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赤壁(三),橫江鐵索(1 / 2)

從古至今,戰場局勢變幻莫測,勝敗轉換,有時僅在瞬息之間……誰能想得到剛才勢如破竹、將曹軍陣型南面走舸戰場毀得七七八八的周瑜,僅僅數息之間,卻反而陷入了江哲的陷阱呢?

其實,早在東南風堪堪吹起之時,江哲便有所行動了,一面叫蔡瑁傳令,故意將東面江上孫策船隊放入,一面則下令曹軍連環船不動聲色、徐徐改變陣勢,就好像是張開了口袋,只等獵物上門……在江哲想來,歷史中是用火燒連環之計擊潰了曹艹數十萬大軍,此事不假,但是眼下,他周瑜仍然會用火攻之計么?

歷史中周瑜的火攻,功勞全在獻苦肉計的黃蓋,沒有黃蓋,便沒有數十萬曹軍的毀於一旦,便沒有東吳大都督此戰的赫赫功勛!

然而,江哲寄以厚望的苦肉計,卻沒有實施,或許周瑜心中顧忌著江哲,畢竟,黃蓋是東吳老臣,是當初在其主孫策之父孫堅帳下聽用的大將,可不是隨意可以拋棄的棋子,萬一被江哲看穿,那黃蓋顯然是回不來了……最終,周瑜還是選擇了淺顯的計謀,淺顯卻而難以叫曹艹及時應對的計謀,借助諸葛亮六丁六甲之術,改西北風為東南風,將曹軍戰船南面外圍的千余走舸燒得所剩無幾;而同時,借由東南風的吹起,江哲也肯定了周瑜的計策!

火攻!唯有火攻!

算計他人者,橫被他人算計……借助水力的周瑜,看似撈到好處的,眼下亦反受水力之害,一頭撞入了曹軍戰船陣型之中……其實,比起面色大變的魯肅來,周瑜要更早發現曹軍陣型的變換,只是出於其軍順流而下,所行速度極快,哪里是說停就停的?

是故,周瑜心想賭一賭,在難以停下船只的情況下,與其被曹軍包圍,不如自己沖過去,沖亂曹軍戰船陣型,趁機火攻,然而,待他望見曹軍連環船真面目之時,面色卻是大變。

的確是連環船不假,的確是用鐵索死死連接船只,這也不假,不過僅僅是以十艘大船為基准的連環船罷了,其中多以極長的鐵索貫穿,比起連環船來,或許,應該稱呼為,橫江鐵索!

對,橫江鐵索!

面對著江哲督造的連環船,就算周瑜僥幸點燃一處大船,亦無損於其他大船,畢竟,木船會燃燒,鐵索可不會燃燒,如此一來,就算是借助東南風,亦無法將火勢波及全數曹軍戰船……棘手,甚為棘手!

此事,可比深陷曹軍戰船包圍更為棘手啊!

不過嘛,顯然周瑜是小看了江哲,而他身旁的陸遜,卻是隱隱看出些不妙來……「糟了!」

「什么?」周瑜聞言轉過頭來,皺眉望著陸遜說道,「伯言可是看出有何蹊蹺來?」

深深望著四下曹軍船隊,陸遜抬頭凝聲說道,「趁我軍還未被曹軍包圍,速速掉轉船頭,離開此地,否則……」他沒有說下去,只是面上表情,卻不是那么好看。

「說得倒是輕巧,」周瑜淡淡一笑,搖頭無奈說道,「江面水流湍急,掉轉船頭,談何容易,還不如就這么沖向中央……」說著,他抬手指著一處,更是江哲、曹艹所處的地方,在那里,是幾乎有近百艘大船組成的連環船,只不過嘛……「沖過去?」愕然望著周瑜,陸遜指著遠處大船附近的眾多護衛走舸,冷笑說道,「說得倒是輕巧!」他將周瑜的原話完璧奉還。

「是啊,談何容易……名知是不可為而為之,是為愚蠢!不過眼下,卻是不得已了,」左手虛按腰間佩劍,周瑜正色說道,「今曰若能擊潰曹軍,誅殺曹艹,我江東便可趁勢取荊州、豫州、徐州,進而取天下,成不世霸業,此乃千載難逢之事……曹艹一死,其治下八州必定人心大亂,此乃天賜我江東成事也!今若不取,遺憾終身……」

「那你可說我沒提醒你,」打斷了周瑜的話,陸遜憂心忡忡說道,「我心中隱隱感覺有些不對……」

「伯言何時變得如此畏首畏尾?」周瑜輕笑著打趣道,頓時,陸遜面色一變,冷哼說道,「哼,既然如此,你便只管下令,休要中了曹軍詭計才好!」

「詭計?」周瑜淡淡一笑,微嘆說道,「曹軍圖謀,不過是想將我等圍而誅之……若不是不得已,亦不想叫我軍將士與徒然待死的曹軍死戰,罷了,子敬,傳令全……子敬?」正說著,周瑜傳頭望向魯肅,卻見他望著一處愣神,心懷不解喚道。

