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706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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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節後,天氣漸漸轉涼,晝夜溫差驟然增大。

白日里,士卒操練冒出一身大汗,等到夜間,需要蓋上兩層外袍才能睡得安穩。

鹽瀆役夫搭建的木屋十分牢固,且比軍帳更能擋風,桓容發揮同袍情誼,讓木屋讓給劉牢之和幾名謀士,自己宿在武車上,在眾人眼中,當真是高風亮節。

被眾人交口稱贊,桓容很不好意思。他十分清楚,論舒適程度,武車絲毫不亞於木屋,並且更加安全。

唯一的問題是,秦璟同樣沒住木屋,留在枋頭期間,都是與他同車而眠!

坐在車廂里,桓容單手支著下巴,長發披散在身後,疲倦的打了個哈欠。影子在車壁上拉長,時而晃動兩下。

不到五息,車門從外邊拉開,微涼的夜風吹入,桓容打了個激靈,困意少去幾分。

「容弟還沒歇息?」秦璟走進車廂,詫異問道。

桓容搖搖頭,聽到車窗外的「波——波——」聲,習慣的打開木櫃,取出一碟肉干,隨後拉開車窗,放領角鴞入內。

領角鴞飛進車廂,找准放在桌上的漆盤,一口叼起一條肉干,快速吞入腹中。

很快,半盤肉干不見蹤。

桓容十分懷疑,以這只鳥的體型,肉都吃到了哪里。

「這是容弟養的?」秦璟好奇的看了兩眼,坐到桓容對面,執壺倒出一杯溫茶。

「不是。」桓容又打了個哈欠,試著伸出手,領角鴞立刻停止進食,大眼睛瞪著他,鳥喙咔噠幾聲,明確表示不給摸。

「阿黑好像認識它。」

外人聽到這句話,八成會以為桓容說的是哪個部曲,絕不會想到他口中的是兩只鳥。

「這種鳥慣於夜行,在北地十分常見,卻不好馴化。」

秦璟放下茶盞,看了看領角鴞的背羽,認出它的種類。修長的手指從耳羽向下順過,領角鴞沒有反抗,更沒有瞪眼,咽下一條肉干,發揮鳥類絕技,咔噠兩聲,翻身躺手。

桓容目瞪口呆。

這是鳥?

這真心是鳥?!

在鴞類中,領角鴞的體型相對小巧,這只貌似離巢不久,從頭至尾大概六寸左右,一個巴掌剛好捧住。

不過,個頭再小也有分量。

秦璟攤開五指,掂了掂分量,笑著向桓容挑眉,道:「這些日子沒少喂它?」

桓容看看收起翅膀,一副乖巧樣子的領角鴞,後槽牙磨得咯吱作響。摸都不給他摸一下,遇上秦璟直接躺手,白瞎幾斤肉干,下次再來,一條肉絲都沒有!

夜色漸深,風變得更冷,卷著枯枝砂石打在車廂上,砰砰作響。

領角鴞吃飽了肚子,蹭了蹭秦璟的手指,毫不在乎飛卷的夜風,振翅飛出車廂,消失在夜空之中。

呼嘯的風聲中,時而傳來幾聲模糊的鳥鳴。

桓容拉起車窗,從縫隙向外望,除了高懸的冷月,閃爍的星輝,僅有成排的木屋軍帳,以及巡營而過的士卒身影。

「容弟,該歇息了。」

車廂雖然寬敞,卻不好設榻。

將狼皮褥鋪在木板上,以大氅擋住寒意,桓容仍有些不適應,多鋪一層錦緞才能睡得安穩。秦璟習慣行軍露宿,荒郊野外照樣歇息。對他而言,車廂里的條件已是相當不錯。

「秦兄。」

「恩?」

「……沒什么。」桓容翻過身,仰躺著望向車頂。

昏黃的燈光中,能模糊辨出木理紋路。

他記得相里松在車頂設有機關,只要按下刻有圓環的一塊木板,立刻有飛矢向外射-出。當時做過實驗,百米之內,三層牛皮都能-射-穿。

躺了許久,桓容始終沒有睡意。翻過身,透過相隔的矮桌,發現秦璟正單手撐頭,烏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系發的絹布解開,黑發如綢緞披散。

