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沒有誰動過，她將它串起掛在脖子上。

婢子叫姝兒，是她口中碧荷小姐的貼身丫頭。

她覺得姝兒很優雅，她走起路來，說起話來，都跟個大家閨秀似的。

這服侍人的低賤身份埋沒了她。

姝兒說要帶她去見小姐。

她尾隨其後，這座宅子修得十分雅致，從擺設間就知這主人喜靜，是個大家閨秀。

果一見，便令她驚為天人。

當今的太後與皇後足以美，她們的美是艷光四射。

而這位小姐的美，正如那一朵幽荷，靜靜開放在深谷之中。

她恬靜地向她點了個頭。

小八有些局促地低下頭，這么美好的人兒她甚至連覺得自己跟她站在一處兒都自行慚愧。

碧荷小姐一身白衣，身後是那一池已凋謝的荷花，她停下手中畫筆，款款而來。

那舉止甚是嫻雅令人賞心悅目。

她伸出那纖長白皙的玉指抬起小八的下巴，讓小八直視著她。

「勿需感到自卑。你在我這兒住長了，便會與我們一樣，美麗而優雅……」

那像魔咒的承諾，聽得她恍惚。

這位天仙連吐氣都如蘭。

「是……」

「你該說『好』，那是下人使用的詞，你要記住，你已不再是下人了。」

「……好。」

這話，曾有人告誡過她，她卻從未記掛在心頭，只因她深知那里不會是她歸宿。

而眼前的碧荷小姐，卻如此令她心安。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仿佛佛咒般，牢牢地讓她深信不已。