「啊?什么?」被周瑜一喚,魯肅醒覺,一臉茫然。

「子敬做什么呢?」周瑜有些疑惑,在他想來,魯肅可不是會在戰場上走神的人物。

搖搖頭,魯肅指著東面曹軍船只密集處說道,「彼處廝殺聲不斷,在下猜測,主公與太史將軍,以及三位老將軍,或許亦突破了曹軍陣型外圍,倘若如此,我等不如趁曹軍還未逼上前來,與主公等船只匯合一處,豈不是更添勝算?」

「子敬說的是!」周瑜深以為然,細細望了東面半響,忽而大喜說道,「果然是義兄!」說罷,大聲喝道,「傳我令,眾船只向東面……」

「且慢!」周瑜正要下令,卻被陸遜一口喝斷,在周瑜與魯肅面露疑惑之時,陸遜指著不遠處曹軍戰船,對周瑜厲聲說道,「周公瑾,我勸你趁著曹軍尚未將我軍完全包圍,掉轉船頭,速速撤軍此地,難不成你沒發現么?對面曹軍離我軍不過兩、三箭之地,卻不曾逼上前來,難道你就沒感覺其中蹊蹺之處?或許,曹軍本意是想借孫伯符為誘餌,叫我等與其匯兵一處,好一網打盡……」對沒有幾分好感的孫策,陸遜在周瑜面前向來是直呼其名。

「唔?」經陸遜這么一說,周瑜心中亦起了幾分驚疑,深深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曹軍,果然見那些曹軍艨沖只管固守,不曾逼上前來。

「曹軍統帥可是那江哲?」

「這個……」被周瑜一問,魯肅略有遲疑,點頭說道,「傳言,雖曹艹身在軍中,不過卻是江守義為四十萬曹軍統帥,此人歷經戰事無數,曹艹十有八九托他調度此戰事宜!」

「唔,若是如此的話,伯言所言不可不慮,」低頭深思一下,周瑜抬起頭來,淡然正色說道,「不過,義兄乃江東之主,眼下正處危境,豈能不救?!便是順了江哲意思,那又何妨?傳我令,向東面靠攏!」

「你!」陸遜氣結,恨恨一揮衣袖說道,「待曹軍將我等團團圍住之後,江哲必有所圖,介時你可莫要後悔!」

周瑜淡淡一笑,算是回復了陸遜的話,只不過他眼中,卻不經意得閃過幾絲凝重與憂慮。

江哲,究竟想做什么?

正如陸遜所言,對於欲圖向東面孫策船只靠攏的周瑜麾下水軍,曹軍並無絲毫異動,竟是眼睜睜望著周瑜與孫策匯兵一處,而同時的,那些正向兩面迂回包圍的曹軍大船,可是沒有閑下來……就當周瑜戰船與孫策戰船靠攏之時,曹軍終於將十萬江東水軍、兩萬劉備軍完完全全包圍在其中,也就是說,十余萬孫、劉兵馬,已經確確實實處在江哲八門陷軍大陣之中……顯然,陸遜能明白的事,周瑜自然也明白,不過事況卻是不容他做主,僅孫策麾下六萬兵馬,豈是此間十余萬曹軍的對手?

前軍太史慈、中軍程普、兩翼黃蓋、韓當,近四萬人馬,竟是一一受挫,沖入不能,反被曹軍走舸圍在其中,此等境況之下,孫策亦不得不動用後軍,那原本只是為四將掠陣用的。

「竟不想傳言是真,曹軍在經疫病之後,亦是如此虎猛,叫人不得不為之動容吶!」

一臉淡笑站在船頭,江東小霸王孫策抱著手中鐵槍喃喃說著,觀其眼神,無絲毫懼色,相反的,卻是正跳躍著幾許期待戰事的熱焰。

孫策之勇,比之其父孫堅,有過之而無不及,以區區十八之齡,率三千士卒打下偌大江東,絲毫不弱於當初霸王項羽,是故,江東人盛傳孫策乃霸王復生。

不過說起來,孫策的個姓,與霸王項羽確實有幾分相似之處,喜好戰事、厭惡書籍,又兼天賦異稟,鮮有世人能及。

就算是東吳猛將太史慈、甘寧,亦要遜孫策一籌,怪不得孫策曾言,「惜我當初身在曲阿,以至叫呂布成名!」

呂布的勇武,天下皆知,不管是關羽、張飛、亦或是許褚、典韋,皆是遜呂布一籌,就算是趙雲,亦差半分,可想而知,孫策對自己的武藝有多少自負。

也是,孫策向來厭惡文史,就算是政務,亦是交付二弟孫權、以及張昭,自己是草草應付了事,每每沉浸在練武之中,江東諸多猛將,皆曾敗北於孫策手中,可不是那諸位將軍刻意放水,而是孫策卻是有揚言的資本。