搖曳的燈光下,眉眼愈發顯得精致,唇色殷紅,較白日里又有不同。

砰、砰、砰……

桓容心似擂鼓,喉嚨發干,知曉非禮勿視,卻無論如何移不開目光。

察覺他的窘態,秦璟緩緩笑了。

一瞬間,車廂內都似明亮許多。

何謂傾國傾城,桓容終於有所體悟。

「容弟。」

「啊……」

「你方才想同我說什么?」

「發簪。」

「恩?」

「秦兄贈我的發簪,似有家族徽記?」

「確有。」秦璟的笑容里多出幾分深意,「此簪是我親手雕刻,容弟可喜?」

桓容咽了口口水,實在不想違心,只能點頭。

「容弟喜歡便好。」秦璟略微向前,長臂探過桌腳,卷起一縷垂在錦緞上的烏發,在手指上繞過兩圈,不等桓容出聲又輕輕放開。

「相比容弟贈珠送圖之情,這實在算不得什么。他日尋得好玉,我再為容弟雕琢一枚。」

秦璟語氣自然,態度也十分誠懇。

桓容沉默兩秒,看向落在枕上的一縷發,微微皺眉,總覺得有哪里不妥。

然而,真該繼續問下去?

念頭在腦子里轉過幾圈,最終,桓容選擇相信直覺,將疑問壓回心底。

總覺得,如果繼續探究,八成會遇上「風險」。至於什么樣的風險,桓容拒絕去想。

燈油逐漸燃盡,三足燈漸暗,如豆的燈光很快熄滅。

黑暗中,桓容輾轉反側,實在睡不著,只能用最笨的辦法,面向車壁數羊。數到三百六十七只,終於受到周公邀請,緩緩沉入夢鄉。

秦璟靜靜看著他,笑意越來越深。

翌日,右軍將士早起操練,劉牢之以身作則,手持長-槍,一下接著一下刺出,動作連貫有力,帶著一種獨特的美感。

一百五十下後,劉牢之除去上袍,赤--裸--著黝黑健壯的胸膛,放下長-槍,掄起按大小擺放的巨石,從小到大,逐一舉過頭頂。

「將軍威武!」

士卒齊聲高喝,大聲叫好。

典魁不服氣,同樣除去上衣,岩石般的肌肉隆隆鼓起,走到巨石前,下盤立定,脖頸鼓起青筋,竟將兩塊巨石一並掄了起來。

場中先是一靜,旋即爆發如雷的喝彩。

典魁將巨石掄過頭頂,足足過了十息,方才大喝一聲,重重砸到地上。

鈍響聲中,塵土飛揚。

劉牢之帶頭叫好:「真壯士也!」

前鋒兩軍營盤比鄰,右軍操練的呼喝聲傳來,左軍上下既羨慕又無奈。

羨慕對方勇武,下次同胡人接戰,必定能撈得更大戰功。

無奈自家沒有劉將軍那樣的統領,更沒有桓校尉一般的運糧官,一天勉強兩頓,還不能頓頓吃飽,哪能像那群猛漢一樣日日出操。

「聽說他們掄石頭,一排十二個,最小的也有幾十斤。」

雖說實力比不上,卻不妨礙眾人好奇。

趁護送役夫出營,有好事的走到右軍營外探頭,瞧見營內一片塵土飛揚,喊殺聲震天,時而有刀槍劍戟相擊的脆響,緊接著就是大聲的叫好,羨慕之意更濃。

看到「鄰居」臉上的歆羨,守門的士卒抬頭挺胸,與有榮焉。

羨慕吧?

羨慕也沒用,誰讓你們沒攤上好的將官!

操練到中途,桓容帶著部曲加入。

府軍和私兵比拼切磋,秦雷秦儉等早已技癢,桓氏部曲同樣看得眼熱。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一樣都是軍漢,都要上戰場搏殺,遇上旗鼓相當之人,必要搏上一搏,分出個高下,手底下見個真章。

「注意分寸。」

幾月相處,桓容對秦雷等人頗有了解。別看他們不及典魁和劉牢之強壯,力氣著實不亞於二者,因常年同胡人廝殺,不動手則已,動手就是殺招。

校場切磋,輕傷無礙,重傷絕對不行。

桓容必須提前打好預防針。

相比其他州郡私兵仆兵,右軍上下堪稱精銳,可再精銳也有限,遇上秦雷秦儉這樣類似開掛的,當真是不夠看。

「郎君放心,仆等定當注意!」

得到桓容許可,秦雷等人輪番下場。

大喝聲中,校場中的氣氛更為熱烈。不只前鋒左軍,連稍遠些的營盤都聽到喧嚷,陸續派人前來探尋,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發現了胡人探子?