***

「你可知，什么樣的女人最得男人愛？」

「你可知，什么樣的女人能一輩子留住男人？」

「德才皆備固然為一樂，但善解人意才是男人的最好。」

「不過，開朗潑辣之女亦同樣令人喜歡……」

「那……要如何當個讓男人喜歡的女人？」

碧荷小姐的每一句問話，她都回答不上來。

這些詞語是陌生的，是她從未聽到過的令人感到驚悚的狂言。

「要想讓男人喜歡，就得如千面嬌娃，熟知他們的每一項喜愛，對症下葯……你若成功了，那便是當今太後與皇後也不是你的對手……」

有這么神奇嗎？！

她好似聽著天書般，乖巧如孩童任那位天仙傳授她一切所不知道的事兒。

從碧荷小姐口中，她開始漸漸了解到，原來女人可以不聰明，無才，卻不能失去一具妖嬈的身軀……

「什么樣的肌膚為最上等？」

水珠凝結滑落不作停頓或破碎。

「什么樣的肌膚為最健康？」

定要那白里透著紅。

「什么樣的胸脯為最美？」

定是那堅挺而圓翹，乳櫻並不一定非要少女的粉，少女的鮮嫩，徐老半娘的黑，亦是得各種男人喜愛。

「要想成為一個令男人愛你如痴的尢物，那你便得成為天生為他而生的妖精……」

***

走路，不可太低頭。

縱使為婢，也不失優雅。

理論學術牢記於心，那便是練習。

呆在這座宅院，她忘了一切，忘了三爺與五爺，忘了親人，腦海中永遠盤旋的是碧荷小姐的教誨。

她是位立志要讓女性占一席之地的偉大女人。

她教了許多失意姑娘，讓她們重新站起來，從這里抬首挺胸地走出去。

她多想像她們那樣，脫胎換骨。

碧荷小姐說，會幫她。

從這里出去後，她不用再擔驚受怕，因為從前的小八已然改變。

「什么樣的身子最吸引人？光有那完美的外表還不夠……」

她優雅的指腹滑到她的腹下，未再進一步。

她窘得滿臉通紅，並未全裸，卻是羞愧欲死。

「女人不該有廉恥之心，想要讓自己榮華富貴，就要不擇手段……但是，適當的羞澀會激出男人的占有……」

碧荷小姐的話總是如此深奧難懂，沒有實驗過，她永遠成長不起來。

但這里沒有男人，全是清一色的女眷。

「女人最強的，說到底，還是床上功夫。這床上功夫，便得看你如何充分運用你的小.穴……」

「想知道男人何時痴迷你？他的表情，他的動作，他在床上的表現，都會坦然告訴你……」

「有些男人總是太過聰明，縱使他們再愛你，愛眷戀你這具身子，也少不得傷害讓你深信除了他會碰觸外，別人都是厭惡的……惡劣的男人呢。」

每夜每夜不得安寧，作夢也會夢到五爺。

回憶他的一舉一動，一點一滴。

回憶三爺的臉色，他的厭惡，他在她身下的嘶吼……

那些，便是碧荷小姐所說的愛嗎？

「要區別真愛與假愛，太容易。男人們不會大方的將自己所有物與他們共享，那只能表示他們並不愛對方，不足到用命來愛的地位。」

「用命？！」

會有這樣的男人用生命去愛她嗎？！

「當一個男人願意為你舍棄生命時，那便代表他愛你勝過愛自己……」

「會有那么一天嗎……」

她喃喃自語，從不敢奢望過這樣的事。

「會有的，一定會。」

碧荷小姐的指，壓在她的唇瓣上。

看著這位她所有教過的學子中最愚笨的女孩。

「你可知你擁有老天給予你最大的利器……」

她的指，順著女孩的身子緩緩滑下，在女孩緊張中，按下她的腹下。

「這里，這張小嘴，是最讓男人喜愛的。只要男人們嘗過那味兒，他們會如蜜蜂一樣，直到采盡了蜜前是決不會離去的……」

「蜜……」

她低下頭，恍惚地伸手摸上腹部。

在這下面，是男人們最愛的東西，她擁有了……

「但是爺說過……小八穴松……」

被嫌棄的東西。

「那是騙人的。如果你不誘人，他會直接殺了你。對喜愛的女孩，男人只容許她的身與心只有他。」

「是嗎……」

那些過往的，無數次的歡愛，他扭曲的臉蛋，那就是，愛她了嗎……

83

微微一笑，端的是傾世之美。

朝來人福福身，將懷中怔愣的女子交予他。

「小八，碧荷雖無力保你，但此人可以。」

「他要帶我去哪里？」

是個陌生武夫，令她心生不安。

撩過小八頰邊碎發，碧荷語態溫柔：「該是讓你自個兒去實踐的時候了，要相信自己，你能辦到。」

就這樣，在庄內呆了一月，即被碧荷送走。

迎接她的，是未知的未來。

小八一走，庭上碧荷幽幽嘆氣。

身後，一偉岸男人踱出。

「不愧是碧荷仙子，調教人手段名不虛傳。」

「縱使再厲害又如何？卻得不到你的心……」

碧荷未回頭，語調凄婉哀涼。

身後男人冷冷一哼，往昔爽朗面孔早已因仇恨而扭曲道：「我已是全身充斥仇恨之人，不想糟蹋了仙子一番美意。」

「你從前，是以軍人隨時會戰死沙場而拒絕……現在，又因其妹之死……李景，我真是走不進你心么……」

幽幽嘆息，仿若自語，又似乞求。

身後偉岸男人當朝的紅人李景將軍，僅只是撇撇唇，移了話題：「感謝仙子的幫助。它日此事大成之後，我定當厚禮相贈。」

抱拳作揖，轉身離去。

公事公辦的男人，待他消失，她才轉身，輕撩一縷烏發，端的是清美風情。

「小八，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可不要怨任何人……」

若男人無愛，任何手段僅僅只是笑話一回啊……

***

她被帶到哪去了？

碧荷仙子說，她不救無用之人。

既然救下了，就要報答她。

她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主，從不做白工。

她得還了。

那武夫將她帶去了大道上，那早已停留一輛馬車，待馬夫看到他們時，立即轉身喚出車內人。

當那龐大身軀出現時，武夫接過了車夫遞來的一袋銀子便離去了。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小八，我們回家了……」

回家了……

家……

她被他緊緊摟入懷中，那高大的身子，一身華袍包裹住他身下的支離破碎。

「玉……爺……」

再次見面，這位眉心積滿擔心的男人，是為了她而來。

鼻頭一酸，莫名眼淚掉下。

她怔愣著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未帶面具的他，猙獰恐怖的皮膚無一寸完好。

恍惚間突然意識到，眼前之人，是她的男人……是與她拜過堂的夫君……

而她，卻從未想念過他……

「玉爺，小八疼了……」

身子被他箍疼了。他松了手，小心打量她的身子。

「幸好那碧荷仙子識趣。我來你回家。」

「……好。」

***

玉府要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