大概是閑得?」

蕭安木注意到他嘴角的血開始變黑,說道:「或許吧。」

「這些年我把中原的消息傳給他,我遇見棘手的事,他偶爾也會幫我一把,咳咳……」印桃的聲音斷斷續續,向他解釋為何會參和這件事。

「行了,不用說了。」蕭安木制止道。他之前還在想印桃雖然向往權勢,但不會輕易冒險,沒道理與毒怪聯手,如今聽他說完才知原由。

「……你小心,毒怪已經得到霧哭草,方才用的便是那個,只是撐的時間不……不長,」印桃竭力呼吸,很快也發現吐出的血變了色,呵出一口氣,「以後若見著鍾離昊,就說是他贏了。」無情門和桃苑打了這么多年,他與鍾離昊誰也說服不了誰,他不相信感情,最終卻為情而死,早已一敗塗地。

蕭安木沒有開口。

「毒怪的掌風有毒……」印桃感覺五臟在漸漸被腐蝕,伸出沒染血的手摸了摸蕭安木的臉,「看在我救你一場的份上,給我一個痛快吧。」

蕭安木垂眼看了他一會兒,移開目光,在他脖子用力一掐。

咔嚓一聲脆響。

印桃抬高的手頓時脫力地砸了下來。

容淵看向蕭安木:「大哥?」

「找人把他葬了。」蕭安木站起身,回想一下印桃的話,再聯系從雲卓那里聽來的消息,估摸毒怪那樣做絕對有風險。他眯眼望著前方小路,說道:「我們去追毒怪。」

祁真這時早已不知奔出多少里。

原本長樂島的人從林子里跑出來想救他,奈何那一箭刺得太狠,他們在後面追得上氣不接下氣,說道:「不……不行了……」

祁真整個人都不好了,死死扒著馬,扭頭咆哮:「這都是你們的錯!你們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