「主公,」船上的士卒大呼道,「望見太史將軍坐船了!」

「好!」孫策點點頭,凝聲說道,「速速靠過去!」

「是!」那士卒抱拳應喝一聲,忽而好似望見了什么,大驚呼道「主公小心!」話音未落,他面色大驚,在他看來,那一支流矢竟是正中孫策面門。

「主公!」船上將士驚呼一聲,隨即笑容頓時有些古怪。

只見孫策仍是抱著鐵槍站在船頭不假,全身姿勢亦是未變,只不過牙關處,卻是多了一支箭矢……「呸!」輕描淡寫將口中箭矢吐出,望著它噗一聲落入水中,孫策面上表情絲毫未變,淡淡說道,「不過流矢而已,休要大驚小怪,速速驅船靠過去!」

「是……是!」船上眾士卒對視一眼,暗暗吞了吞唾沫。

不怪他們如此,只怪孫策方才這一手實在是太過於震懾人心,其中,眾士卒震撼的並非是孫策咬住了那支箭矢,而是孫策的面容,從始至終,不曾有半點驚慌失態。

似乎是被孫策的氣定神閑影響,船上眾士卒心中稍有的些許臨戰前的緊張,隱隱消逝無蹤。

忽而,孫策面色變了,眼中少有地閃過一陣焦急,原來,隨著坐下戰船徐徐向太史慈戰船靠近,他竟是望見不遠處戰船之上,自己帳下愛將太史慈深陷曹軍重圍,竟是區區孤身一人,抵擋著數十名曹兵,處境岌岌可危。

「子義!」孫策大呼一聲,轉身怒聲喝道,「靠過去,速速靠過去!」

「是!」見主公發怒,船上江東兵一陣唯唯諾諾,只不過隨著曹軍走舸越來越多,哪里能加快速度?

「該死!」也不知望見了什么,孫策怒罵一聲,猛然將手中鐵槍投出。

但聽一陣破空之聲,那柄鐵槍竟是直直飛到太史慈身旁,將其中一名正欲揮刀的曹兵刺了個透心,此後余力仍是未消,連人帶槍暴退數丈,深深陷入一處船欄……「主……」被孫策救了一命的太史慈,眼下幾乎是被逼入了死角,不說那兩名難纏的西征軍伯長、什長,就算是其余數十名曹兵,亦不是身受重創的太史慈可以對付。

說時滿那時快,就當太史慈被孫策投出的鐵槍救了一命,轉身而去時,王二看准時機,一槍刺出,竟是直直貫穿太史慈左腹……「子義!」孫策瞪大眼睛一聲疾呼,右手竟是硬生生從船上欄桿處抓下一塊碎木,隨即一揮手,眼睛赤紅,怒聲喝道,「靠過去!速速靠過去!」

「是!可……」眾江東兵很是為難,隨著曹軍走舸越來越多,他們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子義……」

在孫策痛心大呼時,不遠處船上的太史慈,就好似是一頭受傷的猛獸,大吼一聲,不顧身上創傷,左手竟是直直抓起身旁一名曹兵頭顱,一發力,狠狠將他砸在地上,但聽一聲轟響,紅白之物四濺,那名曹兵竟是倒載在厚實的木板之中,四肢一陣抽畜,顯然是已氣絕身亡。

「那家伙左臂不是受了重創么?」與其余曹兵一樣,受驚的陳二狗暴退幾步,驚異不定問著身邊的王二。

「誰知道啊,那家伙就是個怪物!」望著那名死象極慘的同澤,王二不禁縮了縮腦袋,要不是他方才感覺不妙,後退兩步,眼下躺在地上抽畜,就說不定是他了。

「不是要取我太史子義姓命么?來啊!」忍痛緩緩抽出身上的長槍,太史慈雙目赤紅,猶如一頭被激怒的凶獸,竟是持槍一步步逼向眾曹軍,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個血紅的腳印……望著眼下氣勢鼎盛的太史慈,反而是眾曹兵心中大驚,連連退後,就連陳二狗與王二兩人,亦不免有些畏懼,畏懼於眼前這名猛將……身受重創之後,仍前前後後與近百名曹兵廝殺,將其中大半斬殺,此間地上的屍首,便足以證明太史慈的勇武。

「砰!」孫策坐船終於靠攏了太史慈戰船,正當他要登船前去助太史慈一臂之力時,一抬眼,面色卻是大變,驚呼一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